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分道

第二天,有人前來帶楊漣亭前往南山祭祖,冷非顏和左蒼狼陪同。一路經過晉陽城,三個人看什麼都覺得新鮮,整個一土包子進城。可惜身上沒有銀子,也就只能過過眼癮。

及至出了城,三個人都是一怔,大批衣衫襤褸的人聚集在城外。正月末的天氣正是寒冷之時,有的人已經奄奄一息。時而有人慾進城,受到衛兵大聲喝斥。遠處甚至有一排弓箭手,威懾着準備擅闖的人羣。

三個人互相看了看,冷非顏問領路的人:“這裡怎麼圍了這麼多人?”領路人是個工頭,慕容炎派他前來幫助楊漣亭修葺祖墳的。這時候聞言只是搖頭:“一些難民,實在過不下去了,想到這裡討生活。”

冷非顏問:“哪裡遭災了嗎?”領路人看了她一眼,說:“姑娘說笑了,這世道……哪用遭災呢。”

冷非顏吃驚:“沒有遭災?那他們怎麼會……”領路人趕開一個過來乞食的小孩,說:“大燕國年年向西靖上貢,屠何、貉國、令支、山戎年年進犯。兵荒馬亂,唉……”他嘆了口氣,突然回過神來,說:“咱們還是別談國事了,我的幾個兄弟已經在楊公子祖陵候着了,只需要楊公子過去看看具體如何修繕。嘿,我們可是爲太常王大人家太爺修過墓的,包管您滿意……”

他在馬上絮絮叨叨,左蒼狼三人策馬而行,穿過守在兩側的難民。他們眼睛都很大,嘴脣發白。聽見馬蹄聲,有的人張開眼睛看了看,似乎想要起身,卻只是動了動,又躺回地上。

“姐姐……”有小孩湊過來,伸出一雙乾瘦漆黑的手,兩隻眼睛特別大,滿含渴望地盯着他們看。左蒼狼摸了摸腰側,自然是一文錢也沒有。領路人說:“走開走開,小心挨鞭子。”

小孩怯生生地退了開去,駿馬輕嘶,繼續南行。三個人回過頭,身後官道威嚴,直入城門,門口黑壓壓的人羣漸離漸遠。

楊家的祖墳,其實並不需要如何修繕。照管的人還算盡心,墳上連雜草也不見幾根。楊漣亭跪在墳頭,冷非顏和左蒼狼替他燒紙錢,舊日至親,如今只剩冰冷的孤墳,楊漣亭竟然流不出眼淚,只是這麼一直盯着墳頭看。

初春的太陽,只露了一個臉蛋,很快又沒入陰雲,天空一片慘白。三個人蹲在墳前,紙錢一片一片被火舌舔卷。墳前石碑上,只模糊地寫了楊公二字。楊漣亭張開雙臂,抱住碑石,左蒼狼輕輕拍拍他的肩。他終於擡起頭,說:“我沒事。”

冷非顏說:“對嘛,有什麼好難過的。裡面的人是不是你祖先還不一定呢。”楊漣亭怒目而視,她聳肩:“真話總是不太中聽。”

楊家祖墳並沒有如何修繕,楊漣亭祭拜了一番,當天下午,三個人就一起回城。王允昭已經派人來接,左蒼狼問:“王總管,我們現在是去哪?”王允昭說:“殿下命老奴接左姑娘入府,冷姑娘和楊公子暫時在別館歇息,不日另有安排。”

左蒼狼還是有些不放心,問:“總管可知道,是什麼安排?”

王允昭笑笑,倒是寬慰道:“殿下自然不會薄待了三位少君,左姑娘放心。”冷非顏似笑非笑,說:“這下好了,有人近水樓臺了。”

左蒼狼頓時面紅耳赤,一腳就踹了過去。冷非顏靈活跳開,嘻嘻哈哈只是笑。楊漣亭搖搖頭,看着二人打鬧。剛剛行至豫讓橋,就有僕人過來替冷非顏和楊漣亭牽馬。王允昭說:“左姑娘請跟老奴來。”

灰白色的橋頭,幾縷垂柳。左蒼狼轉過身,冷非顏和楊漣亭也在看她。相顧無言,良久,冷非顏揮了揮手,打馬隨僕人而去。楊漣亭微微抿脣,最後說:“我會小心,你也保重。”

