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顧慮着古山身體不是很好，我計劃帶他離開這裡的，但意外的是，古山卻堅持留下來，說是人間瘟疫，各路牛鬼蛇神四處橫行，此時除魔衛道是最容易積累功德的。
對於古山的用意我明白，只是，想到成仙，我卻有些遲疑了。
仙——真的好嗎？
有多少痛，留在那個被稱爲天堂的地方？有多少淚，撒在那個鳥語花香的地方？又有多少永遠也不願意想起的回憶，在那裡一次次上演？
面色不變，心內暗自嘆口氣，我看着古山笑笑，道：“好。”
記得很久很久以前，我曾聽人說，“我們都是遠視眼，模糊了離我們最近的幸福。”
現如今，看着手腕上的那一條荊棘，心了暖暖的同時還是夾雜着些許複雜。雖然看着那滿是刺的藤蔓很嚇人，雖然古山不傷害我這刺對我來說就跟毛線一樣，不會傷人，但，讓別人看見了真的……好麼？畢竟，古山可是洪荒時期活到現在的，這刺也是極品鋒利啊。哪怕只是看着，也讓人心驚膽戰。
不怕討債的是英雄，就怕欠債的是真窮！不怕捉鬼的是騙子，就怕被捉的不是鬼！
天色昏昏，大路上正好停着一輛馬車，趕車的是個青衣老頭，手裡拿着＊一＊本＊讀＊小說 xstxt水菸袋，見了我，那老頭立即拉了馬繩停下來衝我笑道：“這麼晚了，兩位想是還要步行趕路，不如上來坐車？”
聞言，我不由的側頭看了眼身旁的長遠道士，見他面色以往常無異，便只此人當是真人，而不是什麼牛鬼蛇神，當即衝着老頭露出一抹客氣的弧度，道：“不知老人家是要去往何處？”
聞言，老頭笑笑，道：“哪裡都去，兩位要去哪裡，儘管說就是了，我跑這襄垣城也跑了一輩子了，哪裡都是去過的。”
聽得此話，我心裡微微疑惑，問：“老人家，如今城裡瘟疫橫行，你爲何不在家裡反而出來呢？”
幾乎是在我話落的瞬間，老人便嘆了口氣，道：“我也沒辦法啊，家裡沒有錢糧，不出來工作，就算沒有惹上瘟疫遲早也會被餓死的。”
搖搖頭，我看着老頭嘆口氣，復又側頭看了眼長遠道士，見他似乎沒有什麼意見，便又轉過頭再次看着老頭，問：“我二人正好要去城西，不知老人家去不去？”
老頭笑笑，道：“自然是去的，二位快些上來罷。”
我笑笑，當即與長遠道士一起上了馬車。
只是，馬車走了一段路，我看着方向，不由的皺了皺眉，思忖了片刻，問：“老人家，我怎麼記得去城西不是這條路啊？”
聞言，老頭笑笑，道：“這爲姑娘啊，去城西那條路不大幹淨，我老頭子便自行繞道了。”
點點頭，對於老頭的話我沒有懷疑。畢竟，開始選擇去城西也是因爲城西鬧瘟疫嚴重，牛鬼蛇神多些也是自然，用當地人的話來說，就是不大幹淨。
馬車一路往前走，最後卻是在一座大院子前停了下來，我看着老漢神十疑惑，開口剛剛想問，便聽老頭的聲音道：“好了兩位客人，你們穿過這個巷子，另一頭便是城西了，我老頭子就只能送你們到這裡了。”
疑惑的看了眼巷子，我復又看了眼老頭，最後打量了眼四周，怎麼看怎麼覺着這地方鬼氣森森，但轉念想到城西瘟疫橫行的事情，便也就保留了疑慮，問：“老人家，這地界叫什麼名啊？”
嘆口氣，老頭似是遺憾的道：“這裡叫老柳巷，原先住在這裡的都是一羣好人，只可惜”
老頭沒有說下去，但我卻是聽明白了，只怕是這裡的人都死在了瘟疫。
和氣的笑笑，我從荷包裡掏出三錠銀子交給老頭，便下車了。
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藤蔓，我心知古山正在冥睡養傷，便也就沒有打擾他。擡頭看了眼前方的巷子，方纔收回視線看着身旁的長遠道士問：“你覺着這裡有多少？”
面色凝重的搖搖頭，長遠道士道：“不知道。”
我搖搖頭，復又感受了一下四處充斥着的森森鬼氣，道：“你說有沒有十個？”
聞言，長遠道士也仔細的打量了一遍巷子，緊接着又拿出手中的羅盤好一番比劃，只見那羅盤上的指針像只無頭蒼蠅似的，一陣亂晃。
“呵呵，看來還真不少呢。”笑笑，我感慨道。
