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來縣城,一個典型的北方縣城,荒草在城頭上飄搖,倒比城頭上看不出顏色的旗幟更加的精神,搖搖晃晃的對抗着朔北的寒風。縣衙的後堂,一身官服的吳永踱來踱去,此時的懷來正處義和團包圍之中,雖然拳匪的大師兄沒有進城,但是包着頭巾撒懷的拳民大搖大擺的進出城門已經是習以爲常的了,就憑几十個黑瘦的衙役手裡的鐵尺腰刀,清剿起來大概連大清的臉面都保不住。師爺帶回來的消息讓吳永大爲傷感,京城三天前已經陷落,太后和光緒帝失蹤,京城裡到處是洋兵殺拳匪,殺官兵,甚至殺王侯官員,滿眼亂象,四處冒煙,難道200年的大清國就此壽終正寢了麼。師爺侍立在一旁,兩人都沒有什麼辦法,派出去的三班衙役連個回頭的都沒有,對於城牆外的情況現在是兩眼一抹黑,值得慶幸的是兩人的家眷都在浙江吳興,大概不會被波及。
賀老八帶人觀察了半天城門口的情形,大體上有了數。換了拳民的衣服,趁着天亮混進懷來縣,找縣衙實在沒啥難度,就是到處都是拳民在街頭設壇作法,一個個吊着膀子的閒漢時不時叫好,好像是天橋大柵欄看雜耍。賀老八想到自己當年也迷信邪教,幹出不少荒唐事,不禁搖頭笑了笑,到讓跟在身後的小毛子有點摸不着頭腦,不過小毛子的眼界也高了,看不上這些裝神弄鬼的架勢。入了夜,縣城城門關閉,更夫一成不變的“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已經響過三遍。眼看到了子時,賀老八和教導隊的幾個好手輕易的翻進縣衙,一炷香的時間,在外接應的小毛子看到翻牆出來的賀老八,甚爲驚訝,這趟溼活幹得如此乾淨,連聲貓叫都沒聽到。湊到揹着包裹的賀老八面前問道:“叔,成了吧?”
“廢話,不看誰出手,就這縣衙,下回讓你進去都成,連個戈什哈都沒見,就兩個書生幾個丫鬟婆子,送人上路了。等天亮了,你們幾個呼隆的大點,多招點人進去,最好再點點火啥的。”
“別介,叔,俺聽說大隊長這幾天就讓住在這裡,屁大的小縣城就縣衙地方大,你燒了俺們咋住啊。這幾十天住帳篷可餵了蚊子了,身上都不見幾塊好皮子了。”
“滾蛋,小屁孩懂啥,燒了正堂啥的,纔像拳民鬧事的樣子嗎,留着後院不燒就行了。對了記得連那個教堂也給點了。”
“教堂?都沒人了還點啥。”
“讓你點你就點,少在這裡格楞,不燒教堂你當誰都和你一樣豬啊,那幫不帶把的看出端倪就毀了。”
“好,好,我親手點還不成。燒燒暖和。哎,對了,叔,反正明天一早就打進縣衙了,你幹嘛翻牆頭出來不走後門啊?”
賀老八瞠目結舌看着小毛子揹着手搖着頭,好像大隊長訓練總結後的表情,更可氣的是連一邊搖着手指頭,一邊嘟囔“NoNoNo”神態都模仿的八成。賀老八認爲自己很
蠢,更蠢的是居然是小毛子指出來的,小毛子知道自己的屁股要遭殃,果然賀老八滿足了他的想象,於是小毛子在青石板路上玩了一把屁股漂移後,賀老八才很吊的說了句“老子願意,不走尋常路,小子你管啊。”留下欲哭無淚的小毛子到棚子裡補覺去也。
第二天的劇本如同其他京城周邊的縣城這幾個月來上演的一樣,幾個大膽的拳民與看門的衙役先爭執起來,然後就是推搡動手,一頓棍棒砍刀,剁了差人見了血,於是大夥也就沒啥可怕的了,其實殺官造反啥的很沒技術含量,只要有人動了手,放倒了平時人五人六的官差又跟沒事人似的,大夥發現平時高高在上的秩序好像手紙一樣一捅就破,於是這種落差就帶來了壓抑後的爆發,輕易踩在官老爺頭上的感覺加上肆無忌憚搶劫的快樂,足夠讓彎腰低頭了一輩子的老農變成嗜血的狂魔。當我陪着鑾駕到達城門口時,慈禧和光緒帝看到的不是黃土墊道淨水潑街,不是一衆跪在官道兩旁的官員士紳,更不是各路彪悍勇毅的勤王之師,而是一座亂民襲擾,當街搶奪,四處放火,官兵難覓的混亂之城。李大總管眼巴巴的瞅着俺,一個勁的使眼色,我還以爲他眼睛進沙子了呢。得了,看來老子的隊伍又該開工了。
騎在馬上,我把馬鞭往鞍子上一敲,幾個隨行的支隊長就等候我下令了。“一支隊前面開道,迅速平定騷亂,確保到縣衙的道路安全。二支隊隨行護駕,如遇亂民拳匪格殺勿論。三支隊佔領城關,控制四門,並注意收集糧草物資。”肖明峰、魏克仁、杜子成領命各自整隊。我們的大隊緩緩而行,根本沒有停下。一支隊排着搜索隊形,前二後一的幾個小隊成V字形前進,不過肖明峰騎在馬上掛着馬刀和望遠鏡,前邊的隊伍彎腰舉槍的四處張望,要是再配上個胖翻譯官,那就像鬼子進村了。二支隊分成三份,在左右和後面保護這個十來輛大車的隊伍,三支隊則搶上城頭佈置哨位,剛剛到了城門前,就看到黃龍旗和保險團的紅旗插到城頭上了,城門門口一邊四名戰士扎着綁腿,右手持槍,左手撫胸,列出儀仗。
光緒皇帝這會兒已經緩過來了,不過思念珍妃的他對周邊的事務毫無反應,如同老僧入定。倒是瑾妃拿手絹捂着嘴,躲避着士兵踢起來的灰塵,嘴裡還唸叨“跋扈,真沒規矩,老佛爺,這些丘八見了您都沒請安,可真是...”