左蒼狼點頭,楊漣亭也打馬而去。馬蹄如雨,漸去漸遠,消失在薄暮寒煙裡。左蒼狼跟着王允昭,黃驃馬不疾不徐,嚮慕容炎府上行去。

慕容炎並未封王,是以其府邸受禮制所限,並不奢華。但是錦竹環繞、小橋流水,足見主人風雅。

王允昭引着左蒼狼進去,慕容炎在湖邊水榭看書。見她過來,問:“今日隨楊漣亭掃墓,可還順利?”

王允昭默默地退了下去,左蒼狼躬聲答:“回主上,一切順利。只是……”慕容炎擡起頭,左蒼狼說:“只是他對楊家冤情一事,仍是耿耿於懷。”

慕容炎擱下書,站起身來,走到欄杆旁邊。從這裡向外遠望,但見碧湖微瀾,玉橋橫臥於暮色煙波之上。晚風斜來,有雨燕穿越茫茫水霧而來,落在檐下,偷啄籠中雀鳥的細糧。

左蒼狼終於擡起頭,直視他:“主上,楊家是否真是受人陷害?”

慕容炎說:“楊繼齡之案,確實蹊蹺。父王雖然下令斬首,但是楊繼齡在押往刑場之前就已經氣絕。而且楊家被處決不久,楊府便走水,一場大火不僅將楊家燒了個乾淨,楊繼齡的書房更是片紙無存。楊漣亭雖然因年紀小被官賣爲奴,卻有人暗地裡對他下手。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除了作賊心虛以外,也沒有其他理由可以解釋。”

左蒼狼擡起頭:“是他說的聞緯書嗎?”

慕容炎說:“當年,楊繼齡確實曾參過聞緯書私售軍馬,但摺子並未交到父王手上。當時父王身體不適,太子監國。這份奏章是誰批的,最後去了哪裡,我並不清楚。但是兇手是他如何?不是又如何?這麼多年,楊繼齡已死,證據佚失,他仍然是位高權重的太僕。”

左蒼狼低下頭,良久,說:“今天出城的時候,在城門口見到許多流民。”

慕容炎說:“你們在孤兒營,幾乎與世隔絕。如今大燕的情形,你們一無所知。也許,你會覺得我令你們自相殘殺很殘忍吧?”左蒼狼沒有說話,其實在當時那一刻,不可能不生出這種想法。慕容炎說:“有些事,耳聞爲虛,但是慢慢的,你們終會明白我的苦心。”話音剛落,門外侍女道:“殿下,晚飯是在這裡用嗎?”

慕容炎說:“送進來吧。”

侍女送來飯菜,四菜一湯,清淡爲主,卻有一碟燒肉格外顯眼。左蒼狼準備告退,慕容炎說:“坐下。”左蒼狼微怔,在他對面坐下來,慕容炎舉箸爲她挾了一塊紅燒肉:“我飲食向來清淡,你恐怕不能適應。所以特地命人給你加了一道菜,你嚐嚐。”

左蒼狼受寵若驚,慕容炎說:“不必意外。當初楊漣亭傷重,你我一諾,我已踐諾。現在,你的全部皆屬於我。我對你,當然與旁人不同。”

左蒼狼說:“主上就是因爲此事,將屬下留在身邊嗎?”慕容炎示意她吃飯,緩緩說:“因爲你當初一諾,因爲你的身手頭腦,因爲你的名字,因爲你的眼神。”

左蒼狼吃不下飯了,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情愫緩緩漫延,像是一顆糖,在高溫下慢慢化開,牽扯成絲,糾結粘連。但是無論它化成什麼模樣,只要看一樣,便可覺入心入肺的甜。

慕容炎坐在桌邊,看着她吃飯。他的眼神如春風一般和煦,那五官棱角分明,鼻高脣薄,偶爾微微一笑,不用原因便能讓人迷了心竅。

入夜,左蒼狼被安排在府中一間單獨的小院,王允昭送來侍衛的衣服,說:“以後,姑娘就是殿下的親衛了,殿下另外還有兩名貼身侍衛,一個是周信,一個是封平。姑娘每到時辰,就需要跟他們交接。如果有事,也需要及時向封平報備,總之殿下身邊不可無人……”

他絮絮叨叨地說着親衛的規矩,左蒼狼撫摸着手中侍衛的白衣輕甲,驚疑如夢。

一夜無眠,第二天,慕容炎奉燕王之命前往西華門,迎接西靖使臣,左蒼狼隨行。慕容炎坐轎,左蒼狼走在窗邊。時辰尚早,長街人並不多。左蒼狼有些疑惑:“西靖使臣入朝,需要殿下這麼早前去迎接嗎?”

