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四伏的皇宮裡,在焰火燃放後依舊陷入死寂,只能聽到寒冷的夜風輕拂花枝的簌簌聲,突兀靜謐的大殿裡只是北辰陌狂肆的笑聲在久久迴盪。一個黑衣人渾身浴血的走進了暖香殿,他的刀上還有未乾涸的血液在流淌,刀尖下是一路細碎的血跡,蔓延下了臺階。“奪魄見過皇上!無極門的闖入皇宮的逆黨已經盡數被殲,無一生還。”
明黃色的衣衫被風鼓譟,北辰陌的眉目張揚,運籌帷幄。暖香殿中的大臣們早已冷汗淋漓。唯獨他翻手爲雲覆手爲雨,“雲朔,朕說過手下敗將永遠都是手下敗將!你以爲你所做的一切我會不知道嗎?皇宮裡突然多出那麼多陌生的面孔我會無所察覺嗎?比起你這麼多年來的未雨綢繆,我的手段你應該是最清楚不過了。你的那些人,早就在被我察覺的那一瞬間,丟掉了性命,你以爲我會將危險留在我身邊嗎?你錯了!趕盡殺絕再是我的本性,你知道你和我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嗎?你不相信任何人,只信你自己。處處給自己留有退路。而我不一樣,想做一件事,我就拼盡全力,豁出一切去做,必要的時候,我會將命交到別人手裡。”
北辰陌看着琴姬,溫柔一笑,殺氣畢現。“琴姬是嗎?朕的梅貴人好久不見啊!那日啼血一戰,你是唯一一個從朕手裡活着逃出去的人,這種情況朕不會允許它再出現第二次了。奪魄聽令,給朕取她首級。”
“是。皇上。”奪魄的眸子如同一口深井,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持劍朝靜立在一旁的琴姬刺去。
只覺冷風撫面,奪魄如一頭窺覷獵物已久的豹子,動作迅捷如閃電朝琴姬攻去,染血的雙刀血珠四濺先發制人,帶着凜冽寒氣逼向琴姬的致命部位——咽喉。
琴姬白衣輕靈,靜若處子動若脫兔,眼見着刀鋒逼近,只是側身向其右側輕閃,以劍擋刀,將對方之力彈空,金屬撞擊發出清脆的嗡鳴,奪其聲勢。琴姬手持一柄軟劍,劍身輕薄如蟬翼,卻堅固異常,與奪魄那柄冷刀棋逢對手。琴姬以舞爲技,輕柔應對,劍聲爲曲,只守不攻,“琴姬軟劍本就輕巧,適合女子使用,不宜久戰,遇上強敵,若想取勝,除非藉助對方聲勢以攻之。”雲朔的這句話,琴姬儘管牢記在心裡,但從未領略,今日與奪魄棋逢對手,也只能盡力一試了。
剛剛與奪魄硬接了一招,氣焰頓減,險些她手裡的軟劍脫手而飛。琴姬抽了空隙後退幾步穩住心神,知其只能用巧勁取勝,抽出白綾,將軟劍繫於其上,手中的軟劍千轉百回,如同一條白練,朝奪魄周身大穴襲去,靜止的空氣被奪魄的雙刀氣勁所迫,化爲厲風吹向琴姬。琴姬只能輕巧閃躲,她的姿勢好似少女舞姿優美至極,又不乏輕靈。
琴姬本就很少殺人,動武過久就有些力不從心了,加上內力
不足,與奪魄這樣的高手對陣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即使她再爲人沉靜也難免心浮氣躁,面色已顯蒼白,體內氣息紊亂,爲了速戰速決,琴姬咬牙近身纏鬥,細細看來竟然招招奪命。
暖香殿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殿中央的打鬥所吸引,琴姬是無極門門主雲朔坐下最得力的女護法之一,善使軟劍,拿人要害極爲精準,劍劍刺向奪魄的每一式的漏洞,讓奪魄原本遊刃有餘的對決顯得格外吃力。奪魄是北辰陌死士裡最有威信也是最強的一個,在無數的生殺中歷練出來的刀式本就兇狠毒辣,無任何由於憐憫之情,有的只是屬於死人的氣息。
果然奪魄躲之不急,被琴姬的軟劍一劍刺入左肩半寸之深,血瞬間流出,滴於軟劍雪色的白綾之上。琴姬頓時鬆了一口氣,奪魄趁着空隙,面巾下冷硬的脣角露出一絲不屑的笑意,彷彿根本不在乎自己左肩上的傷,任由琴姬面露得色的更加刺入,卻未料想,就在此刻奪魄右手上的刀脫手而出,朝琴姬腰腹襲去,琴姬躲閃不及,刀深深的刺入她的腹部,一刀致命。血跡順勢而下,染紅了她白色的衣裙,彌留之際,她努力的擡頭,朝雲朔望去,眼神裡有滿足,有渴望,還有深深的不甘……
