陳杰看着一臉忙碌的石穿,心頭擔憂的道:“石穿,我大概已經猜出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了,可是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用繩索來拉扯我們,讓我們停止運動的話,那相對作用力就算扯不斷繩子,也會一下把我們扯得筋斷骨折的!因爲沒有什麼人能夠禁受得住一百五十多邁的速度突然靜止所產生的拉扯力,這幾乎是物理學中的常識!”
“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麼物理學想要說明什麼,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我不會讓你們筋斷骨折。”石穿將兩段編好的繩子繫緊拉牢,同時從李隨風手中結果另一端已經做好的繩子,繼續編織工作,手法異常熟練。但他卻又加了一句道:“但是無疑要受點皮肉之苦。”
陳杰眼見自己無法勸說石穿,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的蹲了下來,一邊幫着編繩子一邊問道:“雖然我不大願意承認這一點,不過從之前我們一起經歷的事情看:你確實判斷力準的出奇,而且行事果斷,是個天生的領導者。希望這一次你不會害死我們……所以我現在還是很好奇,你這個傢伙如果不是盜墓賊,又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石穿聞言停了手中的工作,很是認真的想了想道:“從我媽的肚子裡。”他說的很認真,就好像這句話真的不是個玩笑一樣。事實上,這當然是個玩笑。石穿當然能夠聽懂陳杰想要問什麼,可是該如何回答呢?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跑到樓蘭古都裡面的,又有誰來告訴他,他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車斗內因爲石穿的這句笑話氣氛輕鬆了不少,因而編織繩子的工作很快便完成了。三個人的衣服外加三個人的腰帶一共編成了近十米長的繩索,此刻全部捆綁在了一起,只等着石穿的安排。
石穿沒有安排。
他只是將繩索的一端綁在鐵釘上,而後便跳到車斗正前方靜靜的等待着、觀察着。也不知他到底是爲了等待些什麼,又在觀察些什麼。終於,還是急性子的陳杰最先開口問道:“繩子都已經編好了,到底什麼時候才動手?”
“還要等。現在不是時候。”
“還要等……等到什麼時候?”
“在我們即將跌入‘地獄’的那個時候。”
“……我靠!你非要玩的這麼過火才過癮是麼?那個時候老孃我早就被嚇出心臟病了!”
“額……”石穿聽了這句粗口忽然愣住了,他一路上看下來,陳杰雖然是個幹練非凡的姑娘,可更多的時候仍舊是個柔弱可人的美女,可從來沒有用過這麼霸氣的自稱啊?難道說這纔是這位女同志的本來面目?愣住的同時不由得上下打量着陳杰,滿臉的難以置信。
陳杰說完後便有些後悔,此刻看了石穿那呆滯的表情更是臉頰緋紅,不過嘴上卻是一步不讓的道:“看什麼看?不知道女漢子是什麼樣的麼?”
石穿聞言方纔反應了過來,看了看陳杰,又看了看在她身後正捂嘴偷笑的李隨風以及那個面色有些難看的許一多,仍舊不知道剛剛那幾句話到底說明了什麼,女漢子這種生物又意味着什麼。
他頓了頓道:“我確實沒有聽說過女漢子是什麼東西,不過我真不是爲了嚇你們。而是隻有在快到盡頭的時候出手,才最有把握。”
李隨風及時攔住了因爲“東西”兩字而即將暴走的許一多和陳杰,苦笑着對石穿問道:“老大,您憑什麼這麼說?你怎麼就能確定你一次就可以成功?萬一失敗了,我們就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了。你的把握來自哪裡?有多大?至少,要把這個告訴給我們吧?”
石穿搖了搖頭道:“我不敢確定有多少把握,至少,大於一成吧。沒錯,我不敢。至於我之所以這麼選擇的原因——是我的直覺。”
直覺?直覺這個詞真的靠譜麼?
直覺你妹啊!
李隨風倒是覺得自己的心頭再次被上萬匹草泥馬狂奔而過一樣,震的無語凝噎。可是現在,除了相信石穿的直覺,還能怎麼做呢?
時間就在沉悶的等待和不安的等待中交雜而過,但是等待終於盡頭,時間終會有它的節點。在節點上,幾人感受到了燥熱。
不光是心理上的燥熱,同時也在於身體上的燥熱。
因爲,真的很熱。
礦車駛過兩個彎道之後,面前的甬道便開始變成了淡淡的火紅色,同時山洞內的溫度也在急劇升高,眨眼睛便已經將之前感受到的和因車速過快而產生的寒意徹底祛除。整個甬道內變得無比的躁熱。
“怎麼就突然熱起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陳杰擦着細膩脖頸上的汗珠問道。李隨風這時候卻居然還有閒心湊過來打趣道:“你之所以感受到熱,主要還是因爲你沒有脫衣服。要不要現在也把你的衣服弄進繩子裡?立刻就會清涼下……啊!!!”他得到的迴應是腦門上的一個拳頭。
石穿忙中偷閒向身後看了一眼,心頭也因李隨風這種插科打諢的樂觀做派而稍有些舒緩。他看着那一身胸毛體格健碩的青年人,心中忽然想到:“他的性格和存義倒真是很像呢……話說,他們長得也有些像……”
“咣噹”一聲,車身再次發生了一次劇烈的震盪。早已有過多次經驗的他們立刻便明白,又是一個急轉彎過去了。而這次急轉彎過後,幾人看着眼前赤紅一片的場景,幾人的眼神立刻變得呆滯了起來。李隨風、許一多和陳杰的口中幾乎是不約而同的說出了兩個字——臥槽。
這一次轉過彎道之後,他們面前再也沒有出現新的無休無止的甬道或是新的小小空地。相反,這一次,透過幾個拐角的剪影他們看到了路的盡頭。
在盡頭,有一個巨大的湖泊似的池子。只是池子裡不是什麼清水溫泉,而竟然會是散發着熾熱溫度的岩漿!
