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逼迫

下午,姜散宜正和鄭之舟等人商量新政的事。慕容炎雖然寵信他們,但是那是基於他們能夠做實事的基礎上。他如今的決策,無論是甘孝儒還是姜散宜都不敢陰奉陰違。慕容炎這個人,有些事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關鍵不能觸到他的逆鱗。

姜散宜正在看鄭之舟呈上來的土地回收重新分配的策論,突然外面有人來報:“大人,宮裡傳來消息,說是驃騎將軍左蒼狼因頂撞陛下,惹得陛下龍顏大怒,如今被免去軍職,下到詔獄了!”

“什麼?”姜散宜站起身來,旁邊鄭之舟等人俱都難掩震驚之色。姜散宜問:“可知是因何事頂撞?”

來人說:“當時只有王總管在場,並沒有人知道是因爲何事。但是此事確實是千真萬確的。”

姜散宜沉吟半天,說:“知道了,下去吧。”

家人退出房門,鄭之舟說:“姐夫,如果這事是真的,那將是我們的天賜良機啊!”

姜散宜說:“我怎麼覺得這事這麼懸乎。左蒼狼剛剛纔用一個任旋換回了西靖大筆銀兩,怎麼會無緣無故地得罪陛下?而且陛下和她的關係,應該也不會因爲幾句話而免職下獄。”

大司農秦牧雲說:“丞相,依下官看,不管是什麼原因,如今陛下必然在盛怒之下,而她在囚籠之中。這正是咱們的機會啊。”

姜散宜說:“她在軍中勢力龐大,陛下就算是把她下獄,也應該只是敲打警告。不會真的取她性命。”

秦牧雲說:“就是因爲她在軍中勢力龐大,如果軍中的將軍們知道,她被下獄……到時候鬧起來,以陛下的性格……”

姜散宜眼中精光一閃,說:“陛下一定會明白,軍中是不能讓一人獨大的。王允昭應該不會這麼快讓消息散播到軍中,那麼,我們就安排幾個人,給這些在外駐軍的將軍們送信吧。”

當天夜裡,便有飛騎出晉陽城,將左蒼狼被下獄的消息帶了出去。

燕王宮裡,夜已經很深了,姜碧蘭站在宮門前,眼看星月漸升,夜漸漸寒涼。

畫月爲她披上披風,說:“娘娘,這麼晚了,陛下可能不會過來了。您先進去吧,這夜深露重的,若是凍着了可怎麼是好!”

姜碧蘭攏了攏披風,說:“不,我要再等等。他會來的,以往他若不來,也一定會派人到我這兒說一聲。”

畫月眼淚都要流下來:“娘娘,奴婢去找王總管問問,您先進去行嗎?這麼晚了,陛下說不定都歇下了。”

姜碧蘭搖頭,說:“我要等,我要等的。你根本不懂,從小到大,我父親將我許配給他、最後拒絕我和他的婚事,到後來又同意我嫁給他了,我和他無論是成親還是毀約,都只是爲了姜家的利益。可是我與他相識的時候,還是幼童,他每日偷偷來我家裡,聽我彈琴唱歌,帶我去騎馬。後來有一次騎馬的時候,我從馬上掉了下來,是他飛身過來接住了我。”

她擡頭看月亮,眼中光影搖曳:“我墜在他懷中,從那一刻起,我就想我今生都是他的人。無論他失勢還是得勢,無論他是成功或者失敗。”她轉頭看畫月,說:“就算是重回晉陽,穿上後服站在他身邊的剎那,真正令我心醉的,依然是我的愛情。”

“娘娘。”畫月也帶了哭音,“您別難過,奴婢這就去看看,陛下一定會來的。”她往前走,漸漸出了後宮,姜碧蘭站在扶疏花木之間,眼淚合月而下。

月色如霜,封平巡視過宮闈,穿過桂花林。那時候是八月中旬,中秋將近,皓月當空。他轉過頭,看見銀紗般的月光之下,有佳人倚着滿樹桂花,她仰望星辰,泣淚如珠,容顏絕美。萬籟俱靜,夜光蝶飛舞着停留在她肩頭,風起幾縷青絲,纏過眼眸。世間萬卷詩詞不能描繪其風華之萬一。

封平不由地停住了腳步,在那個瞬間,如見飛仙,有種窒息的感覺。

他退了一步,踩到落葉,姜碧蘭回過頭,快速地拭去眼角的淚痕:“封統領。”

封平垂下眼眸,迅速平定心緒,上前施禮,說:“王后娘娘。這麼晚了,您怎麼會在這裡?”

姜碧蘭深吸一口氣,掩去抽泣的痕跡:“這裡是陛下回後宮的路。”

封平說:“娘娘若是想知道陛下行蹤,派人前去詢問內侍便可。何必在此等候呢?”