“公……公子,琴姬……未能……完成任務……”說完這句話,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雲朔抱着卓爾的手緊了緊,又頹然的鬆開。眼神裡有一絲細微的情緒一閃而過,快到令人無法捕捉到。北辰陌睥睨着這一幕,冷笑着……
奪魄冷冷的看着她斷了氣,提着刀朝琴姬走去,盯着她那顆美麗的頭顱,眸子裡泛着層層冷意。跪倒琴姬身邊,正要真要割下她的首級。
“住手——”文墨捂着眼睛驚恐的叫出聲,渾身戰慄,不可置信的看着北辰陌,已經的說不出話來。
“北辰陌,適可而止吧!她已經死了。”耶律邪抱胸靠在柱子上,揉着耳朵很不滿意瞪了一眼發出噪音的文墨,看着倒在地上已經沒了氣息的琴姬,開口勸道,“如果卓爾清醒,她一定不願見到這樣的場面。”
“可是她現在沒有清醒不是嗎?”北辰陌看了一眼將卓爾挾持在懷裡雲朔,勾脣冷冷的笑道,“雲朔,你應該對這個女人有感情吧!要不然你在阮梅居也不會來救她吧!朕現在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要麼解了卓爾身上的蠱毒,要麼,就讓這個女人身首異處好了。”
安陵陽掉在她腳邊的劍被雲朔撿起在手中把玩,他不屑的看着倒在地上已經斷氣的琴姬,掩住神色裡的哀慟,輕聲冷哼道,“哼,不死人而已……正好讓你的晉瑞國子民來看看你這個殘暴無能,嗜殺成性的皇帝。在他們見識了之後,正好,由你的卓妃替你將這個秘密永遠的埋葬好了。你若敢取了她的首級,我定將這把劍遞到卓爾
的手裡,下令殺光這裡所有的人,血染暖香殿皇上應該好好見識一下。”雲朔冷笑一聲,將卓爾擋在身前。不再理會暖香殿的一切,緊接着,便聽到文墨一聲淒厲的慘叫,“不——”。雲朔的手一顫,嘆了口氣。
卓爾敏銳的感覺到一聲嘆息在自己的耳邊響起,千迴百轉,綿綿無盡。緊接着耳邊只剩下雲朔那輕輕淺淺卻輕易刺痛她耳朵的呢喃聲,“卓爾,我聽我最後的命令,殺了我。”
她想要搖頭,想要衝破夢中那白色的迷障,想要告訴他們,她不想讓任何人死,可是沒用的。她閃着青芒的眸子清晰的映着,她那雙曾在炎炎冬日被他捂熱的雙手正接過雲朔遞向了她一把冰冷的劍。那冰冷的觸感直刺她的心底。
她木然的接過劍,在所有人驚恐而又故作鎮靜的眼神中,卓爾揚臂持劍,沒有絲毫的猶豫筆直刺向了雲朔的心臟,那動作又準又狠。血色瞬間瀰漫了她閃着青芒的眸子。雲朔站在原地連躲閃的動作也沒有,只是靜靜的站着,一如很久之間持燈站在鳳棲軒前等待卓爾歸來的模樣,暖暖的窩心的笑着,凝視着卓爾精緻的臉龐,漂亮的眉眼,她的嬌,她的俏,她的笑。他那張宛若謫仙的臉在劍刺入他心臟的那一刻,臉上露出了滿足而解脫的微笑,鳳鳴珏從他的掌心掉落下來,清脆的一聲,摔碎在了地上,碎玉丁零,青光不再閃現,黯淡了下來。
鳳鳴珏已碎,卓爾的眸子漸漸恢復了清明,眸光清澈如水,卻帶着一股濃濃的化不開的哀傷。呯的一聲,劍從她的手裡掉落,雲朔胸口的血跡不斷噴涌而出,他飄逸的紗衣上,開出了大朵大朵血色的花朵,不斷地盛開,妖嬈至極。她慌亂的伸手扶住快要跌倒的雲朔,看着腳邊染血的青銅劍,她抑制不住的哽咽,狠狠地,鈍鈍的痛在卓爾心底蔓延。
“雲朔——”卓爾突然解禁的困獸,嘶啞的叫道,眼淚一滴一滴的從她的腮邊落下。“我恨你,你爲什麼要這樣做?爲什麼!爲什麼啊……”
“卓爾,你看那日戲言,你說以後你若丟了,我沒有找到你,一日一刀,千日千刀。我在你心上的刻的傷,你必盡數奉還在我的身上。現在好了,好滿足你的心願了,你看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就那麼短,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清楚的記着……”雲朔費力的摸着卓爾的臉,替她擦去腮邊的眼淚,滿眼的心疼,“卓爾你怎麼哭了?不要哭好嗎?不要難過了,爲了我這種不值得的人,沒必要的……”
卓爾仿似沒有聽到他的話,眼淚流得更兇了,捉住雲朔的手握在手心裡,“你爲什麼要讓我親手殺了你啊!你是故意的對不對,故意讓我永遠都記得你,忘不了你是嗎?……”
“不,不是的,比起他,我更願意死在你的手裡。”雲朔看了一眼北辰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