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5章 偷上姐姐牀



“呃……小銀子你醒啦?”看着牀上人睜開眼睛,玲瓏一陣驚喜,自動忽略了那怒氣衝衝的眼神,快速的爬起來,也顧不上想自己怎麼睡在地上,伸手便去探他的額頭。

哪知她的手剛伸過去,小正太猛然將她狠狠一推,厲聲喝道:“滾開!醜八怪!”

玲瓏被推的趔趄了好幾步才站穩,她扶着頭有些呆怔,這小子叫她什麼?醜八怪?

她半天沒轉過彎來,就見那少年滿臉怒氣,眼寒如冰的望過來,罵道:“你是哪裡來的野女人,敢爬上我的牀,我殺了你!”

醜八怪?野女人?敢爬上他的牀?她終於聽出點道道了。看着那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還帶絲稚氣的漂亮面孔上帶着說不出的厭惡和冰冷殺氣,玲瓏毫不懷疑,如果此時他手中有刀的話,一定會二話不說上來就砍她一刀!她突然想笑,這算什麼?撿了個白眼狼嗎?

“你說什麼?”玲瓏雙眼眯了眯,捏緊拳頭一步一步上前。

“滾開!死女人!”小正太一見她靠近,眉頭立時皺起,冷冷喝道。

“請你看清楚,這是我的家!要滾的話,也應該是你!”玲瓏深吸了一口氣,衝到他面前居高臨下的覷着滿臉怒氣的小鬼。

正太一呆,這才四處打量了一下,皺着眉往地下跳去。他顯然忘了自己重傷在身,又燒了那麼久,早已渾身無力,腳還沒挨着地,頭就一暈,整個人向地上重重摔去。

玲瓏在旁邊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他,小正太穩了穩神,卻猛然將她一推,滿臉嫌惡的喝道:“醜八怪,別碰我!”

玲瓏的火騰地一下就起來了,活了兩輩子,還沒被人稱過醜八怪呢。她雖不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卻也是清秀可愛,今天被人連叫了幾聲醜八怪,就是泥人也有火了。

她冷哼一聲,將手一摔。那個搖搖晃晃的人沒了支撐,立時一頭栽下去,重重跌在地上。全身的傷口再度裂開,小正太痛的眼前金星亂冒,忍不住呻吟出聲。

玲瓏冷眼看他在地上拼命的掙扎想站起來,卻手腳無力,一次次的爬起又跌下去,卻再沒有伸手扶的意思。正太顯然不想讓玲瓏聽到他的痛哼聲,死死咬着下脣,沒折騰幾下額頭上已有豆大的汗珠滾落,倒在地上只剩下了呼哧呼哧的粗喘聲。

玲瓏走到他身前,伸出腳尖踢了踢,冷聲道:“怎麼?不動了?”

地上的人扭過頭來狠狠瞪着她,雙眼直欲噴出火來。玲瓏居高臨下露出標準的八顆牙,粲然一笑:“很好,你不動那我就要開始了!”

還不清楚她要做什麼,小正太已被她用力拖起一把甩到牀上。玲瓏將他翻過來背朝上,一手避開他的傷處狠狠的壓制着他,另一手已極乾脆利落的將他雪白的中衣褲子一把扒下,地上的人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巴掌已呼嘯着照他那白白嫩嫩的臀部狠狠拍下。

“我叫你罵我醜八怪!”

“我叫你罵我死女人!”

“我叫你嘴巴不乾淨!”

“我叫你小小年紀不學好!”

“我叫你沒家教不懂禮貌!”

隨着玲瓏的怒吼,清脆的巴掌聲一聲接一聲,沒幾下小正太粉嫩的臀部就腫起了一大片。

初時小正太愣愣的,像是被打懵了,待反應過來就開始激烈的掙扎扭動,口中不停的怒喝着:“你這個死女人!快放開我!你怎麼敢打我?醜八怪!死女人!臭王八!”正太罵人的詞語顯然比較貧乏,翻來覆去就這麼幾句。玲瓏雖有心要教訓一下這只不知好歹的臭小鬼,但顧忌他身前的那道傷口,下手漸輕。

小鬼只拼死掙扎了幾下,就不動了,手下觸到一手溼熱,玲瓏嚇了一跳,低頭一看,正太青白着臉色居然暈了過去,而他身上裹着的布條漸漸滲出血跡。玲瓏一驚,糟了,傷口裂開了。她手忙腳亂的把他翻過來,慌忙去拿藥,把布條解開,一股腦給他塗上厚厚的一層藥膏,又緊緊包紮好。

正太閉着眼睛任她折騰,一動不動,脣色白的一點血色都沒有,看着沒有一點氣息。玲瓏感覺到自己的手都在抖,他……他他不會死了吧,她顫着手伸到他的鼻下,感到還有那麼一絲絲微弱的熱氣,整個人才癱軟下來,眼淚差沒流出來,嗚,媽媽咪呀,她差點打死了人……

看着人事不知的正太,她心下又痛又悔,沒事幹跟他置什麼氣呀,別說只是這麼一個小孩子,又受了這麼重的傷,他想說就讓他說兩句嘛,又不掉皮又不破肉的,就算他說話難聽,要教訓也要等傷好些呀,自己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玲瓏正對自己進行深刻的反省,正太輕哼一聲,慢慢醒轉。眼看着那雙漆黑的眼睛慢慢對上她,又燃起熊熊怒火時,玲瓏嚇了一跳,飛快的跳下地,大聲道:“別……別……你別生氣,我馬上走好了吧。”邊說邊飛快的後退,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這個撿來的麻煩之前。

玲瓏垂頭喪氣的坐在門檻上,手裡拿着根菜葉有一搭沒一搭的揪着,一邊琢磨該怎麼辦。她現在都後悔死了,一衝動撿了個麻煩回來,現在把人送回去,明顯不合適,再說了,她送哪兒去?總不能再把他扔回水裡吧。

真是鬱悶啊,她煩惱的都快揪自己頭髮了,都怪這個死小鬼,長得人模人樣,居然脾氣臭嘴巴壞,敢叫她醜八怪,啊呸!他纔是個醜八怪呢!玲瓏一邊咬牙切齒憤憤然,一邊心裡面不甘心,要不是看在他受傷的份上,她早就讓他屁股開花了,真是的,什麼樣的家庭才能養出這麼極品的小孩啊。真是討厭!對了,玲瓏手一頓,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對啊,她怎麼突然忘了呢,臭小鬼的衣物雖然破損的厲害,但衣料厚實柔軟,繡工精緻,明顯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她不就是指着靠他“發財”麼,那麼就算受點氣也沒什麼了……

想到一開始的打算,她心下倒沒那麼氣了,側耳聽了聽,屋內無聲無息,臭小鬼不會又暈了吧,她隱隱有些擔心,扔掉菜葉,拍拍手轉身回屋,哪知剛推開門,就聽到少年的嗓音冷冷的道:“出去!誰準你進來的?”

你大爺的!玲瓏心底暗罵了一句,深吸了一口氣,面上帶出點微笑,力圖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溫柔親切:“小弟弟,對不起了,剛纔我不該打你,你現下覺得好些了嗎?傷口還痛不痛?”

屋裡飄着一股藥味,玲瓏笑啊笑的,直笑的嘴巴都快抽筋了,也沒有聽到少年的回答。正太直挺挺的躺在牀上,動也不動,眼睛都不待向她瞟一眼。玲瓏剛擡腳要向牀邊走去,少年的眼睛猛然睜開,直刷刷的盯着她喝道:“出去!”

玲瓏眨了眨眼道:“額,這好像是我的家吧。”她沒有理會少年擇人慾噬的目光,徑自走了過去。笑話,就算她現在不能動他,就算她要靠他發家,也沒必要讓這個囂張的小鬼騎在頭上吧。

看着她走近,少年眼中明顯閃過一抹厭惡,身子掙扎着撐起來,就往地上跳去。玲瓏停下,嘆了口氣,淡淡道:“你可以跟我置氣走出去,只不過以你現在的傷勢能不能活就不知道了,大不當我沒救過你。”

少年僵了一下,沒有再動,玲瓏也沒有再靠近,看着少年的神色:“不如,我們談談吧?”

少年默不做聲,玲瓏試探的道:“你總得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吧?”

……沒有聲音……

玲瓏咳了一下:“呃……你是哪兒人?”

“你怎麼會暈倒在樹林裡?”

“你怎麼受的傷?遇到強盜了嗎?”