“嗯”一聲拐彎的輕哼,瑾妃和幾個身邊的宮人都閉上嘴低着頭,不敢言語。老佛爺的威風豈是她們敢捋虎鬚的。
“這些兵將悍勇,就是還沒教過規矩,老佛爺您看...”李大總管自然爲我說話。
“罷了,大清國都到了這步田地,講那些個俗套子有什麼用。兵將就要有點匪氣,不然怎麼打倒了毛子,當年曾文正公的湘軍比這還霸道些,我隨先帝爺校場點兵的時候,那股子殺氣能衝
你個跟頭。先帝爺也是強撐着體面,一場秋操下來小衫能擰出水來,可先帝爺硬是在臺子上沒動一動,幾十年過去了也沒見老湘軍的驕兵悍將有個大逆不道的。這能平了亂的就是好兵,收了你們的小心眼子,也不看看自個的處境,還以爲在坤寧宮呢。”慈禧心想,要是這些丘八都規規矩矩的,只怕就和毅軍一般一觸即潰了。至於那個吳宸軒看來是個知兵的人,年輕氣盛了些,也好,要是少年老成的,背地裡不知道起什麼壞心思。哀家這孤兒寡母的還不放心他呢。跋扈好啊,當了官還跋扈就沒根基、沒援助、還容易得罪人,繼續少年得志吧、繼續飛揚跋扈吧,到時做個孤臣吧,哀家護着用就行了。至於其他的,反正都是在手掌心裡翻跟頭,沒啥大出息頭。
進了城,一陣雞飛狗跳的安頓下,好在慈禧和光緒一共就帶了不到五十人的丐幫,安排了三個跨院住下。慈禧到是記得吳永的身份,吩咐李大總管召見吳縣令,不過李大總管回話說拳匪今早攻入縣衙,吳縣令和師爺不堪受辱,已經懸樑自盡了。慈禧也就沒有再表示什麼,畢竟最近拳匪鬧得京師附近死傷的官員不下百人,一個七品縣令實在是算不上什麼,更何況一路上連個接待的衙役都沒見到,慈禧還對這個不通情理的縣令多有微詞,自然不會像歷史上那樣對雪中送炭的吳永縣令如此高的評價了。不過私下裡慈禧也讓隨行的武太監偷偷藉機驗了屍,見到屍斑推斷出至少死了四個時辰以上,繩子的勒痕未曾交於腦後應該是自縊身亡,而且現場一片混亂,符合拳匪作亂的情形。賀老八是經年的老匪,加上我的特訓,早就有了反偵察的意識,欺騙一下老太監,好像有點勝之不武啊。
現在慈禧對方便麪已經愛不釋手,明明我讓賀老八找到一家酒樓準備了飯菜,可是老佛爺懿旨非指名要吃方便麪,逼得李大總管沒轍,之後求爺爺告奶奶的從管後勤的何胖子那兒調了一箱方便麪去。難道以後我要在方便麪上印刷上老佛爺的頭像,嗯,老佛爺做代言人,至少國內的銷路一定不錯,只是不知道老佛爺的代言費怎麼算呢?看着歡天喜地的扛着方便麪箱子飛奔的李大總管,要不就供應老佛爺後半生每天所需的方便麪當報酬如何,我還真有做奸商的素質啊。(肖黑子、杜子成、老魏等衆人一致舉起兩支中指向我問候,你丫的以爲自己是什麼好東西嗎,你本來就是個黑心爛肺的奸商啊。老佛爺內牛滿面,這奸商坑害哀家,黑了哀家的廣告代言費不說,還讓哀家吃了六頓方便麪了,這好東西也吃膩了,要不是爲了防着你小子下毒害哀家,哀家至於一直吃了兩箱半方便麪嗎,還都是一個口味的,該死的紅燒牛肉麪,該死的小李子就不知道給哀家換個樣。李公公登場:可是真的沒有別的品種啊,何胖子讓我自己挑的,可翻來覆去就這一種啊。咱們敬愛的李大總管委屈的在牆角畫圈圈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