慕容炎說:“燕國現在是西靖的臣屬國。上邦遣使,如同西靖皇帝親臨。不僅是我,便是父王,也不會遲到。”

左蒼狼很是意外:“西靖使臣入朝,居然需要燕王親率大臣迎至晉陽城門?這……”

慕容炎笑:“當年平度關一役,我軍主力喪盡。如果不是大將軍溫砌死戰不降,力挽狂瀾,大燕早就被西靖鐵騎踏爲平地。後來西靖鬆口,願意保留燕國,以君臣之禮行兩國之政,大燕年年納貢、歲歲稱臣,這才暫罷干戈。我國是降邦,西靖使臣架子自然大些。”

左蒼狼點點頭,跟着轎伕疾步行走。慕容炎又說:“到了西華門,跟在我身邊就好。應該做什麼,我會告訴你。”

左蒼狼應了一聲是,由衷感激。畢竟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剛剛從孤兒營出來,對宮闈朝堂一竅不通。禮節都未學會。突然跟着慕容炎迎接外邦使臣,難免還是緊張忐忑。

一個時辰之後,終於來到西華門。文武大臣已經有不少人在此等候,燕王還沒來。大臣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低聲談話。見到慕容炎過來,大家也是一陣寒喧,但是哪怕是左蒼狼也看得出來,這些大臣們對他僅僅只是禮節上的尊敬。

慕容炎在朝中沒有官職,雖已成年,卻身無爵位。他對諸人微微點頭,走到自己的位置站定。左蒼狼跟在他身後,慕容炎突然向不遠處擡了擡下巴,說:“那個人,就是大將軍溫砌。”

左蒼狼擡目而望,大名鼎鼎的溫砌,哪怕是在孤兒營這樣的地方,孩子們也都聽說過。他是大燕的英雄,當年平度關一戰,燕*隊潰不成軍,燕王匆匆拜他爲帥。時年不過二十歲的他臨危受命,率不足三萬的殘軍死戰。終於使靖軍糧草耗盡,同意和談。

也就在此戰中,溫砌之父溫老爺子失去了一條腿。

然而這個近乎傳奇的大將軍,卻並沒有三頭六臂。他站在自己的位置,偶爾有朝臣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略略點頭。燕王未至,朝臣們三五成羣,卻使得朝中格局涇渭分明。

左蒼狼正悄悄打量諸人,突然人羣一陣騷動。她擡目望去,只見燕王儀仗漸近,身着赤服的太子伴駕而至。文武百官分列兩邊,施禮跪拜。燕王慕容淵從六龍輿上緩緩下來,玄衣纁裳,冕而前旒,儀態威重。

他從慕容炎身邊走過,目光卻並未在他身上多作停留。反而是走到溫砌身邊,將他扶起來,同他低聲交談。

天色漸漸大亮,西華門外道路被清理得十分乾淨,諸臣也都安靜下來,不再說話。過不多久,外面馬車漸近,有人來報:“報——燕王,西靖使臣朱大人一行已至城外!”

燕王慕容淵輕擡右手,頓時鼓樂齊鳴。西靖使臣朱大人車駕臨至城下。燕王親自上前,將其迎入晉陽城,一路向大燕皇宮而去。左蒼狼跟在慕容炎身後,也一路入宮。慕容炎沒說話,她也不多問。

突然耳畔有人說話,聲音極爲熟悉。左蒼狼回過頭,看見冷非顏手裡拿着不知什麼糕點,邊吃邊向她擠眼睛。楊漣亭跟在她身後,表情是一臉無奈。

兩個人暫時沒有任務,結伴出來看熱鬧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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