無論玲瓏怎麼問,少年都閉着眼睛,沉默得像塊石頭,最後玲瓏無奈了:“你總得告訴我你家住哪兒吧?你不想在這裡,我可以送你回去呀。”她看了看少年渾身上下纏滿的繃帶,貼心的補充道,“或者,你告訴我,我可以跑一趟讓你家人來接你。”

依舊,沒有聲音……

玲瓏怒了,惡狠狠的瞪着牀上閉着眼睛渾身散發着冰冷疏離氣息的美少年,要不是他先着發過飆,她幾乎以爲自己撿了個啞巴回來呢。

玲瓏忍了忍氣,算了,她現在不跟他一般見識,總有一天他會說的!她又瞪了他一眼,轉身出去,還不忘把門牢牢關嚴了。

屋外可真冷,玲瓏呵了呵氣,看着嘴裡呼出的白氣,認命的到了廚房。冷鍋冷竈,一絲火星都沒有,儲下的柴也不多了。她點燃火,向竈膛裡扔進幾根乾柴,紅紅的火苗騰的一下竄起,直撲了出來。玲瓏“呀”的一聲,蹬蹬蹬後退幾步,伸手一抹臉,果然摸了一手灰渣子。“呸呸呸!”她將嘴裡的灰吐出來,仰天長嘆,心下直說不出的鬱悶!

這算什麼啊,自己穿成一生活艱難的貧困孤女就夠悲摧了,怎麼現在還淪落成了忙前忙後,上趕着伺候人的小保姆,更何況人家還不領情!想到剛纔進去看臭小鬼,對着她橫眉怒目的樣子,玲瓏的心情更是惡劣。啊咧咧,我有那麼賤麼?人家不給好臉色還上趕着伺候,要不是看在你年紀小傷勢又重的份上,早把你扔出去了,拽什麼拽!

一邊惡狠狠的想着,一邊把鍋重重的墩上,添上水後開始麻利的切菜。小鬼三天沒進食,只能吃一些流質的粥,她抓藥的時候,順便在菜攤上撿了些剩下的菜葉子,想了想,又咬牙買了一小塊臘肉。將菜葉洗剝乾淨,和着臘肉切成小丁,一起放入粥裡煮。沒一會兒,臘肉的香氣就散了出來。玲瓏使勁抽抽鼻子,嚥了咽口水,暗想小鬼真是好命,居然碰到自己這樣的好心人,雖然有些不知好歹,但自己大人大量,就不和他計較了。

食物的香氣容易讓人心情愉悅,這麼想着,玲瓏又高興起來,覺得自己真是心胸寬廣。她將火撥的小了點,小火慢慢的熬着粥,轉過頭看到所剩無幾的柴垛又犯起愁來,本來積攢的乾柴她節省些也夠用個七八日,可這兩日光燒水熬藥什麼的就費了不少,想到明天一大早又得頂着大冷的天氣出去撿柴和,玲瓏就忍不住抱頭呻吟:臭小鬼,你是上天派來折磨我的吧?

等到粥差不多的時候,她挑了些鹽進去攪了攪。份量實在不多,聞着那濃郁的香氣,玲瓏心底激烈交戰,最後還是將一大部分給小鬼盛出來,剩下的一小碗留給自己。

端着粥一進房,就見少年正躺在牀上呆呆的盯着帳頂不知在想什麼,見到她進來,將頭霍地扭向一邊,玲瓏撇撇嘴,過去道:“吃飯了!”

小鬼依舊不吭聲,扭着頭一動不動。玲瓏所有的耐心都將罄盡,挑了挑眉,站在他身前冷聲道:“不吃嗎?想餓死的話拜託別死在我家裡!你是自己出去還是讓我把你扔出去?”

小鬼霍地轉過頭,臉頰漲得通紅,漆黑的眸子死死瞪着她,雖然滿臉憤怒,卻仍是死咬着脣不開口。

“怎麼?是讓我動手嗎?”玲瓏冷冷覷着他,作勢上前。小鬼不語,身子卻不自覺的向後一縮,兩人就那麼僵持着。

玲瓏看着粥漸涼,語氣漸漸不耐,“我都不知道你在彆扭什麼、拜託,辛辛苦苦救你回來,又是做飯熬藥又得看你臉色的人是我吧?你還有什麼好不滿的?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寄人籬下?知不知道什麼叫做救命之恩?還當自己是個爺呢?你倒是吃不吃?不吃就滾!”

“你--!”小鬼怒極,眼中直噴出火來。玲瓏剛把粥遞過去,他手猛然一揮,猝不及防下粥立時被打翻,湯湯水水灑了一被褥,熱氣香氣四散開來。

“滾,誰要你可憐!”

玲瓏的火“騰”的一下就上來了,那是她辛苦半天又用僅有的一點臘肉熬的啊,她心疼壞了,一把抓過他,正欲發飆,就見小鬼閉起雙目,眼中居然流下淚來。玲瓏怒火猛然一窒,心有點軟了,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個孩子不是,自己幹嘛這麼較真。

她訕訕的伸過手去,想要替他擦擦淚水,冷不防小鬼猛的睜開眼睛,雙目血紅的瞪着她,兇狠的直如要將她吞吃下腹。

他看着她,咬着牙一字一頓:“死女人,你居然敢如此折辱於我,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啊咧咧?又是死女人?這孩子還真是不記打!玲瓏正反思自己下手是不是還是太輕,就見小鬼一用力從牀上滾落下來,重重的跌在地上,他居然一哼不哼,緊咬着牙關一下一下向門口蹭去。

絲毫不管身上的傷口又已迸裂,一路蹭出血跡,也不管自己早已痛得面色發白,眼前金星亂冒,他就那麼死咬着牙,滿臉倔強的一步一步往門口爬,就是死,也不要再見這個女人一眼。

眼見一路的血跡越來越多,玲瓏終於忍不住開口:“喂,你要去哪?”

精疲力竭的人癱在地上,只剩下了出的氣,望着只差一步的門口,滿眼不甘,如果不是玲瓏耳朵靈敏,幾乎聽不見他那一聲低如蚊吶卻仍惡狠狠的聲音:“要你管!”

玲瓏冷笑:“我不管的話,你早就死了!還有力氣在這兒跟我犟?”

小鬼奮力的擡起頭,怒道:“我就是死也不要你這個醜八怪管!”

看着那嫌惡的,看着她像看見什麼髒東西一樣的眼神,玲瓏再也忍不住,蹭的一下跳過去,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罵:“好啊,你去死吧!反正你這樣的人活着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這半死不活的還浪費了我不少人民幣。對了,也就是銀子。早這麼想死的話,那天干嘛抱着我的腿不放讓我救你?”

“看你被砍的這個衰樣,不是被劫了就是有什麼血海深仇,你不尋思如何振作報仇,也不管你的父母親人是否傷心悲痛,就顧在這裡要死要活,胡攪蠻纏!對着救你的恩人不知感激,反倒惡言相向,就是死了下到地府,你的祖宗也會爲有你這樣沒種沒教養的子孫蒙羞!”

她越說越怒,轉身一把將門拉開,指着門口道:“想死?多簡單哪,一抹脖子一上吊,再不濟找條小河一跳,一了百了!對了,像你這個樣子也用不着跳河,再這麼爬幾步估計就得歇菜了。好走,不送,記得爬遠點,免得我還得給你收屍!”

前世她最恨的便是這種不珍惜生命,成天要死要活的人了。這麼噼裡啪啦的說了一堆,頓覺暢快了許多,卻驀然覺得有些奇怪,那個倔強的小鬼居然一直沒有回嘴。她低頭看去,卻見少年伏在地上,拳頭死死捏住,身體居然在不住的顫慄。

“喂,你沒事吧?”玲瓏終是過去碰了碰他。少年不答,身子卻抖得更加厲害。玲瓏猜他大概是傷口痛得厲害,嘆了口氣,慢慢將他扶起來,放回牀上。小鬼這次沒有掙扎,緊抿着嘴不吭聲。

“想通了就給我乖乖呆着養傷,別再整什麼妖蛾子!”扔下這麼一句,玲瓏收拾了碗擦乾淨了被褥徑自出門。

廚房裡只剩下小半碗粥了,玲瓏欲哭無淚,可憐她忙活半天,連口水都沒喝上,到現在肚子還在咕咕叫,糾結了半天,她還是認命的把粥給小鬼端了進去,心底裡直咬牙切齒的發狠:現在看你受傷的份上不跟你計較,總有一天,她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少年安安靜靜的躺在牀上,面色蒼白如玉,眉形如劍,鼻樑高挺,美好的脣形帶着抹不正常的胭紅,眼睫輕輕的覆下來,長長的如蝶翼般輕抖,從側面看去,就如同菩薩座前的玉童。玲瓏嘆了口氣:真是美好啊。她就是被美色所惑,才一時失足把這個禍害帶回來。

她輕輕走了過去,第二次把粥遞到了他的跟前,只是口氣理所當然沒那麼好了:“喏,吃吧!夠不夠也只有這麼多了。”

少年睜開眼睛瞟了一眼,皺着眉頭道:“這是什麼?”

