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宮偏殿。
由於神女宮全是女子,所以房間布均置較爲溫雅,只是星弋養傷所在的這間較爲特殊。房內溫度比起飄雪飛舞的神女峰還要低上不少,冷冷的使人心發顫,房內的牆上鑲着許多寒意凌人的冰晶石,絲絲冷氣彌散。入門處是一道晶瑩的寒玉簾,將內部與外邊完全隔絕開來。
房內顯得飄然出塵,仿若遁出了這世間,幽然而立。房內分兩部分,外間是簡單的石桌石椅,攬的潔淨無比,纖然無塵。內間是一張數尺見方的寒玉牀,比起雪女峰洞內的小上一號,只是這也佔了這房間將近四分之一的空間,一籠潔白紗帳將其籠罩,顯出一種隱約的美。
此時的寒玉牀上,星弋安然入睡,絲絲寒氣繞着他的身子蔓延,卻沒有絲毫的不適和損害,就連掛在他胸口的寒星石也是應和着緩緩發亮,一絲絲寒氣被點點吸入,內斂,然後再吸入,全是無比精純的靈力。
寒玉牀旁邊,雨砂正面色有些憔悴的坐在石凳上,看着敞開紗帳內方昏睡的星弋,靜靜守着,靈風則是坐在她的肩頭,小手抓着她的衣襟靠着她的頭恬然入睡,雖然睡去,她身上卻從胸口處流出一股溫和的暖流罩住雨砂周身,將房內的寒流完全隔絕在外。
雨砂的眼裡佈滿了血絲,盡是疲憊之色,卻是沒有絲毫睏意,眼裡滿是星弋的身影,不斷回想着自己與他相遇、相識的一幕幕,雖然相識的時間不算長,但心底的記憶烙印卻似乎輾轉了幾世那般悠長,到了此刻已是再難抹去。
以前總聽師傅講起俗世那些普通人的生活,女子的命運都是相夫教子,會一手精美女紅,過着男耕女織的生活。那時自己還是萬分的不屑,嘴撇到一邊,反駁着那怎麼有修仙問道、尋求長生來的自在,可以上天入地、快意恩仇,而師傅只是溫柔一笑,眸底卻是滿滿的追憶。而今,她才終於讀懂當初師傅眼中的意味,那是一種嚮往和對過往種種的一種回憶。
往事不可追,追憶成回憶。
看着星弋俊秀的面龐,雨砂面上不覺的浮起一抹溫柔的淺笑。有時候,僅僅只是守望,便是一種幸福。
正在雨砂愣神的時候,外邊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將她從遙遠的思緒中拉將回來,轉頭看去,只見白可兒挽着青祖婆婆走了進來。
擡手胡亂擦去眼角不知什麼時候留出的淚痕,站起身朝着青祖婆婆行禮,“婆婆。”
看着雨砂顯得十分憔悴的容顏,婆婆和白可兒都有些心疼,只是都清楚她的性格,也沒有勸說,只得由她。
走到雨砂身邊,婆婆擡起手輕輕撫着那憔悴的臉龐,憐惜不已,“你這癡兒,何必這麼苦了自己呢?”
雨砂倔強的搖了搖頭,拉着婆婆的手,帶着哀求道:“婆婆,你救救星弋,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的。”言語之中帶着哭腔,讓人有些心酸。
白可兒一把將她拉入懷中,輕輕撫着她的背,安慰道:“傻丫頭,他對我們神女宮有恩,我們怎麼會不救他呢,他只是被婆婆封閉了六識,陷入深度昏迷之中罷了,他主要是眼睛受創,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聽到沒有生命危險,雨砂身子才放鬆了許多,眼中淚水奔涌,低聲抽泣,“都怪我,要不是爲了救我他也不會受傷了。以前師傅是這樣,現在他也是這樣,師姐,你說我是不是不該來到這世上?那樣就不會有人爲我受傷了。”
白可兒將她抽泣得發顫的身子摟緊了幾分,輕拍着她孱弱的背,柔聲道:“說什麼傻話呢,傻瓜!”鼻子一酸,幾乎也跟着留下淚來,卻不知該如何安慰。
一旁的婆婆早已坐到寒冰牀沿,仔細用靈力仔細查看着星弋的身體,此時她境界大漲,比起雷劫之前已是不可同日而語,施展靈力得心應手,沒有絲毫桎梏。小半晌之後,婆婆查看到星弋的血脈之時,面色微變,口中輕“咦”一聲,有些意外。
雨砂和白可兒聞聲不約而同看了過來,面色有些緊張,“怎麼了,婆婆?”