姜碧蘭搖頭,說:“我就在這裡等他。”桂花樹上滴下露珠,沾染了她刺繡精美的裙裾。封平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想——她的衣裳溼了。

他上前幾步,說:“娘娘,陛下今日,估計就宿到御書房了,哪也不會去的。”

姜碧蘭望向他:“你說什麼?”

封平說:“今日驃騎將軍左蒼狼觸怒聖顏,被重責一百軍棍,下了詔獄。陛下必定是十分震怒,恐怕不會回後宮。也不會去別處。”

姜碧蘭吃了一驚:“左蒼狼?她因何事觸怒陛下?”

封平說:“前些日子,姜相爺想要扶持一個武林勢力供陛下驅策,左蒼狼生怕陛下冷落了自己的黨羽,當然要爭上一爭的。”

姜碧蘭秀眉微蹙,說:“扶持一個江湖勢力,跟她的黨羽有什麼關係?她的人不是一向在軍中嗎?”

封平上前兩步,嗅到她身上淺淡的花香,有點醉人。他說:“以前陛下未登基時,曾培養過一個江湖勢力,這個勢力的頭領,對她言聽計從。”

姜碧蘭明白過來,說:“父親是想要先拔除這個勢力嗎?”

封平說:“嗯。”

姜碧蘭粉面微揚,注視封平:“以前我問父親,他從未不告訴我這麼多。封統領……爲什麼要告訴我?”

封平的瞳孔幽深黑暗,裡面清晰地倒映出一個她,透明而清澈,如同春水映梨花。他說:“只要是娘娘想知道的,又有什麼,是微臣不能說的呢?”

姜碧蘭一怔,她發誓,那一刻,她在那個男人的目光裡,看見一絲心醉。從小到大,她見過無數這樣的目光,他們有的含蓄,有的赤|裸。有的溫柔,有的狂野。

在厭倦了這樣的目光之後,她愛上了慕容炎看她時候的感覺。那是淡然的、內斂的柔情。後來慢慢的,她成了太子側妃,如今又成了王后,再沒有人會擡頭正視她。

她幾乎都忘了這種目光,卻在這一夜,又被喚起。

她飛快地移開目光,面頰或有一絲紅暈吧,但是夜深人靜,月光朦朧,也看不太清。這個男人,對自己有愛慕之心。應該抓住這個機會,多問一些事情。

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這樣想。於是她問:“左蒼狼現在關押在詔獄裡嗎?陛下有沒有說,要如何處置她?”

封平說:“娘娘希望陛下怎麼處置她呢?”

姜碧蘭微微咬脣,心裡有一個想法劃過,讓她覺得心驚——她想讓她死!若她死了,慕容炎是不是就會夜夜都過來棲鳳宮?哪怕他心裡沒有過愛情,但這一生,他依然都會對自己傾盡溫柔。

而且這種溫柔將終身唯一,完完全全地屬於她!而且她還會有無盡的時間,去喚醒他的愛情,得到他的迴應。

她擡起頭,看向封平。封平也在看她,即使是在夜色的掩護下,他依然沒有接近。只是這麼安靜地凝望她。等待她的回答。

姜碧蘭說:“我討厭這個人,討厭到不想見到她一眼。”

她始終還是覺得,死和殺這兩個字都太過殘忍,於是選擇了比較委婉的字眼。閨中女子、高門千金,她也曾重責過下人,也曾懷疑過人心,但是她從沒動手殺過人。上次尾竹的死,她覺得可怕。

而這一次,她只是說不出那兩個字。

封平輕聲說:“惹娘娘討厭的人,本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上。”姜碧蘭微微一怔,封平又說:“她如今是個階下囚,娘娘要處理她,其實很容易。”

姜碧蘭擡起頭,封平微笑,說:“她捱了一百軍杖,哪怕禁軍不敢下死手,也已經是重傷。獄中條件艱苦,陛下又不會這麼快回心轉意。娘娘只要關照一下獄卒……重傷之下的人,一個風寒都可以很輕易地要了她的命。”

姜碧蘭發現自己在發抖,她努力抑制自己內心的不安,說:“可是……本宮並不認識詔獄的人。”

封平說:“可娘娘認識微臣。不是嗎?”

姜碧蘭望定他的眼睛:“你……真的能……”

封平說:“那時候,大約娘娘便不必半夜三更,站在風露之中了吧。”

姜碧蘭咬咬脣,說:“那……我等封統領的消息。”

封平說:“微臣恭送娘娘。”

姜碧蘭轉過身,香風漸遠,長長的披帛被風揚起,滑過他身側,他伸出手,指尖留下一片冰涼絲滑的觸感。

御書房,慕容炎埋頭批着摺子,小安子輕手輕腳地進來,想剪一剪燭花。他頭也沒擡,卻沉聲道:“滾!”