“爛菜粥。”玲瓏乾脆利落的道,看着少年那一臉嫌惡的表情,氣不打一處來:“拜託,少爺,現在有得吃就不錯了。”

少年猶豫了一下,有心想要拒絕,但幾日沒有進食的腸胃早已飢腸轆轆,臘肉的濃香一下一下刺激着他的鼻端,雖然看起來粘糊糊綠兮兮的有些噁心,但也架不住腸胃一直抗議啊。在聽到肚子N多次的咕咕聲之後,少年終於吞了口口水,遲疑着伸過手來。

但他躺太久手臂痠軟無力,剛一接過,手便一軟,半碗粥又差點灑了出來,玲瓏連忙接過來,隨手用塊抹布給他墊在身上,正太臉色一黑,剛想說話,玲瓏一勺子粥已塞了過來。

少年猝不及防被塞了滿口,一下子咳了出來,玲瓏拍拍他背,待他第一口剛嚥下,第二口又塞了過來,正太臉漲得通紅,勉強剛說了一個:“不……”字,又一勺塞了過來,玲瓏手上不停,一勺接一勺,不給他任何開口的機會,小正太漆黑的眼睛瞪的大大的,臉頰鼓鼓,看起來就像一隻正在進食的鼴鼠,玲瓏的脣角無聲的翹了翹。

直到一碗粥見底,她心情大好,不由的誇道:“好乖。”正太低着頭,居然沒有回嘴。玲瓏把他嘴邊的殘粥擦拭乾淨,扶着他躺下,纔拿了空碗轉身出門。走到門口的時候微微一頓,回身,就見那小鬼一把掀起被子,將頭整個埋了進去,裹得嚴嚴實實的就像一隻胖嘟嘟的蠶蛹,回到廚房把碗洗乾淨,擔心他的傷勢經過這一翻折騰加重,又去老頭兒那抓了些補藥。等她回來時,小鬼已陷入了昏睡,玲瓏把他衣服脫下,打了水將血跡擦乾淨,第三次又細細上了一遍藥,想到那小鬼惡言惡語的模樣,她惡作劇的把他全身上下包紮成了個糉子,又繫了n多個蝴蝶結,這才滿意。

午後的太陽大了些,天氣沒那麼冷了,玲瓏惦記着上山再多撿些柴。臨出門的時候,她突然記起小鬼身上換下的衣服。上面血跡斑斑,又被砍成一條一條的,被人看見的話,不會惹什麼麻煩吧?想了想,她回去把小鬼的衣服,還有那塊烏漆漆的鐵牌子一併捲起,帶到了山上。

隨便找了個樹下,挖了個坑,把衣服帶牌子隨手一扔,正準備填上,想了下又把那個牌子扒拉了出來。明晃晃的陽光下,這塊牌子看得愈發清晰,上面的花紋雕工凌厲,那隻麒麟直欲破雲而飛。

這不會是什麼江湖人士的令牌吧?玲瓏受多了前世那些武俠電視劇的影響,腦中不由的想到了某某某拿一令牌,號令天下的場面。算了,還是把這個還給他吧,別是小正太的什麼重要東西。

把鐵牌收起,衣服埋好,又在上面灑了些細雪,玲瓏鬆了口氣。趁着太陽還好,在周邊撿了些柴。等她終於忙完,已是幕色時分。

雪後的空氣清新而冷冽,她呵了呵有些凍僵的手,把柴在身上背好,回家。四下裡暗幕緩緩籠罩,遠處羣山落落,在暮色中模糊不清。暗青色的天幕上寥寥閃着幾顆星子,有牛羊叫聲長短傳來,隱見幾家燈火。路過李嬸子家的時候,她又進去借了碗米,李嬸爲着上次魚兒燈的答謝,又額外送了一顆白菜,玲瓏感激不盡。

回到家她放下柴,捶着痠痛的腰,暗自磨牙:這回可虧大了,爲了這臭小鬼,她是又出錢又出力還得搭上厚臉皮,就光衝着自己這份辛苦,要不在小鬼身上撈回本來,她玲瓏兩個字就得倒着寫!

正惡狠狠的想着等小鬼傷好了,怎麼把他翻來覆去的炮製,就聽見屋裡“撲通”一聲,有什麼重物墜地的聲音,玲瓏一驚,衝進去一看,小鬼不知怎麼跌在地上,正努力的扒着牀角想站起來,因爲扯動了傷口,他一手按着腹部,眉頭緊緊蹙起,額頭一層薄汗,只疼得面青脣白。

玲瓏衝上去把他扶起來,擔心他傷口再度裂開,忙俯下身去檢視,心裡焦急,口氣便有些不好,斥道:“你不好好躺着,起來做什麼?傷得這麼重還這麼任性,就會給人添麻煩!”

冷不防卻被猛然一推,玲瓏趔趄幾步愕然看過去,正對上那雙漆黑的滿是怒氣的眼睛,“你--!”顯然是怒極了,少年死死咬着牙,大聲吼道,“誰讓你把我綁成這個樣子的?”聲音居然帶了點委屈。

玲瓏愕然,看了一眼正太的形象立時笑出聲。正太紅着眼睛,一手捂着自己,光裸的上身綁滿了亂七八糟的蝴蝶結,大而清亮的眼睛因爲火氣而蒙上了一層水光,瞪着她,又是憤怒又是委屈。

玲瓏樂不可支,雖然知道這個時候絕不能笑,可看着少年的形象只覺得可愛到爆,不自覺便將一隻爪子伸過去,狠狠揉了揉他的頭髮,笑道:“這也沒什麼啊,好了好了,對不起了。”

顯然這樣的道歉沒有一點誠意,正太“啪”的一下將她的爪子打掉,眼睛血紅,憤怒得幾乎要立時撲上來咬她一口。玲瓏不以爲忤,笑吟吟的,像對着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好了別鬧了,快上去吧,多冷啊。”

少年將頭撇過去,冷聲道:“不用你管!”

玲瓏無奈,又是不用你管!她只好上前抓着他往牀上拖:“什麼叫我不用管?纔剛退了燒,再凍着就麻煩了。”

少年一把甩開她,退開幾步,

雙拳緊緊握住,靠在牀邊渾身不住輕抖,看過來的視線冰冷漠然,卻再不開口。玲瓏看他疼得一頭一臉的汗,緊抿着的脣角都有些發白卻仍是死倔的樣子,微嘆了口氣,舉了舉手無奈道:“ok,我投降,你說吧祖宗,到底要怎麼樣?”

少年眼眶微紅,看着她的目光卻是冷厲如劍,一字一字道:“你記着,你的救命之恩我會報答,但你加諸給我的諸般恥辱,我也會加倍的討回來!”

“隨你,隨你。”玲瓏翻了翻白眼,暗想真是小孩子,上前放柔聲音道:“我只是擔心你,你傷勢太重不能隨便活動,如果你要拿什麼,要吃什麼只跟我說一聲就好,傷口再裂開的話就麻煩了。”

少年不出聲,但渾身的冰冷氣勢已收斂了不少。玲瓏加大柔情攻勢:“乖,現在回牀上去,你要什麼我幫你拿。”

正太低着頭不動,玲瓏嘆了口氣,正想不再管他轉身出去,卻看到少年的耳尖居然慢慢紅了起來,她心下大奇,湊了過去,問:“你到底要幹什麼?”

少年臉孔窘得通紅,目光卻不看她,四下游移,口氣卻仍是惡狠狠的道:“我想……我想……”如果不是玲瓏湊的近,幾乎都聽不見他最後低如蚊吶的兩個字,“出恭……”看着他一張俊臉帶脖子都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她忍不住笑起來:不就是想上個廁所?至於這麼嘛!

看她一臉忍俊笑意,正太惱羞成怒,一把撥開她,就要往前走。

玲瓏忙忍住笑意,手伸了過去,“我扶着你去吧。”

正太板着臉皺着眉頭,終於把手伸了過來,但神色間已恢復了冰冷,冷冷道:“你把我扶到外面就好。”

“是是是……”玲瓏給他穿了件爺爺的棉衣,扶着他慢慢往外走,心裡卻暗暗腹誹:這小子不會是上天專門派來克她的吧,吃準了她心軟,卻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翻臉就不認人。不過以後日子還長着呢,這麼多的帳麼,哼哼……咱慢慢算!

