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很久以後我方纔明白，什麼叫做命運使然。
從前，或者說一直以來，鳳漪都是個很貼心的人，無論走在哪裡，他都會把我捧在手心。
上父神的課的時候，他會把藏在葉子裡的我放在桌子上，一起聆聽父神的講課。
下課的時候，他會捧着我，帶我去看洪荒的姑娘。見着姑娘的時候，鳳漪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會讓她們不開心。
承若跟鳳漪一樣，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人。洪荒裡的姑娘都很喜歡承若，經常偷偷的看他。
有時候我也會好奇，但每次都來不及細看就被鳳漪擋住到了視線。每一次，鳳漪都很生氣。
鳳漪說：“不準喜歡承若！”
我想了想，問：“你不喜歡他嗎？”隨即我又有些不解，承若長得很好看啊？爲什麼鳳漪會不喜歡呢？
鳳漪沒有回答我，但我還是聽話的沒有在看過承若。即使我認爲他長得很好看。但鳳漪說不喜歡那就不要好了。
第一次知道情這種東西是水仙告訴我的。
水仙說：“鳳漪喜歡的是我。”
我說：“嗯，我知道鳳漪喜歡你，鳳漪也說過他喜歡我的。”
然後水仙又跟說：“不是你說的那種喜歡，是愛，鳳漪愛我。”
我疑惑，問：“什麼是愛？”
水仙告訴我，愛是兩個人的事情，相愛的兩個人會永遠在一起，會一起繁衍後代，然後一起哺育後代。
我說：“我也愛鳳漪，我要跟他永遠在一起，跟他一起繁衍後代，哺育後代。”
水仙笑。她說我是男人。鳳漪也是男人。男人跟男人是不能相愛，也不能一起繁衍後代的。
我不相信，她說我可以去問父神。
然後，我真的找到了父神，父神肯定了此事。
我心裡突然像是缺了一塊，難受的緊。即使站在鳳漪面前，眼睜睜的看着他四處找他的“踏歌”，我也不敢讓他知道，我化形了，而且是個男人，他一直不喜歡的那種，長得很漂亮的那種男人。
我盼着，盼着鳳漪能夠忘記“踏歌”這樣，我就不用每天奔波調和，就怕哪天被他發現了我化身爲一個漂亮的男人這件事情。
剛開始的時候，我很頹唐。但父神收了我在啓蒙學堂裡上課，每天能看到他。這讓我心裡微微好受了些。
後來，我告訴自己，就這樣，不遠不近的看着他也好。只是讓我沒有預料到的是，期望中的幸福會那樣短暫。更加沒有想到，鳳漪竟然會那樣討厭我。
上課我只要稍微走神他就會舉起手來看着父神，手指着我：“師尊，他上課走神。”
當我看他的時候，他會厭惡的瞪我一眼。
下課的時候，他還會故意伸出一隻腳將我絆倒，然後看着跌倒在地的我哈哈大笑，罵我笨。
到了後來，甚至開始往我抽屜裡塞各種垃圾，噁心的東西，我只是略微苦澀的笑笑。
有時候下課了，他心情好或者心情不好，都喜歡將我約出去，然後以強悍的實力將我暴打一頓。他說，這是啓蒙學堂的規矩，每個新生都要接受的歷練。
我知道，他所作的一切，不過是因爲幾個原本圍着他轉的姑娘放棄了他，開始偷看我，給我寫情書而已。
但除了拒絕那些女子，我卻什麼也不能做。
很多時候，我會恨自己，恨自己爲什麼不是姑娘。我想，如果我是女子的話，便可以跟鳳漪永遠在一起了。
這段時間，鳳漪一直都沒有放棄尋找“踏歌”。而我，也會像一隻跟屁蟲一樣，默默無聲的跟在他身後，跟着他一起尋找“踏歌。”
鳳漪說，踏歌的枝葉又高又漂亮，以後化形了一定是洪荒最美麗的姑娘。我聽着，只能在心裡苦澀的笑笑。
鳳漪還說，也許植修跟胎修不同，也許踏歌正陷入了休眠期，準備化形了。
忘記說了，彼時，荊棘早已經能夠化形了。
我看着鳳漪，吶吶的張了張口，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就這樣又過去一段時間，鳳漪又恢復了以前的老樣子，四處看好看的姑娘。
水仙再次來找我的時候，我已經做好決定就這樣，默默的跟在鳳漪身後了，即使他真的很討厭我，即使他喜歡在偷了女修們的貼身衣物後栽贓給我，即使他喜歡在各種惡作劇之後讓我被黑鍋。但只要是他，便足夠了。
“五通啊，你過來。”
這一天，鳳漪突然笑着叫我。我有些受寵若驚。