小安子顫顫兢兢地看了一眼王允昭,王允昭向他搖了搖頭,他趕緊悄無聲息地退出去。王允昭想了想,還是過去添茶,說:“陛下,這天兒都這麼晚了,還是先歇下吧。”

慕容炎說:“那混帳東西,還是不肯求饒。”

王允昭笑着說:“陛下雖然怒,心中卻多少還是掛念着左將軍。”

慕容炎說:“孤慣她太久了。”

王允昭說:“陛下,左將軍這個人,一向還是周全的。今日出言不訓,也是因着視陛下作家人的緣故。這孩子在自己家人面前,總是要任性一些,雖然可惱,卻倒也可愛。如果她對陛下都藏着掖着,那豈不是顯得生疏了嗎?”

慕容炎說:“你看她今天那樣子,像是來跟孤講理的嗎?”

王允昭說:“陛下不也賞了她一百軍杖嗎,那一下一下,可是實打實地打在身上。鐵打的漢子,可也是經不住的啊。”

慕容炎冷哼:“禁軍都是她操練出來的,誰還敢把她打死不成?”

王允昭笑着替他揉揉肩,說:“陛下自有分寸,他們當然也不敢下重手。只是即使手下留情,這傷筋動骨,也是免不了的。上次明月臺之後,將軍就一直咳嗽,這傷纔剛剛好,也不知道在獄中……”

慕容炎說:“天晚了,孤就在書房歇下,哪也不去了。你也下去吧。”

王允昭明白他的意思,這是默許他去獄中探視了。他從書房出來,便去了詔獄。天色雖晚,然而他去還是能見到人的。獄卒將他迎進來,他到囚室外,看見左蒼狼戴在重枷被囚在牢門旁。

傷口沒有處理完,現在衣裳俱都沾在傷口上,背上一片暗色的血跡。

王允昭輕嘆了一口氣:“將軍。”

左蒼狼擡起頭來,長髮散發地粘在她臉上,她偏偏頭,說:“王總管。”

王允昭見她嘴脣都已乾裂開來,忙命人拿來清水喂她,說:“將軍這是何苦呢。”

左蒼狼說:“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

王允昭說:“就因爲陛下見了一個端木傷?其實將軍想一想,就算陛下扶持端木家族,對冷少君又有什麼影響?她還是陛下手裡的刀,只是陛下又多了一把而已。”

左蒼狼說:“不。端木家族被藏劍山莊壓制太久了,一旦翻身,一定會百般防範。燕子巢這些年私下裡做的事,太多不能見光。一旦他們將這些事翻到明面上,燕子巢和燕樓都將成爲邪派魔道。而封平知道冷非顏。一旦他們把非顏的身份曝光,陛下不但會放棄燕子巢,也一定會放棄非顏。但是非顏知道太多事,陛下一定不會願意她散播出去。”

王允昭頓時一個激靈:“你是說……端木家族會剷除燕子樓?”

左蒼狼有點冷,略略縮緊身體,說:“會。如果沒有端木家族,陛下說不定會把燕子樓搬到明面上,慢慢轉做正行,成爲一個名門正派也不是不可能。但是非顏驕傲,相比之下,端木家當然更好用。而且他們本來就是名門正派。”

王允昭說:“冷少君驕傲,原來將軍知道。”

左蒼狼說:“所以,無論如何我必須要力爭,絕不允許端木家族翻燕子巢的舊案。我沒有時間慢慢去說服他了。端木家族已經在武林大會上勝出,很快就會成爲新的武林領袖。如果我用別的方式遊說,陛下只要拖上三五日,端木家族就足以徹底將燕子巢釘死在邪門歪道這根柱子上。”

所以,又怎麼會不知道會激怒他。又怎麼會不知道,會讓兩個人好不容易恢復起來的信任再度冰裂?

王允昭嘆息:“將軍啊,您若身在獄中,其他將軍們豈不恐慌啊?一旦他們恐慌,必會紛紛上書。將軍,如今大燕軍權,可大部分握在您手裡,無論是袁戲、許琅、王楠,這些將軍們誰不是跟您親近?您這是在逼迫陛下啊。”

左蒼狼說:“若我今日退一步,日後非顏只能步步被動。事到如今,我只有先顧眼前了。”

第二天,還未早朝,各處的軍函便雪片般傳來。慕容炎一封一封打開看,目光漸漸陰沉。這一封一封,全是軍中諸將發來的奏摺,無一例外全部是給左蒼狼求情開脫。

車騎將軍袁戲、上軍大將軍諸葛錦、中軍大將軍鄭褚……直到周信,無一人落下。然後就是姑射山拜玉教總壇,楊漣亭連發了四封奏表,向他請安。

慕容炎將奏表擲在地上,冷笑:“這些人,哼,好得很。”

王允昭根本就不敢勸,慕容炎索性將所有奏報都掃落在地,外面又有宮人傳報,稱定國公溫行野求見。慕容炎微仰上身,靠在椅背上,說:“讓他進來。”

溫行野拄着柺杖進來,吃力地跪下行禮:“微臣溫行野參見陛下。”

慕容炎冰冷地俯視他,好半天才說:“說吧,你又想跟孤說什麼?”