正太絲毫沒看到某人臉上的那抹詭異笑容,只覺得腦後有些發涼,不自覺打了個冷戰。

外面黑漆漆天寒地凍的,天上一輪彎月像一抹被咬了一口的醃蛋黃,朦朦朧朧的什麼都看不清,正太卻堅持要走得遠一點才肯方便,玲瓏耐着性子扶他走到了屋後的樹林裡,又在他冷厲的目光中退後老遠,等了好一會兒,才見少年慢慢的走了出來。等她再次扶上少年的手時,只覺得觸手冰涼,靠過來的身體微微發着抖。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玲瓏冷哼,看他那防備的樣子,還以爲自己是什麼偷窺他的超極大色魔呢,現在他雖然看起來鮮嫩可口,但姐姐對這種嫩芽菜還真是沒興趣,再過個幾年麼,她看了看少年月下如鍍了一層玉般的容顏,還真是說不定。

回去後少年繼續躺着,只是經過這麼一下,兩人間氣氛不再劍拔弩張,少年冷淡的氣息也有所收斂。玲瓏去準備晚飯,用借來的米蒸了米飯,又簡單做了個炒白菜。這次少年沒有拒絕,默默吃着飯,期間玲瓏又各種套少年的話,少年卻始終不出聲。

沉默着的少年身上明顯散發着疏離的信號,玲瓏卻鍥而不捨想套他的話,例如他家在哪裡,父母是做什麼的,怎麼會傷到那麼嚴重,又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只是只有她一人喋喋不休,到最後竟像是她一人在自說自話,對方連眼皮都不擡一下。玲瓏嚴重受挫了,不滿的敲着碗道:“喂,就算你不想說別的,也總得告訴我你叫什麼呀?”

沉默……沉默……沉默……

玲瓏的頭頂一隻烏鴉飛過,好吧,俺承認乃是一個酷斃了的小子了。

她看着那個淡定如老僧入定的人,突然笑了一下:“好吧,既然你不願意說你叫什麼,我總得對你有個稱呼吧,叫什麼好呢?”她歪着頭想了想,“不如,我就叫你小銀子吧。”

正太立即一記眼風掃了過來,眉頭皺了起來。玲瓏不理會他的無聲抗議,拍着手笑道:“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她笑嘻嘻地,“小銀子。”

至於爲什麼叫小銀子,你懂的。

“小君。”正太突然簡短的說,把碗遞過再不理她。

“小……軍?”玲瓏撇撇嘴,真是,比她的銀子還俗氣呢。

難得兩人終於和平共處了一陣子,卻在晚上臨睡時再起爭端。

喝了藥後,正太望着玲瓏吹滅蠟燭,正準備蹭上牀的樣子,揪着被子一臉不可置信,驚嚇得連話都說的結結巴巴了:“你……你……你要做什麼?”

“睡覺啊。”玲瓏一臉莫名其妙,還能幹什麼?

“你……你要睡這裡?”少年倒抽了一口氣,月光下如玉的面容有些扭曲。

“不然呢?”玲瓏一臉理所當然,“牀你佔着,被子你也佔着,你要讓我睡哪兒?”

正太一時語塞,只猶豫了一下,就掀開被子下地,“我到外面去。”

“這有什麼啊。”玲瓏看着他侷促的樣子,閒閒的道,“我們都一起睡了好幾天了。”“讓我想想啊,我們睡了……”她故意扳着指頭算了算,“一、二、三,哦,整整三天。”

什麼?少年如被雷劈了一樣,豁然轉身,盯着她忍不住吼道:“死女人,你怎麼這麼不知道廉恥,隨便爬男人的牀?”

男人?玲瓏無語的看着他稚氣的面容,懶懶得打了個哈欠,躺了下去,誰耐煩跟他爭辯,還男人呢,小屁孩!

正太氣得青筋直跳,滿眼寒霜,再次冷冷的下了評語:“不知廉恥!”掀開被子就要下去。“好了好了。”玲瓏拉住他衣袖,認命的下牀,“我出去可以了吧?明天記得給你的救命恩人收屍。”

“站住。”正太猶豫了一下,終是出聲。玲瓏回頭,他並不看她,只是寒着臉往裡挪了挪,又扯了個被子扔在旁邊,冷聲道,“你睡這兒,離我遠點!”

玲瓏鬱悶,裹了被子在他身邊躺下,聽着旁邊的人屏着呼吸使勁的往裡靠,終於忍不住怒了,靠,吃虧的是我好吧?你搞得這麼誇張算怎麼回事!惡從心頭起,他只要往裡靠,她便跟了過去。可憐牢記男女之防的正太拼命往裡縮啊縮的,最後整個人都貼在了牆上,還是能清晰的感覺到身邊人。她的身上明明沒什麼香味,少年卻覺得身邊都是她柔柔的氣息,身子僵直着,一點都不敢往過靠,直到忍無可忍時,正準備發作,卻聽到身邊傳來輕微的鼾聲。他微微一怔,身體慢慢放鬆下來。

夜闌寂靜,只有一抹月光清冷冷的照進來,不知過了多久,他腦中漸漸模糊,卻終是不自覺的向着那一團溫暖靠去。

清晨的陽光毫無遮攔的照進來,明晃晃的照着人眼。玲瓏一夜好眠,等她睜開眼睛時只覺得滿室陽光,說不出的溫暖舒適。她微微舒展了下身子,轉頭間就對上了一束探究的視線,卻在看到她轉過頭時,嗖的一下飛速移開。玲瓏心情不由大好,咧開嘴衝對方展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小君,早上好呀。”

少年冷哼了一聲,扭了頭衝着牆壁,根本不屑理她。玲瓏聳了聳肩,早習慣了他這個彆扭的樣子,也不以爲忤,正想翻身下牀,卻驚奇的發現少年的耳朵在陽光下紅得像是一塊通透的紅玉。

“喂,你沒事吧?”她的手自然的探上他的額頭,有些擔心,不會又發燒了吧?

就在她的手觸到他時,少年的身子猛然一僵,隨即惡聲惡氣的道:“沒事!”一手把她的手打了下來。玲瓏仔細一看,突然有些失笑,少年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身子緊緊貼着牆壁,恨不得整個人都貼上去,露在外面的耳朵卻是紅透了。

他不會是害羞吧?玲瓏差點沒笑出聲來,這小子可真算是朵奇葩了。在現代,這麼大點的孩子早就開竅,早戀的不在少數,讓家長頭疼不已。更別提在這古代,大戶公子身邊早有備好的通房丫頭,十一二歲成親的更是普遍,像這麼純的,還真是難找。

這孩子也不是沒有優點的呀。她心情愉快的跳下牀,完全沒想到這優點在晚上就給她帶來了一個震憾性的麻煩。

陽光滿地,霽雪初融,院子裡一地泥濘,房檐上開始滴滴答答往下落雪水。玲瓏生好火,先把晚上剩下的米兌了點水熬粥,又從院外的叢枝上捧了點乾淨的雪熱了一盆水,進屋將小正太扶了起來,擰了布巾爲他擦臉。

少年顯然是不習慣兩人這麼近的距離,仰着臉任玲瓏動作,眼睛緊緊閉着,纖長的睫毛覆下來,不住輕輕抖動,像是蝴蝶的翅膀。隨着玲瓏的動作,一抹胭紅從他的臉頰慢慢蔓延開來,到最後連耳朵脖子都紅透了。

玲瓏動作不停,邊擦邊流口水,瞧瞧人家這皮膚,陽光下帶着一抹嫣紅,通透的像是一塊上好的玉石,摸上去這細膩滑潤的手感,嘖嘖,還有這完美的五官,眉如遠山,鼻似瓊瑤玉柱,脣雖帶着點蒼白,卻完全無損這美貌,反而更讓人憐惜,這完全就是個極品的小弱受啊。玲瓏擦啊擦,絲毫不覺得自己的思想已經跑到了一個邪惡的方向。直到手底下的人忍無可忍的道:“你擦完了沒有?”

