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總是被掐算的剛剛好。
就在昭和公主手上的鞭子就要朝着牧秋語打來的時候,皇后帶着熙柔長公主以及清漣女官到來了。
牧秋語猛地擡起頭,轉頭看向皇后,臉上神色複雜,像是一個受了十足委屈,但是卻找不到人申訴,現在終於等到了一個能夠爲自己做主的人的激動,當然臉上最主要的神色還是委屈。
雖然牧秋語還沒有哭出來,但是眼眶已經微微紅了,一看就是那種強忍着不肯哭出來,就是爲了保住自己最後一點尊嚴的樣子。
牧秋語本來就長得傾國傾城,這樣的姑娘,露出一點受委屈的神色,就讓人心疼的不行,恨不得將她攬進懷中好好安慰,但是現在卻還要看着她強忍着委屈不哭出來,心疼更上一層樓!
而昭和公主見到皇后來此,臉上怒火減下去幾分,但是卻不見一點畏懼的神色,反而也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將手中的九節鞭隨手一扔,她提了裙襬就跑上去,拉着皇后寬大的繡了華麗鳳凰的袖子,哭道:“母后,你要爲女兒做主!”
這一聲哭喊,喊得簡直太有藝術感了!
——簡直就是千迴百轉,好像天底下所有人都欠了她不知道多少錢一樣,然後這個天大的委屈,就只有皇后一個人能夠爲她討回來!明明是這樣不喜歡皇后的一位公主,現在在皇后面前,卻像是一個見到了母親的幼獸,此等演技,實在是可怕!
聽到這一聲哭喊,牧秋語的心中忍不住想要想要給昭和公主比一個大拇指,但是臉上卻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眼眶頓時更紅了幾分,似乎是在說“明明我纔是受委屈的那一個,昭和公主你居然惡人先告狀!”
但是這種話,不管到底是不是牧秋語受了委屈,是不是昭和公主惡人先告狀,都絕對不能夠說出口。
因爲昭和公主的身份擺在那裡,若是牧秋語說出來了,那麼不管她到底是不是受委屈的那一方,必定會受到微詞。
公主,是不能夠被詆譭的——就算其實說的是事實。
但是一個表情就已經足夠了!不是有一句話叫做“此時無聲勝有聲”嗎?有時候,不說出來,才更能夠留給人遐想的空間,人的想象力是無窮的,不知道能夠腦補出多少叫人驚詫的版本來!
皇后看着扯着自己袖子,一副可憐巴巴模樣的昭和公主,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雖然臉上還沒有露出什麼厭惡的神情,但是事實上,她的心裡早就將昭和公主罵了好幾遍。
每一次都是這樣,用這種眼神看着自己,好像受到了欺負的幼獸見到了母親一樣。讓她就算想要將她的手從自己的衣袖上面扒拉下去都做不到——別人要是見到自己將一臉希冀的看着自己的昭和公主的手扒拉下去,指不定還不到明日就會傳出“皇后冷待昭和公主”的不好傳聞!
後宮之中的女人,比菜市場的大媽還要碎嘴,人家大媽好歹還要洗衣做飯帶孩子,忙得很,但是宮裡的女人可比她們空閒多了,至於那些多出來的時間,自然都是拿來嚼舌根了!
皇后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在所有人,尤其是皇帝面前盡力維護自己賢妻良母的形象,絕對不會爲了一個昭和公主就破功!讓一切都前功盡棄!
昭和公主明白這一點,所以才每一次都會如此的肆無忌憚!
牧秋語看出了這一點,不得不感慨,昭和公主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對人心的把握卻實在是精準,也不虧是在後宮之中浸淫多年的女人——大約是從懂事開始就開始學習如何察言觀色了吧?
察言觀色從娃娃抓起——真不曉得,應該說是爲了將來考慮,還是應該說她們實在是可悲了!