他沒有讓他起身,溫行野只好跪着道:“回陛下,驚聞微臣兒媳溫左氏頂撞陛下,微臣特地進宮,向陛下請罪。”

慕容炎說:“請罪?你打算如何請罪?”

溫行野說:“兒媳犯錯,是微臣家教不嚴,也當同罪。”

“家教?”慕容炎沉聲說,“若說家教,孤倒是不應該冤枉你,她畢竟是從孤這裡出去的人!”

溫行野說:“陛下,無論如何,還請陛下念她年輕不懂事,寬恕她這一回吧。”

慕容炎說:“如果孤不寬恕呢?”溫行野一怔,慕容炎說:“是不是今天夜裡,這些將軍們,也會像薜成景那幫老東西一樣,又聚集到溫府裡?”

溫行野的臉色變了,慕容炎說:“下去吧,孤處置自己的臣子,無論如何還是心中有數的。”

溫行野只好再跪拜行禮,緩緩退了出去。

慕容炎說:“孤算是看明白了,她爲了冷非顏,算是把這些人一個二個都豁出去了。”

王允昭說:“陛下,昨夜老奴去看了將軍一眼,她傷重虛弱,卻還是念叨着陛下。陛下您看……先放她出來再說。”

慕容炎冷笑:“急什麼?她這麼精明的人,一時半會也死不了。就讓她在獄中多呆幾天,也正好可以反省反省。”

王允昭不再說話了。

當天下午,王楠趕回晉陽,求見慕容炎。隨後許琅也趕回來,他們是校尉,離晉陽近。回來得也快。慕容炎以私自離開駐地爲由,各打了他們五十軍棍。

兩個人也不敢說什麼,默默地受了。

當天夜裡,各地的軍函還在傳來,慕容炎命小安子把這些軍函全燒了。然後說:“把端木傷叫來。”

端木傷進到書房,慕容炎神色已經十分平靜。他半跪在地:“端木傷拜見陛下。”

慕容炎說:“過幾日,端木柔就要接任武林盟主了。”

端木傷再叩頭:“承蒙陛下栽培,端木家永世感念皇恩浩蕩。”

慕容炎說:“孤叫你來,不是要聽這個。”端木傷頗爲意外,慕容炎又說:“你身在江湖,可曾聽說過燕樓?”

端木傷眸中光芒一閃,封平當然跟他說過燕樓和燕子巢的情況,他說:“回稟陛下,有聽說過。”

慕容炎說:“端木家上位之後,不要動它。也不要試圖動裡面的任何人。孤希望,你們能和平相處,就算是江湖,也不是一定非要刀劍相向吧。”

端木傷心中不解,聽封平說,慕容炎對燕子巢的首領其實是心生不滿的。怎麼今日聽起來,卻有維護之意?

然而不解歸不解,他仍然伏地道:“屬下明白了。”

當天夜裡,左蒼狼仍然昏睡,王允昭派人過來送了個信,說是慕容炎已經囑咐過端木家。她總算放了心,這幾日一直提着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她靠在枷上,只覺得渾身都痛。但是痛有什麼辦法,還不是隻能忍着。

這時候慕容炎正在氣頭上,沒再抽她一頓已經算不錯,不能要求更多。她閉上眼睛,重枷拷着,睡也是睡不好的。只能閉目養神罷了。

外面有獄卒開始向牢房裡潑水,平時清洗囚室經常潑水,然而這一次,他直接將水潑在了左蒼狼身上。

左蒼狼打了個冷顫,只覺傷口一陣劇痛。那水裡加了大量的鹽,她微微顫抖,全身都縮緊。而潑水的獄卒是個陌生面孔,他站在囚室之外,幾乎每隔一刻鐘,就往裡潑一次。

她的體溫剛剛將溼透的衣服曖過來,很快又重新浸入冰水之中。大量地鹽在傷口結成鹽花,她打着寒顫,擡起頭,那個獄卒卻並不看她的眼睛,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囚室之外,默不作聲。

左蒼狼突然明白過來,有人要殺她!

不會是慕容炎,她排除他幾乎沒有用任何理由。哪怕其實是有許多理由可以證明他不會生殺心。

誰會想殺她?

冷,溼衣貼在身上,大量的失血、重傷,讓她連呼吸都不帶一絲熱氣。後背的傷口已經麻木,可是她戴着重枷,避無可避。那時候的人,已經失去了尊嚴與硬氣,她縮成一團,整個人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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