“哦、哦完了。”玲瓏脣角帶着一個詭異的弧度,看了看正太被她搓得都快破皮的臉,滿意的停下手。正太只瞄了她一眼,整張臉就黑了下來,不用問也知道這個死女人又在轉什麼恐怖念頭,可又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鬱悶。

玲瓏大概也覺得自己太過失態,咳了一聲,把布巾扔到盆裡,轉身拿了把梳子,坐在了少年身後。

“幹……幹什麼?”少年一臉戒備。

“能幹什麼?幫你梳頭呀。”玲瓏一拍他肩膀,“坐好。”

少年忍了忍,居然沒發作,往起撐了撐身子。玲瓏脣角彎了彎,心底滿意之極,這小子還是這樣乖嘛。他的頭髮早已被汗水污泥粘成一片,玲瓏這兩天也沒顧上給他清理,因此很費了些時間才把他的頭髮打開。

一點點的往下梳,無論揪的多痛,少年都抿着嘴不吭聲。有幾次玲瓏故意下重手摺騰他,少年也只是垂着頭忍耐,到最後玲瓏都有些內疚了,欺負這麼小的孩子。

不得不說,他的條件實在是好極了,所有的頭髮梳通了,柔柔順順鋪滿一背,明麗的陽光下,泛着一層墨玉般柔潤的光澤,玲瓏幾乎愛不釋手,這都是怎麼保養的呀,她給他在頭頂紮起,又在前胸垂下兩縷,轉過身看着少年低眉垂目人如玉的樣子,嘆息一聲,這樣的容貌,如果是個女孩子,日後可真當得起傾國傾城四個字了。

收拾好東西后,玲瓏盛了粥,少年安安靜靜的吃着,居然沒有再找什麼茬,玲瓏都有些不習慣,在他吃完收拾碗筷時,玲瓏居然聽到了一聲低低的“謝謝”如果不是她耳朵尚好,她幾乎以爲自己幻聽了。

基於少年現在的表現良好,她試探性的又問起了少年的家世,哪知她剛開了個頭,少年的臉色便寒了下來,冷冷道:“如果不方便我住在這裡,我可以現在就離開!”

玲瓏一窒,擺擺手道:“呃……我不是個意思,我是說我要下山去一趟,如果你需要帶話給什麼人,或是附近有什麼親人,我可以代勞通知。”

少年沉默半晌,才低低道:“不用。”

玲瓏一怔,是她的錯覺嗎,怎麼覺得這一瞬,少年身上的氣息都沉重了起來。她沒有再多問什麼,心裡卻對這個撿回來的孩子第一次好奇起來。

吃過藥後,給正太把水放在他伸手就能觸到的地方,又把門仔仔細細的鎖好,玲瓏這纔出門下山。

山間小路上雪水泥濘不堪,沒走多遠,玲瓏的棉布鞋就裹滿了泥巴,裡面也漸漸洇溼了進去,好在陽光還大,並不太冷,只是玲瓏的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面。她雖來這裡已快半年的時間了,卻總有一種夢境般的恍惚感,總覺得不屬於這裡,所以她從不把這裡的人或事真正放在心上,即使是救小正太,她也只是隨手而爲,這也是他不說明家世來例,她就敢莫名其妙收留一個重傷的人在家的原因,她,其實從未真正在意過。

可是就在剛纔,那個原本驕傲脾氣壞的少年一瞬間低落下來的樣子,像是渾身上下立刻籠罩了一層沉重的灰色,讓她的心裡微微一動,她寧願他那麼生氣勃勃的和她鬥嘴。也讓她對他真正產生了一些好奇,這個孩子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會被傷成那樣倒在血裡?是誰忍心對這麼小的孩子下重手?他的家在哪兒?親人還在嗎?他是怎麼到這兒來的?看他的穿着非富即貴,難道真是瞞着家人跑出來玩,然後被劫了?

玲瓏搖了搖頭,真想不通,爲什麼他什麼都不願意說呢?還有她幾次提起家時,少年眼中雖極力掩飾卻無法抑制的一絲悲哀,現在她除了知道他叫小君外,其他一無所知,到底要把他怎麼辦呢?

家裡的錢不多了,玲瓏仔細盤算着要怎麼省着點花。她先去了一趟成衣鋪,把爺爺的舊衣改小一些,想到給小君第一次穿舊衣時他抗拒嫌惡的眼神,嘆了口氣,沒辦法,誰讓她沒錢呢,她又一次堅定了一定要努力賺錢的決心,無論前世後世,這錢都是離不開的呀。

然後又去了趟藥鋪,老頭雖然無良,但賣的藥的確是好藥,這才幾天的功夫,小君的傷口已經開始癒合了,所以這筆錢也省不得。

又去了菜場買了些米和家常菜,撿了些菜葉,又咬了咬牙割了點肉,小正太正是恢復身體的時候,缺了營養也不行。這麼一圈轉下來,她手中已沒有幾個銅板了。

玲瓏這世的年齡只有十五歲,看起來就是一個瘦瘦弱弱的小姑娘,這麼一大堆的東西又背又扛,引得好幾個人往過瞟,還有好心的路人過來問用不用幫忙。玲瓏一一謝絕,路過聞香樓的時候,看到一羣人圍在門口看着什麼。

玲瓏扛着一大堆東西擠了進去。卻是樓口貼着一張招夥計的告示,待遇還不錯,卻只要男人。玲瓏心底有些失望,也難怪,這個時空雖然不像前世的古代那麼封建,卻也極少有女人拋頭露面,要做也是到大戶人家做侍女,或是在繡坊做繡工之類的,所以她一個小丫頭到處跑,才惹得那麼多人注目。

回家的時候太陽已經有些西斜,天氣驟然冷了下來,玲瓏的鞋子早被雪水溼透,腳凍得已經沒了知覺。等到她好不容易進家,只想癱在牀上,連一個指頭都不想動了。

正太看到她一個人扛回了這麼大一堆東西滿臉驚奇,在看到她凍得通紅的手和溼透的鞋子時,目光閃了閃,雖沒有說話,身子卻自動往裡縮了縮,給她挪出了地方,又把自己貼身的那層被子扯出來扔在旁邊。

玲瓏看到他手邊的水早已喝的乾乾淨淨,問道:“餓了吧?”

“不餓。”正太轉過了頭,努力讓自己顯得冷淡些,卻聽到他肚中“咕”的一聲,在寂靜的室中聽得份外響亮,少年的臉瞬間通紅。玲瓏忍不住彎起脣角笑,這孩子彆扭起來的樣子還真是可愛啊。

她只歇了一會兒,待手腳稍暖和了些,就起身去做飯。

今天的菜豐盛了些,白白的米飯,一份肉炒青椒,一份素三鮮豆腐,還煮了個湯,白白的米飯配着碧綠的菜絲,看着就讓人胃口大開。玲瓏笑眯眯的問道:“好吃嗎?”順手給他夾了點菜,哪知正太的眉頭立時皺了起來,瞪着她冷冷道:“誰要吃你的口水!”

玲瓏一時沒反應過來,待看到自己正伸到正太碗裡還夾着菜的筷子時,氣不打一處來了。靠,這是嫌棄她呢!她一怒之下把他碗裡的菜都撥了出來,怒道:“愛吃不吃!嫌髒的話別吃呀!”自顧自吃了起來。正太默不做聲,低頭扒拉着白飯,連盤子裡的菜也不去夾了。

晚上臨睡的時候,玲瓏還沒消氣,正太自動的貼緊了牆壁,給她空出了老大一個位子。眼見玲瓏端着盆熱水進來,伸手就掀他被子。少年嚇了一跳,緊緊揪住被角如一隻炸毛的貓:“你做什麼?”

玲瓏晃了晃手裡的藥膏,齜牙一笑:“還能做什麼,上藥啊!”

少年看着她一臉的不懷好意,果斷拒絕道:“不用了,我自己來吧!”

“你自己怎麼來?”玲瓏居高臨下的覷着他,“你自己怎麼來?後背的傷口呢?你夠的到嗎?”

他撇過頭避開她的眼神,冷冷道:“我說不用了!”

玲瓏徹底怒了,再不跟他廢話,一把扯開被子,伸手就去解他的衣服。小正太臉漲得通紅,手慌忙擋在身前阻攔,掙扎間扯動傷口,只痛得他兩眼一黑,嘴裡怒罵道:“死女人,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你還有沒有廉恥之心?我……我……”

可憐他身體虛弱,哪有力氣阻擋玲瓏的暴行,剛抗議了兩句就被她扯開了衣服,他乾脆兩眼一閉,再不看她。

他的身上纏滿了布條,其實皮膚沒裸露多少,玲瓏看着小鬼一臉憤怒屈辱又帶着些許委屈的神色,又緊緊閉着雙目一幅任君採擷的小受樣,心下倒是好笑起來。藥膏和繃帶粘在皮膚上,她小心翼翼的把它們剝下來,他身前的傷口已經在癒合,雖有些紅腫但看起來已不再猙獰。她想到他吃飯時的可惡,故意下重手狠狠的按上去,正太死死咬着牙,哼都不哼一聲。

等翻到他身後的時候,她卻忍不住“啊”的一聲,也許是躺太久沒有翻動的原因,他背上的那一道長長的刀口往外滲着些黃水,看起來又有些潰爛。

玲瓏的心驀地軟了一下,他一定很痛吧?卻一天死死忍住,吃飯什麼的都是自己動手,儘量不麻煩她,他還只是個孩子啊。她有點內疚,手下便輕柔了很多,用指尖順着傷口將藥膏細細揉開。

不知是太冷還是什麼,少年的皮膚激起一層細小的顆粒,身體輕輕顫抖起來。

“很痛嗎?”玲瓏下手更輕,忍不住伏下身子在他的傷口處輕輕吹了吹。少年的身體一僵,隔了好一會,才聽見他的聲音從被子裡悶悶的傳來:“不痛了。”

將傷口細細裹好,玲瓏將他翻過身來,正太立刻往牆邊貼去。是她的錯覺嗎,怎麼覺得他的臉有些紅?