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強忍住心內的激動，我來到了他的面前：“鳳漪大哥有什麼事嗎？”
鳳漪那時候笑的很邪惡，但我卻沒有感覺，只覺着臉上發燙，似乎好久了，自從我化成人形後，他就在沒有對我笑過了。
很久以後，每當我想起這件事，心裡都是感慨萬分。
鳳漪膽子很大，他約我晚上的時候偷偷出來見面。我心裡疑惑，卻也沒有反對，就這樣答應了。
摸着黑，我偷偷溜了出來。走的時候，正巧撞見打架回來的荊棘，心裡本是忐忑不安，但意外的，他僅僅只是斜了我一眼，便恢復本體享受他的黑夜去了。
鳳漪約我見面的地方離啓蒙學堂有些距離。我剛剛化形不是很久，堪堪幾百年而已，因此跑起來也沒有他們那麼快，等我到達的時候，鳳漪已經等在那裡了。
我心裡微微抱歉，所以，對於鳳漪接下來的一通數落都懷着一顆愧疚的心接受了。
我曾經設想過千萬種可能，獨獨沒有這種。
“練練吧。”鳳漪說話的語氣似乎有些不耐煩。
我以爲他又要打我了，心裡微微苦澀，卻沒有反抗，安靜的等着他動手。
鳳漪對我素來不像對那些女子那般溫柔，單獨約我，多半是要將我砍上一砍。
鳳漪說，男子不比女子嬌柔美麗，需要呵護，相反的是，男人大多皮糙肉厚，需要多練練，砍一砍，方纔能長得結實，強大。尤其是我這樣的，長得想小白臉的。
其實我很想反駁，我不是小白臉，只是跟他一眼，白白淨淨的，比其他人好看些而已。但我也明白，這一切都不過是鳳漪的託詞，他只是看不慣那些女子總是偷看我。
我覺着，鳳漪罵我小白臉跟罵朔淵上神是一個道理的。
只是，這一次，鳳漪的行爲令我意外，也受寵若驚。
“讓你耍幾招出來看看，怎麼還不動手？”看着我，鳳漪滿滿都是不滿。
我心裡疑惑，遂適宜性的弄了兩招。果然不出所料，鳳漪很快便出手朝我攻擊而來。
“快點，莫要像個姑娘似的。”鳳漪催促。
我心裡再次疑惑了，鳳漪以往打我從來不讓我動手，今日不但讓我動手了，還讓我動作快點。
想不通，但看着鳳漪滿臉不滿足的模樣，我思忖了瞬即便也就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也許，他最近喜歡上了對打中打我罷。”內心裡，我這樣跟自己說道。
那時候，我一直覺着，鳳漪的心情定然是極爲差勁的，不然不會那樣，一個勁的逼迫我用盡法力跟他戰鬥。
其實，我並不是很想和他對打，不是因爲害怕傷到他，而是因爲手中的攻擊之術根本就無法對他開啓。
以至於後來，鳳漪看着我很生氣，在我周圍設下一個外人看不見，也進不來，而我也出不去的圈子，將我圈在這荒郊野外便離開了。但外人看不見裡邊，我卻看得見外邊，偶爾一陣夜風吹過，撩起一陣鬼哭狼嚎，我往往被嚇的要死。
只可惜，這個時候，鳳漪已經離開了。
我不知道要怎麼才能突破鳳漪設下的結界出去，想了很久的法子，能試過的方法都試了一遍，但最後都失敗了。
鳳漪再次出現是因爲荊棘發現我不見了，問了鳳漪尋來。很久以後我都在想，如果那時候不是荊棘還記得我，是不是我就會一直被困在那裡，然後在所有人的遺忘中慢慢死去？
大抵，會是這樣罷。
後來我聽說荊棘爲了這個事情很生氣，狠狠的揍了鳳漪一頓，還揚言，如果他在敢欺負我就讓他永遠消失在這世界上。
果然，荊棘的恐嚇是很有力度的。後來的鳳漪不但不再欺負我，反而經常照顧我，提點我一起練習。
那時候我覺着，鳳漪一定是被荊棘給嚇過頭了。
但鳳漪的話卻推翻了我的猜測。鳳漪說，他要我幫他做一件事，那件事情必須要有一定的實力才能辦到，現在的我還太弱了，什麼事情也做不了。
第一次聽鳳漪拜託我事情，內心裡，我其實也是很開心的。所以，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我都有很用心的研習結界之術，聯繫法術。
鳳漪也沒有離開，從早到晚都陪着我一起練習。那時候的我，竟不知不覺的沉溺在了這種朝夕相伴的溫暖之中。
有些東西，沒有得到，失去了便也就惋惜而已。有些東西，得到了，然後又失去了，你會捨不得。只是這世上還有些東西，你以爲你得到了，其實從來沒得到，當最後你發現，你以爲你得到的這些其實都是別人的東西，那麼，就不再是惋惜也不再是心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