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豐山,漫天蓋地的濃濃黑霧之間,隱於暗處的黑影不時發動着偷襲,得手幾次之後便收效甚微了。
將近半個時辰之後,正派四路人馬終於匯到一處,聚在了酆都外一里之地,臨近酆都之後,黑霧濃度越發濃重起來。這一路,四派高層都沒有動手,任由門下弟子自己面對,修行之路本就如此,殘酷而充滿殺機。
黑霧中隱於暗處的黑影受到了幾次反擊,略有損傷,接近酆都後便消失了。
在黑影多次偷襲之後,年輕弟子們神經一直緊繃着,直到此時才略微放鬆。
就在衆人鬆了口氣之後,周圍卻是狀況突起,死寂的黑霧內忽然之間陰風陣陣,怪異的桀桀之聲森然響起,駭人心神,使人聽之不由毛骨悚然。
置身其中的衆人,只感覺有無數雙冰冷的眼睛正灼灼盯着自己,那種直入心神的冰冷,使人不由打了個寒戰。桀桀之聲愈來愈盛,此起彼伏,似要擇人而噬。怪聲漸近,一個個淺灰的影子出現在衆人神識之內。
灰影呈半透明狀,飄忽不定。由於黑霧遮掩,具體看不清明,只有那一雙雙暗紅嗜血的眼神格外清晰明瞭,那是一種極度死寂的空洞,只餘留本能的嗜血之意。
世人常傳陰靈鬼怪,卻少有見者。鬼怪乃人死後意識遊絲和精神殘餘凝聚出的形態,除了少許執念深重者,均沒有生前記憶,遂亦稱死靈。執念深重者,死後凝爲怨靈,以貪、嗔、癡三毒故,以畏、惡、怕恐懼故。
出現在這黑霧之內的灰影便是死靈中的一種,乃是鬼道之人從酆都深處的黃泉路內獲取以秘法餵養而得,鬼道之人稱之爲幽鬼。幽鬼有一幽、三幽、六幽、九幽之分,一幽、三幽均沒有靈智,而且越往後越難餵養。
對於幽鬼,佛門之人同樣有所描述,稱其爲殺身鬼,是爲不信正法,墮於地獄,多劫受苦,從地獄出,以惡報。
幽鬼之分,以靈魂之火爲標準,靈魂之火越多境界越高,一幽與人類修者四象境相當,三幽與三清境相當,六幽則與兩儀境相當,九幽雖有定意,卻還未出現過。由於幽鬼所受節制較多,除了酆都極其周圍,鮮有見者。
此時圍在周圍的幽鬼基本都是一幽、三幽的幽鬼,個別雖對衆人沒有什麼威脅,可此時的幽鬼卻是勝在數量,以四派衆人爲圓心,方圓一里之地,此時聚滿了密密麻麻的幽鬼,遊動之間,扯得陰風陣陣。
幽鬼漸漸匯聚,將四周圍成鐵桶一般,緩緩合圍。
感受着漸漸逼近的巨量幽鬼,四派高層幾乎同時一聲令下,門下弟子各自亮起法寶,衝殺而出,一時間,各色豪光大作,殺聲四起。
幽鬼本身沒有意識,是有殺意的本能,見人便瘋狂撲上。衆人連連揮動法寶撲殺,奈何幽鬼前赴後繼,一波波如潮水一般涌來,在各色法寶豪光下,不斷湮滅。
星弋也離開了平陽身邊,揮舞着幽藍的寒星石化作的長劍,不斷收割着潮水般涌來的幽鬼。經過這些日子的靜修,他如經已是將境界穩在了太清之境,配合着愈發精進的亂魔舞步伐,幽鬼近不得他身前三尺便微光一閃,化作了飛灰消散在這世間。
小靈風早已醒了過來,面對這鋪天蓋地的幽鬼,小傢伙眼皮也不眨一下,似乎沒有多少興趣,抓着早先筱雅給她的玉參小口小口吃着,對周圍景狀充耳不聞,坐在星弋肩膀上,沒有受到星弋連番動作的絲毫影響。
看着狂潮般的幽鬼洪流,四派高層各自對視了一眼,眼中光芒微動,均是點了點頭,隨即同時手中光芒大作,而後一股股渾厚的靈力倏然爆射開來,一時光芒大作。
幾道亮光輻射開來之後,方圓數裡內原本濃郁的黑霧頓時如飛雪入水,瞬間消融,圍在周圍的幽鬼也是更加清晰的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之內。
年輕的弟子頓時覺得心頭一鬆,滿心的豁然開朗,不禁深深呼吸了幾口空氣,靈力開始得到補充,面對着勢頭不減的幽鬼羣,也更加賣力了起來。
看着殺得興起的門下弟子,幾位掌門微微點頭,似乎此次帶這些弟子前來本就是爲了單純的歷練而來,那圍剿鬼道倒也不甚重要了。
不過他們心中如何想的,一時不得而知,不過很快他們也有了動作,每派留下一個兩儀境長老,一行十一人,三個凡極境,八個兩儀境直奔酆都而去。