看着他緊緊巴拉着牆壁,想到這小子平時冷冷酷酷的一副拽樣,玲瓏臉上浮起一絲笑,這個時候不戲弄戲弄他實在對不起自己。

她正飛快的轉着念頭怎麼捉弄他,冷不防少年卻突然轉過頭來,墨玉般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在對上她脣邊的笑容時神色裡添了抹窘迫,卻仍是認認真真的開口道:“我會對你負責的。”

“哦。”玲瓏在隨口應完後才反應過來。她瞬間瞪大了雙眼,他……他他說了什麼?什麼負責?

看着她張着嘴,一臉被雷劈的表情,少年皺了皺眉頭,又露出了滿臉嫌惡,卻仍是開口,一字一字的道:“我會對你負責的。”

“雖然你長得比較醜,性格粗魯,家世不好,完全不懂婦德,不知……”少年頓了一下,“但是我會娶你,你可放心。”他語聲冷淡,帶着一抹居高臨下的傲意,根本不用徵詢她的意見,完全就是通知的口氣。

玲瓏瞬間無語,這孩子也就十二三歲吧?這也太早熟了,這麼快就考慮成親的事了?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完全不曉得只這麼一會兒,這小子怎麼就轉到了這念頭上了?她完全不覺得她有哪條能讓他少爺惦記上,就算要報答救命之恩,也不用以身相許吧?而且聽他說話的口氣,肯娶她簡直就是她佔了天大的便宜。他是怎麼做到自我感覺這麼良好的?真是--莫名其妙!

看着玲瓏呆怔的樣子,正太以爲她歡喜的傻掉了,滿臉蔑視的看了她一眼,繼續宣告:“現在情況特殊,就先簡單的定下,等到以後時局穩定,我再稟明父親正式娶你過門。你既是我葉家人了,以後行爲舉止可要注意,切不可再粗魯頑劣,勾三搭……哎喲!”

正太話還沒說完,頭上已捱了玲瓏一下子。

“娶你個頭啊!”玲瓏瞬間暴怒,“你才勾三搭四了呢,你全家都勾三搭四!你小子想娶媳婦想瘋了吧?誰需要你負責了?牙都沒長全呢就敢想些有的沒的!”

“你……你個悍婦……”正太捂着腦袋,滿眼噴火,胸口氣得上下起伏,又帶着一絲委屈,“你以爲我想娶你啊你這個死女人這麼兇!可不管怎麼說我們都一起睡過了,於你名節有損,爹說過我葉家決不負人!”

什麼叫睡過了?就在一張牀上躺了躺?玲瓏幾乎仰天無語,要早知道這小子有這種思想,打死她也不和他睡一塊兒了,這算怎麼回事呀,虧她剛纔還可憐他呢!

她鬱悶少年卻更委屈,誰願意娶她呀,想起他今天一早醒來,發現自己緊靠在她頸窩中睡得香甜的樣子,感覺居然還不錯。還有剛纔,她的手撫上來的溫柔感覺,他的臉又有些發燙,不管怎麼說,自己都和她有了肌膚之親,大丈

夫當不得推卸責任。

這麼一想,他豪氣又生,咳了一聲,冷着臉繼續道:“這事就這麼定了,這是我葉家的信物,以後你憑此物……”他邊說邊朝胸口摸去,手卻突然一頓,臉色大變。

“怎麼了?”玲瓏狐疑。少年不答,雙手急急向身上摸去,上上下下反反覆覆摸了個遍,甚至拉開衣襟,最後直急得滿頭大汗。突然,他霍然擡頭,目光直直的射向玲瓏,口氣瞬間如臘月寒冰:“我身上的東西呢?”

“什麼東西?”玲瓏明知故問。在他手伸向胸口說是葉家信物的時候,她就知道他在找什麼了。不過這小子那般貶損她還把娶她一事說得像施捨乞丐一樣,她不趁機整整他,玲瓏兩字就倒過來寫!

“拿出來!”少年卻不同與往日的冷淡,目光直直盯着她,冷厲如箭,身上籠起一身寒意竟似帶着一絲殺氣。

“你在說什麼啊?”玲瓏心一跳,面上現出一副怕怕的表情,身子甚至往後退了退。

“少廢話!我的衣服呢?”少年不爲所動。

“衣服?早扔了啊……”玲瓏話還沒說完,少年已撲上來一把扼住了她的脖子,厲聲道:“扔哪兒了?”

玲瓏呼吸一窒,瞬間就覺得透不過氣來,她本能的往下扒拉,卻覺得脖子上的那隻手如鐵鉗一般,不知道原本虛弱的少年哪來的這麼大力氣,他緊緊扼住她,眼中帶着一抹玲瓏從未見過的狠厲。他是真的想殺了她,這個念頭在玲瓏腦中一閃而過,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雙墨玉般的眼睛,淚水漸漸涌了上來。

少年緊緊的盯着她,從滿身的寒意到漸漸鬆懈,待看到她眼中的淚水時,眼中閃過一抹意外,手不覺一鬆。

玲瓏捂着脖子連連咳嗽,心裡涌上一股說不清的憤怒情緒,然而比憤怒更甚的卻是那排山倒海的失望感。少年遲疑了一下,低聲問道:“你……沒事吧?”

玲瓏不答,等她好不容易氣息平復,她站直了身體,深深呼吸,很好,原來她不光撿了一隻白眼狼,還是一條會反噬恩人的毒蛇!

“你的東西都埋在了山上,明天我會把它們取回來。”玲瓏神色淡淡,整個人卻像是突然冷寂了下來。

少年的嘴無聲的張了張,默默的躺了回去,貼緊牆壁。

玲瓏目光一閃,看到他背後又有些洇溼的血跡,終是什麼都沒說。

吹滅了蠟燭,月亮也躲進了雲層裡,屋裡屋外一團漆黑。

兩人默默各懷着心思,中間空出老大一大塊距離,玲瓏認真在考慮是不是該送他離開,少年一直緊貼着牆壁,動也不動。不知過了多久,玲瓏腦中模糊漸漸要睡去時,卻依稀聽到耳邊有個聲音低聲說:“對不起。”

第二天天剛朦朦亮,少年就醒了過來,卻意外的沒有看到睡在身邊的人,也許是做飯去了,他耐心的等待。哪知直到了日上三竿,太陽明晃晃的灑滿一室,也不見玲瓏的身影。他心底有些不安,想起昨天的事,他感到心底有些焦灼。

那個女人不會丟下他不管吧?正當他坐立不安,準備勉強下地去找找她時,失蹤大半天的人終於回來了。

玲瓏一身的泥土,臉上手上髒污不堪,一進來便將一包黑乎乎的東西往地上一丟,衝他揚了揚下巴道:“這是你的衣服,我替你拿回來了。”

少年看到她回來竟沒有察覺到自己心底竟有一瞬間的歡喜,待看到衣服,來不及說話便要急急下牀。玲瓏看着他艱難的挪動身子,第一次沒有上前幫忙,冷眼看着他扯動傷口,痛得面色發白,慢慢的挪到衣服前。

少年蹲下身子,把那包黑乎乎滿是泥土的衣服打開,左翻右找,也沒有找到自己要的東西,他擡頭徵詢的望着玲瓏。

玲瓏從袖子裡掏出一物,勾着那根帶子在手指上甩來甩去,懶懶的道:“你是在找這個?”赫然便是那塊雕着麒麟的鐵牌。

少年眼中一亮,點點頭。玲瓏順手就給他甩了過去,然後讓開門口,冷冷道:“小公子,小人不知道您是哪家的少爺,但小人家貧廟小,唯恐怠慢了貴人,如果您好了些,就請自便吧!”