青祖婆婆面色有些不確定,一時沒有回答,手中靈力一動,凝出一根尖銳的寒針,輕輕刺破星弋的皮膚,取出一滴血來。
見狀,雨砂“啊”了一聲,隨即連忙捂住嘴,關心則亂,其實她知道婆婆是不會傷害他的。
婆婆仔細查探着那一滴鮮紅的血液,面色變得有些奇怪,似驚似喜,口中有些不確定道:“這是……遠古之力?還有龍涎液的氣息?”看着星弋還稍顯稚嫩的臉龐,婆婆心底掀起了巨浪,不斷猜測着星弋的身世。
“婆婆,怎麼了?”白可兒問道。
長長舒了一口氣,婆婆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看來我們不用到處找真龍精血了!”婆婆一語斷定。
面色有些不解,白可兒問道:“婆婆,怎麼回事?”
頓了片刻,婆婆帶緩緩道:“這小傢伙身世不簡單啊,而且他體內有着龍涎液的氣息,而且看起來還是常年受到龍涎液的潤養,最少五年以上纔回有這麼濃厚的龍涎之息,看來還真是命中註定啊,秋水龍睛也算是找到歸宿了。”
聞言,白可兒難得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婆婆,那是不是說馬上就可以替他治傷了,還有龍涎之息比起比起真龍精血效果如何?”
活了如此多的年歲,婆婆又怎麼會不明白白可兒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龍涎,通俗來講就是真龍的口水,不過龍涎液比起真龍精血那可兒珍貴得多,只有境界達到聖獸級別的真龍的口水才能稱之爲龍涎。不過呢,你要先考慮清楚,如果不願意,那我可以試着去尋一下天脈。”眼中卻是帶着小小的戲謔。
忙着搖了搖頭,有點了點頭,一向沉穩的神女宮宮主顯得有些無措,低低的垂着頭,語氣堅定道:“婆婆,可兒心甘情願的。”
一旁的雨砂聽得有些發愣,不是很明白,好奇問道:“婆婆,師姐,你們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明白?”
似乎是怕婆婆說出什麼,白可兒連忙解釋道:“我和婆婆想到了救治你心上人眼睛的辦法,就是要用我們的鎮宮之寶秋水龍睛,原本還需要真龍精血爲引的,剛纔婆婆發現你的心上人血脈之中有龍涎之息,也就是說不需要真龍精血馬上就可以替你心上人療傷了。”
聞言,雨砂本能的從心底裡高興,臉上浮起笑顏,只是一轉念,原本由於疲憊而顯得蒼白的臉頰倏地浮起紅暈,隨即蔓延開來,連耳根都幾乎紅透,嬌嗔道:“師姐,你說什麼呢?我和他,和他沒什麼的……”說到後邊,語氣不自覺地低了下來,一副嬌俏何人模樣。
見狀,白可兒和婆婆都不禁“噗嗤”笑了出來,整個一對花枝招展,令神女宮傲立的寒梅盡皆失色,連帶着屋內原本冷寒的氣溫似乎也升了些許。
婆婆一把將雨砂拉到懷裡,雨砂也順勢將臉埋在婆婆懷裡,羞不可抑,婆婆輕嘆,眉眼盡是笑意,“我們的小丫頭長大了啊!”說着將白可兒也拉到懷裡,憐惜的拍着她的背。
原本嬌笑的白可兒慢慢的收斂笑意,沉默下來,心中有些莫名的失落,只是看了看可人的雨砂,再看看婆婆變得年輕了的容顏,眼中原本還僅剩的一絲猶豫也頓時消失不見,完全變成了堅定。
好一會兒,婆婆拍了拍雨砂的背,柔聲道:“丫頭,好了好了,你去告訴一下守在外邊的秦首座和傅長老這個消息,然後去將秋水龍睛也取來。”
臉上紅暈未散,雨砂應了一聲之後便逃一般奔了出去,險些將她肩上的小靈風顛落下來,還好靈風緊緊抓着她的衣襟,晃悠一下被雨砂順勢攬到了懷裡,小人兒睡得那般香甜,真正的雷打不動,恩,僅限於普通的雷。
匆匆將屋內的情形與秦飛雲、傅長老說清之後,雨砂一溜煙便跑了,或許是由於白可兒的話的原因,雨砂看着天玄門的一首座、一張老,總有媳婦兒見公婆的忐忑。
秦飛雲、傅長老雖然見雨砂面色有些古怪,倒也沒有太過在意,心中也不約而同舒了口氣,畢竟星弋是跟着他們出來才受傷的。由於星弋養傷的房間是白可兒的閨房,他們有些避嫌,便只得守在外邊,等候消息。伍羽一直都是冷冷的站在秦飛雲身後凝神閉目,聽到雨砂的話,他眼睛猛地睜開,隨即又緩緩閉上,心中如釋重負,那冷漠的眸底似乎閃過一絲喜意。
天空中,原本陰沉晦澀的天穹,似乎是被之前的雷劫將烏雲消耗了個完全,一時補充不及;或是鉛華終得洗淨,原本倔強而固執的雲幕終於緩緩拉開,露出了身後那廣闊的藍天,清清淺淺,海水般的暖藍,只是一眼,便溫暖到了心底,那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使擡頭看天的每一個人身心也不由愉悅了些許。
天空暖暖,雖然沒有驕陽,卻已是如此難得,只是不知,在那遙遠的天空那邊,又會是個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