在盡頭,赤紅一片……
石穿的推測終於是被不幸的驗證成爲事實了。但此刻卻沒有任何人前來表揚他,連一句最廉價的誇獎都沒有。
因爲這個推測的結果實在是太過不幸。
面對即將就要死去的自己和同伴,何必還要多費口舌說出什麼表揚呢?難道要表揚一下你預測的太準了,成功預測了我們的死亡?
可能是因爲過度炎熱的緣故,昏睡中的於業又醒來了一次,皺着眉頭顯然渾身都是不舒服。胖人一般都比較怕熱,何況是這種堪比火山口的熾熱溫度。所以他剛剛擡起頭,便看見迎面隱映在拐角彎道另一側的岩漿池和直奔岩漿池而去的己方礦車。然後毫無意外的再次昏了過去。
陳杰拍了拍額頭,看着前方几乎是個大火盆一樣的岩漿池一把抓住了石穿的胳膊,對他吼道:“看在上帝的份上,趕快動手吧!”
石穿搖了搖頭,卻淡淡的道:“不行,現在還不到時候。而且,我不信上帝。”
甬道內的坡度開始變得越來越陡,礦車好似是在山峰山谷間來回的起伏穿梭而去,速度越來越快,衆人甚至連左右牆壁都看不真切,只能看見一大片影子在飛速倒卷。光着身子的許一多和李隨風各自抱着膀子,身體和心理都自顫顫的和陳杰一同盯着石穿。此時此刻,也只有寄希望於他的身上了。
“一會兒我說跳的時候,你們要毫不猶豫的用你們最大的力量跳起來,一定要高過這個車斗的鬥壁,聽明白了麼?”石穿忽然取出了腰間的連弩,扭頭對身後的衆人說道。幾人先是一愣,隨即便忙不迭的點起頭來,像是小雞在啄米。李隨風和許一多將昏睡中的於業扛在了肩膀上,準備隨時將他拋出車外。
可是拋出去之後呢?
石穿到底想了什麼樣的辦法?他能夠成功麼?
車輪與鐵軌間的撞擊聲漸漸小了,取而代之的則是細微的摩擦聲。這意味着車輪和鐵軌間的契合度更高,車子運行的速度更快。忽的閃過一個極陡的彎道,衆人面前赫然便是一條壁紙的線路,線路的盡頭就是那燃燒着烈焰的地獄之門!
陳杰等人幾乎不受抑制的同時發出一聲尖叫,叫聲很刺耳,卻在這個輪聲滾滾、沸聲陣陣的山洞裡顯得如此低啞而不真切。
一切都晚了,在剛剛車子過彎道速度稍慢的時候石穿沒有及時的動作,現在這個最後車子衝刺的過程中他們還會有機會麼?難道他們就要被這些岩漿活活燒成渣滓麼?陳杰緊張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不敢再看。
突然,她卻聽到耳畔響起了一聲低吼,“跳!”
幾乎是下意識的,陳杰不等自己睜眼,早已蓄力完畢的她就狠命的向上一躍,高度恰好越過了車斗的鬥壁,躍至半空當中。
然而等他們墜落下去的時候,超高的加速度會讓他們和鐵軌來一個最爲劇烈的親密接觸,那時候他們的死法就會由活活燒死變成活活摔死。
半空中,陳杰忽然感到一隻大手用力的握住了自己的腳踝,不等她反應過來怎麼回事的時候,一股不同於慣性的強大力道便將她狠命的向相反的方向丟去。她猛地睜開眼睛,恰好看到石穿正握住於業的腳踝,正在做同樣的事情。
他是怎麼辦到的?
半空中的許一多和李隨風也有着同樣的疑問,然而他們是被活活丟下了車子,自然不會看清半空中到底發生了什麼。驟然失去的平衡感立刻便讓他們在空中開始旋轉翻滾,長時間的滯空很好的消散掉了向前衝擊所產生的加速度動能。當幾人的動能消耗殆盡,速度趨近於正常時,他們的身體也終於接觸到了地面,最後狠狠的砸在了鐵軌上。
那一下真不好受,五臟六腑都像是要移位了一樣,對於陳杰這種肋骨本就有傷的人來說,這種衝擊顯得更加難受。可比起直接從車上摔下來,這樣的衝擊力已經可以用溫柔體貼來形容了。
幾個人僅僅是在地面上滾了幾滾便停下了前衝的力道,各自雖然疼的齜牙咧嘴可明顯沒有受什麼大的傷害。而也直到這時,他們方纔擡起頭,看清了石穿到底做了些什麼。
他此時正站在礦車的車斗邊緣,背後那柄巨大的斬馬劍被他單手倒握着,狠狠插在了旁邊甬道的牆壁內,礦車巨大的速度和斬馬劍與甬道的作用力狠狠對撞在石穿的身體之內。而他這個**凡胎的傢伙非但沒有被這兩股相反的作用力撕碎,反而能夠騰出右手來將飛在空中的幾人一一丟向相反的方向!他的胳膊到底是用什麼做的!?
可幾人隨即便認識到了另一個嚴重的問題——石穿自己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