她這是……要趕他走?少年呆住了,他定定的看着她,那個平日裡嬉笑怒罵臉上一直掛着明媚笑意的少女此刻卻是說不出的冷淡,像對着一個陌生人,本來麼……他們也是毫不相干,他是直到前幾天一個叫醜丫的丫頭來找她,才知道了她的名字。

心底裡涌上一股說不出的難受情緒,堵得胸口發悶,他默默的垂下頭,不讓她看到自己有些發紅的眼圈,抓着衣服慢慢的往門口挪去。

玲瓏的心裡也很不好受,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朝夕相處了好幾日,看到少年單薄孤單的背影,她心裡一軟,幾乎想脫口叫住他,可一想到他昨晚兇狠的眼神,和那一閃而過的殺氣,她的心腸又復剛硬了起來,現在不同往日,他是真真正正的想殺了她啊。

少年慢慢的蹭到了門口,直到手快碰到門簾了,也沒有聽到身後的挽留聲,他心裡越發的失望難受,堵氣的一把推開門,大踏步走了出去,連身上的傷口崩裂也不顧了。

玲瓏坐在牀邊,聽着院門開合的聲音,心底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一時想到他身上傷口還沒好,這麼跑出去該怎麼辦,一時又想到天氣寒冷,他身上穿得那麼單薄會不會凍到。轉頭又安慰自己他那麼大人了,總會照顧自己,古代的小孩都早熟,再說他也有可能去找自己的親人。說到親人一下子又想起前幾天問時,少年身上低沉悲涼的氣息,也許他沒有親人了呢?也許他家在很遠的地方呢?

這麼思來想去,玲瓏發現自己再也坐不住了,她猛然站起來擡腿就往外跑。出了大門,遠遠的一片平坦的山道上卻沒有少年的身影,玲瓏的心怦怦跳了起來,心底裡有些焦急,這麼一小會兒功夫,他身上又帶着傷,不可能走多遠。

她順着大路跑了一小段,卻依舊沒有少年的身影,偌大個人,竟像平空消失了一般。玲瓏漸漸心急如焚,大冷的天竟出了一頭汗。他不會出什麼事吧?這麼一想,心下更是慌亂。正想繼續沿着大路跑下去,腦中卻靈光一閃,想到了第一次遇到他的小樹林。

她幾乎是一口氣不歇的跑了回去,進了樹林遠遠的看到那個穿着青色棉衣的人影伏在地上,她心上先是一鬆,繼而一驚。

心狂跳着,她慢慢走了過去,屏着呼吸將手指慢慢探到了他鼻下,感到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息,剛長鬆了一口氣,就察覺到指尖有些溼意。

不……不會吧?玲瓏呆住了,這個倔強驕傲的小鬼居然……在哭?少年伏在地上,身子不住的顫動,她覺得有些尷尬,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試探的道:“喂,你沒事吧?”

少年身子一僵,繼而猛然伸手把她的手打落,擡頭怒視着玲瓏,憤憤的道:“不用你管。”

小鬼的面色青白,不知是凍得還是傷口痛的,只是眼圈和鼻頭紅紅的,臉上尚掛着淚水。玲瓏的心驀地軟了,不管怎麼樣,他到底只是個孩子啊。她嘆了一口氣,輕輕哄道:“我怎麼可能不管你,好了好了,算我不對,咱們回去吧。”

“回去?回哪裡去?”他看着玲瓏,眼中又涌上淚水,“你都不要我了,我還回去做什麼?”

玲瓏無語,看着少年的樣子鬱悶的直想抓牆。喂喂喂,你又不是我的責任,什麼叫我都不要你了?你跟我有個毛的關係啊!可是看着少年委屈憤怒一副被拋棄的樣子,她還是耐心哄道:“好了,別鬧了,快跟我回去吧,這麼冷的天,別凍到了,傷口又不好了。”

“我不!”少年倔強的扭過頭,再不看玲瓏一眼,深吸了一口氣,冷冷道,“你走吧,我的死活不用你管!”

玲瓏沒辦法了,看着賭氣趴在地上的少年直頭疼,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青春叛逆期?不過這小子也忒早了一點吧!她算是明白那些當家長的心情了。

此時正當正午,太陽當空照耀,雖然不是太冷,但這樣耗着也不是辦法呀。玲瓏乾脆直接拽住他胳膊往起拖,先把他弄回去再說。

少年卻並沒有反抗,順着她的力道站起來,卻堅決不跟她回去。玲瓏看着這個鬧彆扭的小鬼,無奈道:“如果你不想回去也行,你這裡有親人嗎?我送你過去。”

少年霍地擡頭,雙目瞪得紅通通的看着她,硬梆梆道:“沒有!”

“那怎麼辦呀。”玲瓏誇張地嘆了口氣,“如果你實在不願意回去,那我也沒法子了,你多保重,那我們就後會有期吧。”她說着轉身,作勢欲走。卻在轉身的一瞬間,袖子被人扯住了。

玲瓏的脣角無聲的翹了翹,回頭看着那個泫然欲泣的人卻變做了滿臉驚奇:“咦,你還有什麼事嗎?”

少年低垂着頭看着地,再不望向玲瓏一眼,手卻緊緊抓住她的衣袖不放。有一滴兩滴的小水珠迅速跌落下來,在玲瓏的衣袖上浸出一圈一圈的水漬,讓她的心輕輕一動。

看他固執的緊抿着脣角不做聲,玲瓏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她不再捉弄他,伸手就揉上了少年的頭頂,笑吟吟道:“好了小鬼,跟你開玩笑呢,快點跟我回家吧,我早上在山上抓了一隻野兔,中午我們有紅燒兔肉吃了。”

少年任玲瓏把他的頭髮揉的亂糟糟的,居然一反常態的沒有反抗,任玲瓏扶着他慢慢往回走,一路默不作聲。玲瓏低頭看着他緊緊扯住自己衣袖的手,心情突然間莫名其妙的好了起來。

回去後少年一直冷着臉裝酷,玲瓏也不理他,笑嘻嘻的提着一個竹編的籠子過來。裡面果然有一隻灰色的兔子,毛皮油亮水滑,睜着一雙黑豆眼好奇的左看右看。

玲瓏把它抓了出來,拎着耳朵塞到少年懷裡,笑眯眯的道:“摸摸看。”少年的懷裡抱着這樣一個柔軟的小東西有些手足無措,下意識的在它身上摸了摸,細密柔滑的絨毛擦過他的掌心,讓他冷淡的神色和緩了很多。

“你是怎麼抓到它的?”少年看着玲瓏瘦小的身板,終於忍不住開口。

“我在後山挖了個坑。”玲瓏把兔子抓過來,面上帶着些得意,“偶爾也可以抓些野味,像田鼠,野雞什麼的,不過兔子倒是頭一回。”她伸手在兔子身上摸了摸,笑吟吟道,“運氣不錯,挺肥的。”

她把兔子托起來,左看右看,摸着下巴琢磨:“從哪兒下手好呢?”

“你還真要吃它啊?”少年有些不相信。

“不然呢?難道要把它當寵物養啊。”玲瓏甩過一個白眼。

正太無語,在他的印象中,女孩子一向都喜歡這種可愛的小動物,又心腸軟得要命,他府裡的幾個妹妹也養過兔子,如果對她們說把這麼可愛的兔子吃掉,估計她們得瘋掉。

他看着玲瓏已經在兔子子身上比劃該從哪下刀,咳了一聲道:“不用那麼麻煩,你拿過來。”

玲瓏依言把兔子遞了過去,少年捏着兔子的脖頸,手微一用力,兔子嗚咽一聲,脖骨應聲而斷,頭歪向一邊,即時斷氣。

玲瓏嚇了一跳,手不覺就摸上了自己的脖子,一下子想起了昨晚的情景,她眼光復雜的看向他,不覺打了個冷戰。

少年顯然也想起了那件事,看見玲瓏的目光他心裡突然煩燥起來,把兔子一把甩給她,怒道:“好了。”賭氣躺回牀上,背對着她。

玲瓏也沒有說話,拎着尚帶着餘溫的死兔子走了出來,在院中找工具準備開始洗剝。

說實話,她對少年的感覺很複雜,如果不是昨天那一下,她可能只把他當做一個單純的少年,人又長得好,雖然性子有些彆扭,但也不失可愛。玲瓏在這裡獨自一人太久,心底裡連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她多想有個伴。

撿回了少年後,初時只是覺得自己不能見死不救,又說服自己治好他送回家後至少能得到點報答。可是她心裡真的在意這些嗎?

她無微不至的照顧着他,雖然平時大部分時間兩人都在鬥嘴,她卻覺得其樂無窮,雖然很忙碌,卻也很充實。晚上睡着時,那個孩子不自覺的依偎過來,那樣全身心的信賴,讓她覺得心裡暖暖的。

她真是寂寞了太久了,所以不知不覺,就把那個孩子當成了一個伴,像對着弟弟一樣縱容且溫柔的愛護着他。

可是昨天,他的手如鐵鉗般緊緊扼住她的脖子,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眼裡的殺意,讓她相信如果她不說出那個鐵牌的下落,他真的會毫不留情的下手。

那一刻她才突然清醒過來,不論她怎麼對他,他們終究是陌生人啊。她對他一無所知,儘管今天少年依然對她表現出了在乎和依賴,她還是下定決心,爲了不必要的麻煩,還是早早把他送走吧。

少年躺在牀上就聽到院中叮叮咚咚不絕於耳,他終於忍不住坐了起來,想了想又慢慢扶着桌椅挪到窗前,把窗子支開了一道縫。

剛探頭向外看就嚇了一跳,那個嬌小的女子正掄着一把大錘一下一下砸着什麼。

她面前放着一塊平板的大石,上面有一把鏽跡斑斑的尖刀。玲瓏甩開膀子,掄起錘子使勁的砸向那把刀。正太無語了,那把錘子那麼重的一個大鐵塊,少說也有三四十斤,看她瘦瘦弱弱的樣子,居然掄得動,果然是粗魯的可以!