這倒也不是小覷了對手,而是兩儀境以下的人此番前去並無太大作用,而且這一十一人已是無比恐怖了,更何況爲首的幾位均非易與之輩。天成子以及伏櫪道行高深莫測,就算不將其餘人等算在其中,這兩人都足以在這酆都之內幾進幾齣了。鬼道自仲不爲重傷之後已是強弩之末,加上六十年前一戰,實力更是大減,雖然這些年一直休養生息,終究只是一股力量罷了。而這十一人則是正道四派絕對實力的代表。
不管四派掌門心中如何想,此時已是沒有意義,真正的碰撞也纔剛開始而已。
這外圍的幽鬼洪流依舊在繼續着,這正邪兩派之間的起手較量,不過開胃菜爾,幽鬼數量雖巨,奈何並無智慧,只知道勇往直前。再加上黑霧被破,這一切只是赴滅罷了,一個個幽鬼化作陣陣飛灰歸於虛無。
看着直入酆都的四派長輩們,星弋心間明瞭,也明白了這些年輕弟子跟隨前來的意義。
三清境雖然不凡,比之凡極境,之間卻是天塹,一萬個三清境也堆不死一個凡極修者。而修行之路漫漫長,一個門派想要長久傳承發揚光大,靠的還是年輕一代的弟子,而這羅豐山之行只不過是殘酷修行之路的冰山一角而已,那門內一次次的任務想必也是相同用意吧。
腦海間清明,星弋一揮寒星長劍,收割了一大片幽鬼之後,身形一閃,亂魔舞全力施展,藉着地勢,避過幾位長老的視線,掠向天成子等人消失的方向。
小半晌之後,星弋的身影出現在了酆都入口之前,一左一右兩塊規整的大石分立兩旁,上方橫臥一塊長條巨石,兩個森然大字鐫刻其上:酆都!
側頭往右看去,那是無盡大澤的方向,溼毒之氣縈繞不絕。
不做停留,星弋幾個起落掠了進去,一路沒有阻擋,想必已被肅清。只是越往內,陰寒的鬼氣卻是越來越濃了起來,彷如置身冰窖一般,幽幽陰風穿梭在周圍的怪石間,悽悽作響,淺訴前世今生。
原本一直興趣不高的小靈風,隨着星弋的深入,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卻是越來越亮,神情有些躍躍欲試,不安分的天性使然。
白嫩的小手不住揮動,指着前方道:“哥哥,哥哥,那邊,那邊,那裡有小鬼耶,咱們抓幾隻來養着玩好不好?”
聞言,星弋一頭黑線,“之前那麼多鬼物,你怎麼不捉啊?”
對於星弋的話,小靈風嘴一撇,神色滿是不屑,“那些醜東西纔不是小鬼呢,抓來也不會聽話的,靈風纔不要咧!”
星弋神色一動,道:“你是說,前邊的鬼物是有靈智的?”
傲氣的小腦袋一揚,道:“是啊,這種小鬼是會聽話的,哥哥咱們抓一隻來養着好不好?”
搖了搖頭,星弋反對道:“那怎麼行,就算有靈智也終究是鬼物,養鬼物那還不成了鬼道邪派之流?不行,要養就養個小動物吧,像豆豆那樣可愛的!”說着這纔想起,前些日子去破塵峰找筱雅好像沒見到豆豆。
歪了歪小腦袋,很認真的想了想,靈風道:“哥哥,那靈風跟豆豆比誰更可愛啊?”
星弋微微一愣,隨即道:“這怎麼能比呢,你是哥哥的親人,豆豆再可愛終究只是個小動物罷了!不過你最可愛就是了,誰也比不上。”言語神情之中滿是寵溺。
聞言,小靈風一陣眉開眼笑,抱着星弋的頭便將小臉緊緊貼在了星弋的臉頰上,親暱的摩擦着,小嘴不住道:“哥哥最好了!”
星弋柔和一笑,正待說什麼,前方不遠處卻是出現了三個高大的身影,渾身灰黑之色,身體半透明狀,雙眼不是血紅之色,卻是冷冽的幽藍,似火焰一般隱隱躍動。
細數其眼中幽藍之焰,卻是爲六,六幽幽鬼,而且看其神情,儼然有了靈智,不過相必靈智也不會太高,其動作仍有些機械木訥。
雖然看起來靈智不高,不過六幽之數的幽鬼,其實力也是不可小覷的,畢竟那是可以媲美兩儀境的存在。
剛一看到三個幽鬼,小靈風原本興奮的眼中頓時閃過鄙夷厭惡之色,奶聲奶氣道:“這小鬼原來跟之前的醜東西一樣醜啊,一點也不可愛,哥哥,替靈風打他們!哼,醜東西。”說着竟是學着地痞一般,朝一邊呸了一口。
對於小靈風這不雅卻同樣可愛的動作,星弋也來不及斥責什麼,前方三個六幽之數的幽鬼已是同時逼上前來,一陣陰冷的陰風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