長遠道士這羅盤卻是茅山的寶貝，可以定位大多數牛鬼蛇神的位置，方纔那羅盤的指針，必定不是胡亂搖擺，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這附近的牛鬼蛇神太多了，小小羅盤卻只有一根指針，實在是指不過來。
想了想，我正琢磨着是不是該跟以前一樣，直接衝出去把他們統統都收了，還是該按照規矩，先來一番宣言，諸如，大膽妖孽，本道在此，速速現出原形。這類的。
但顯然，長遠道士要比我精於此道。
只見長遠道士動作流暢的掏出一張黃符，拿出筆，飛速的刻畫符隸陣法，這一過程，卻僅僅只用了一秒不到，直看的我目瞪口呆，要知道，畫一張符隸我都要耗費大約一個小時，何況是一個陣法。
沒有遲疑，畫好陣法後，長遠道士一聲大喝，那符陣，便將巷子都給圈了起來。
我看着符陣中間顯現出來的幾個鬼，細細的打量一下，不多不少，正好七個，想着，我不由的對長遠道士生出一分敬佩。
“嗡啊蒙嘎微嚕恰那瑪哈姆得拉瑪尼啪得瑪傑哇那啪拉哇嚕達呀吽”腦海裡突然傳來古山熟悉的嗓音，說着繁雜晦澀的話。
我一愣，下意識道：“什麼？”卻只是剛剛說完，便又聽古山的聲音在腦海道，跟着念。
我愣了愣，便又在腦海回道：“你嘰哩哇啦的一大堆說的啥？”
說完，腦海便沉默了，我復又叫了古山幾聲，卻沒有迴應，心裡微微鬱悶，正打算將注意力移出腦海繼續面對那幾個鬼，便聽古山的聲音在腦海嘆息一聲，道：”你跟着我念。”
我心裡無語，只好跟着他念：“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耽婆毗。阿彌利哆。毗迦蘭帝。阿彌利哆。毗迦蘭哆。伽彌膩。伽伽那。枳多迦利。梭哈。”
驚奇的是，隨着我念出着些話，那些鬼怪像是得到安撫似的，神情由原來的怨恨，猙獰，一點點淡化，最後化爲安詳，然後一點點透明，消失。我看着，不由的愣住了，“高級往生咒？”瞪大了眼睛，長遠道士看着我，開口很是不可思議道。
我訕訕的笑了笑，道“好了，我們快些過去吧。”
聞言，長遠道士看着我好一番欲言又止，顯然也是猜到了這往生咒是古山教給我的，又害怕詢問古山會不高興。
“古山，剛剛那個是佛家的往生咒嗎？”腦海，我問古山。
“嗯。”古山聲音輕輕地回到，不大在意的樣子。
我想了想，卻又覺着不對，問：“剛開始你念的是什麼？”回想起方纔古山的反應，我覺着，古山先前唸的似乎要比後來那一段要高級很多。
又是沉默了許久，古山方纔道：“你只需要記住後面那段就好了。”
“……哦。”古山不願意多說，我也懶得問了，因爲我感覺的出來，他不想說不是不想告訴我，而是我似乎還達不到那個層次。至少……方纔我就沒有聽懂。
原先害怕打擾他冥想修煉而沒有打擾他，如今知道他已經停下修煉，我便沒有顧忌了。
“古山，佛法很好嗎？”記得古山一直跟佛界關係要好，他應該是很喜歡佛法吧？
“所有一切衆生之源，若卵生，若胎生，若溼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衆生，實無衆生得滅度者。”古山淡淡的回道。
聽着，我不由的更加相信古山與佛界淵源很深了。但我想這這話裡的意思。如來救度了無量無邊的無數的衆生，而實際上，真的沒有一個衆生是被得度的。這，似乎不是讚美罷？
“不過是段安撫心靈的話語罷了，重在本質，但用在普通凡物上勉強還有些用處，你且記着就好，不必太在意。”沒有給我懷疑的時間，古山的聲音再次囑託道。
略微頓了頓，這一瞬，我突然覺着，古山也不是那麼愛佛了。
“古山。”我叫。
“怎麼了？”古山回。
“你不是跟佛界要好嗎？”我再次問。
古山點頭，道：“嗯，每次看他們被我說的無話可說的樣子就心情好。”頓了頓，古山又道：“等哪天你成仙了，我帶你去看看。”
“……古山。”停頓了良久，我開口，微微嘆息。
“有事？”一如既往的回答風格。
“你是不是很喜歡看別人被你堵得無話可說的樣子？”我問。
“……很好看。”沉默了片刻，古山聲音誠懇的說道。
“……”我真的是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