玲瓏砸了幾下,看刀身差不多了,又拿過一塊磨刀石,霍霍的磨了起來。這些都是花爺爺在世時用來抓野豬的東西,堆在院子的角落裡早已生了鏽,玲瓏曾一度想賣掉它,無奈錘子太重懶得拖下山去而做罷,今天正好拿出來小試身手。

磨了一會兒,玲瓏在手上試了試鋒利度,感覺差不多了,抓起旁邊的兔子,比劃了幾下,正對着肚中間一刀劃下去。血流了出來,糊了她滿手,玲瓏眼也不眨的快速下刀左切右割。

正太看得目瞪口呆,眼見着她手起刀落,乾脆利落的剝皮,剔骨,割肉,眼穩手穩,臉頰邊都糊上了血跡,那專注的神態讓一個好好的小姑娘無端端的看着猙獰起來。沒一會兒,一張完整的兔子皮就被剝了下來。

像是感覺到了窗邊的視線,玲瓏擡起頭衝他齜牙一笑,晃了晃手中尚滴着血滴的尖刀。正太打了個寒戰,嗖的放下窗子,心中再次肯定:果然是……悍婦呀。

午飯因爲多了一道紅燒兔肉而顯得格外豐富,玲瓏把昨天的剩菜熱了熱,都放在自己身前,卻把兔肉放在正太前面。

雖然調味料不足,但長時間的小火熬燉還是讓這頓兔肉骨酥肉爛,異常鮮美。玲瓏想到昨天正太嫌棄她筷子上的口水,乾脆把大部分的肉都放在他前,自已只夾了幾塊放在碗裡。正太看了她一眼,默不作聲的扒了幾筷子飯,卻突然道:“昨天的豆腐很好吃。”

玲瓏看了看都倒在自己碗裡的剩菜,有些無語:熱騰騰香噴噴的兔肉擺在面前,誰會想吃剩下的碎成一團渣的豆腐啊。

正太看她沒有做聲,突然哼了一聲,把自己的碗推到她的面前。看玲瓏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正太終於怒了,擡起下巴指着她碗裡的剩菜道:“我要吃那個!”

ORZ……玲瓏更無語了,你大少爺不是昨天還嫌我的口水麼,今天怎麼又要吃我碗裡的剩菜了。

看玲瓏不動作,少年乾脆自己把她的碗拿過來,把剩菜都撥在自己碗裡,又給她碗裡扔了幾大塊兔肉,才冷聲道:“吃吧!”

玲瓏吸了吸鼻子故作感動狀,心情瞬間高揚起來,誇張的道:“小君,原來你是怕我吃不到肉啊……”

少年暗暗翻了個白眼,低下頭大口大口扒着飯:剛纔某人對着兔肉流口水的樣子當我沒看到麼?咦,這剩飯似乎也不是很難吃嘛……

吃過飯收拾了過後,玲瓏一進屋就看到正太端端正正的坐在牀上,她不由奇道:“你做什麼?怎麼不躺着?”

少年淡淡道:“今天還沒有梳洗,還有這裡,亂!”他指了指自己的頭髮。

玲瓏忍不住笑,少年的頭髮讓她揉成了一個鳥窩。那樣嚴肅緊繃的小臉頂着一個雞窩頭,看起來無比的滑稽。

玲瓏笑吟吟地:“這樣也挺可愛嘛。”正太扭頭無視她。

打了水替他把臉手洗好,玲瓏拿了木梳坐在他身後。初初少年的身體還有些緊繃,隨着她一下一下的輕梳,他的身體漸漸放鬆,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像一隻慵懶的貓。

午後的時光寂靜安然,讓人有些昏昏欲睡。

玲瓏享受着手中髮絲柔滑的觸感,就聽見少年低低的聲音:“昨天。”他遲疑了一下,似乎是很艱難的吐出幾個字,“我不是故意的。”

玲瓏的手一頓,故作不在意的道:“沒什麼。”

少年身體僵了一下,急急回身,看着她的眼睛,語氣有些急迫:“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因爲……那個東西對我……很重要。”

玲瓏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急切的望着她的樣子,倒是笑了起來,她拍拍他肩膀,安撫道:“真的沒什麼啦,反正你又沒對我怎麼樣。”

少年的頭垂了下去,沉默良久,語聲輕微卻像是保證什麼似的輕輕道:“我以後……再不會傷害你。”

玲瓏點點頭,說不清楚心裡是什麼滋味。卻覺得有股暖暖的細流在心底淌過。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伸手就揉上了少年的頭頂:“說什麼呢,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當然不會傷害我了。”

“什麼救命恩人……”少年不滿的嘟囔,一把將她的手拍下來,轉臉神色又冷傲起來。他從脖頸中把那塊鐵牌拽出來,隨手扔了給她:“這個給你,收好了,這就算是我給你的信物了。”末了,又似乎想起什麼,正了正神色,擺出一副冷淡威嚴的表情道:“這塊牌子是我葉家重中之重,你萬萬要收好。既是我家人了,當謹守自己的行爲本份,切不可再粗魯愚……”

“什麼叫你家人了?”玲瓏不等他長篇大論說下去,當即伸手在他的頭頂上狠敲一記,“還有這是什麼信物?我怎麼不知道?”

少年捂着腦袋一臉憤怒,大聲道:“當然是定親信物了!”他看着她的神色,臉色頓時寒了下來,“你不會是忘了吧?”

九天神雷呀,玲瓏當場又被劈焦了。什麼忘了,她壓根就沒當回事好不好。

少年看着她的樣子就知道了,一時間氣得眼中直冒火,大聲吼道:“死女人,婚姻大事,你怎麼能當作兒戲?”

什麼婚姻大事!玲瓏看着像炸了毛的少年,寒毛都快豎起來了,和這麼小的孩子談婚論嫁?媽媽眯呀,饒了她吧,她可沒有戀童闢!

“我不要!”她乾脆利落的把鐵牌扔還給他,連理由都懶得說。

少年呆住了,不可思議的看過來,似是沒想到以她這種條件都敢拒絕他。

“爲什麼?”他怒極了,眼如寒星盯着她,聲音反而平靜了下來。

“這有什麼爲什麼。”玲瓏撇撇嘴,你不合適唄。不,壓根不是什麼不合適,是他根本不在她考慮的範圍內。笑話,誰會對這種牙都沒長全的黃毛小子感興趣啊?她可沒興趣玩什麼姐弟戀!

“快點把你那個牌子收好吧,那麼重要丟了可別再怪我!”玲瓏好心的提醒,拿了梳子準備轉身離開,冷不防胳膊卻被人一把抓住了。她回過頭來,就看到少年一臉恍然,直直的看着她道:“你還在生氣?”他的神色有些受傷,帶着些委屈的解釋道,“我說了不是故意的……”

“沒有。”玲瓏朝天翻了個白眼,這小子怎麼還夾纏不清了!

“那你爲什麼不收?”少年一臉的迷惑不解,急急的道,“你是嫌沒有媒人聘禮嗎?我說過現在情況有些特殊,等日後我見到父親,再稟明尊長三媒六聘大禮迎你過門可好?”

玲瓏啼笑皆非,被這樣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子拽着求婚的場面還真是詭異啊。自己上輩子等了那麼久,也沒盼到個白馬向自己求婚,哪想到穿越過來,願望倒是這麼快就實現了。說實話,這小子長得這麼鮮嫩可口,家世看樣子也不錯,條件算是非常之好,只不過就是小了點。可這唯一的一點就是玲瓏接受不了的,雖然她現在這具身體的年齡比他也大不了多少,但是這心理上的落差……她可沒興趣養個童養夫啊,一想到她和小正太親親我我的畫面,玲瓏陡然打了個寒戰,神啊,你還是劈死我吧!

“我不是嫌你沒有什麼,而是我們根本就不可能!”看着少年一臉固執的不問出個原因誓不罷休的表情,玲瓏耐着性子解釋,“你瞧,我們相差這麼多,等你長大了,我都老了,誰會要一個老太婆呢?”

正太看着頭梳雙寰的少女,一臉詫異,完全不明白她說的“差這麼多”是什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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