“母后,你一定要爲女兒做主,這個叫做牧秋語的女人實在是太可惡了!”昭和公主跟皇后作對這麼多年,皇后一皺眉頭,她就知道皇后心裡在想什麼了,當下更是將自己往皇后那邊貼了貼,一副撒嬌的小女兒的模樣。
牧秋語保持着自己臉上有苦說不出的表情,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閉上了嘴巴,甚至抿緊了嘴脣,將頭扭到了一邊。
熙柔長公主看看牧秋語,又看了看昭和公主還有皇后,見到皇后不是十分想要開口的樣子,趕緊開口道:“昭和,這是出了什麼事情啊?”
聽到熙柔長公主發問,昭和公主嘟起嘴巴,泫然欲泣,道:“大姐,牧秋語欺負我!”
欺負你?你確定?你不欺負人家就是太陽從西邊出來的吧?!
——不僅僅是熙柔長公主,幾乎在場所有人的心中都是這個想法。
但是面對這個飛揚跋扈卻還是最受寵愛的公主,就算是身爲長姐的熙柔長公主都不敢說實話,那些女官宮女更是不可能說了!
“什麼?”熙柔長公主一副吃驚的樣子,“怎麼會?牧姑娘是個十分和善的人啊!”
此言一出,在場有三個人在心中搖了搖頭。
一個是牧秋語,一個是昭和公主,一個是皇后。
熙柔長公主是太緊張了麼?所以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
就連熙柔長公主自己都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後悔不已!
到那時已經來不及了!
就見道昭和公主柳眉倒豎,銀牙咬的咯咯直響,指着熙柔長公主大喝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大姐啊?!我們纔是親姐妹,你怎麼不相信我,反而幫着那個賤人說話?!你到底安得是什麼心思啊!?”
“我……”
熙柔長公主剛想要開口給自己辯解,但是昭和公主哪裡會給她機會,開口就道:“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因爲母后平日裡最寵愛我,所以你嫉妒我!想要在母后面前詆譭我!”
聽起來十分孩子氣的話語,但是卻最是難回答。
說不是,那就是說她宇文熙不在乎皇后的寵愛,雖然皇后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請,但是別人不知道,一傳十十傳百的,自己又要怎麼在皇宮之中立足?
說是,那更不能說啊!
熙柔長公主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一張美麗臉龐上的神情十分怪異。
“還是說,你收了這個賤人什麼好處?我知道,她是富貴樓的老闆娘,手裡有不少好東西,貞姑姑都喜歡去她那裡!”沒有等到熙柔長公主回答,昭和公主話鋒一轉,又是咄咄逼人的問道。
“我……昭和,我是你的長姐,你這麼懷疑我,實在是讓長姐太傷心了!”熙柔長公主最後一揮袖子,不得不用自己的長姐身份來壓着昭和公主。
“你還知道你是我長姐,那你剛剛懷疑我的時候,你怎麼就不記得你是我長姐了呢?!”昭和公主理直氣壯的反問道。
熙柔長公主頓時啞口無言。
“好了!”皇后被這兩個人夾在中間,像是終於受不了兩個人吵鬧會之時的尖銳聲音,終於出聲打斷,臉上帶了十分無奈的神情,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昭和,你看看你,又惹母后頭疼了!”熙柔長公主見到皇后揉太陽穴的動作就知道,皇后頭痛的病又犯了。
昭和公主嘟着嘴巴,氣沖沖的瞪了熙柔長公主一眼,嘟嘟噥噥的道:“那還不是因爲你懷疑我!而且,這件事情……本來就是母后不好!”
聲音雖然小,但是卻足以讓皇后和熙柔長公主聽得一清二楚。
“昭和,子不言母過,你說的這是什麼話?!”熙柔長公主一瞪眼睛,皺着眉頭,語氣凌厲。
若是尋常人,被她這位長公主一瞪,指不定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但是昭和公主就連皇后都不害怕,又豈會害怕她一個小小的長公主?
“我只是說了實話而已!”昭和公主的脾氣一上來就是這樣不管不顧,“父皇說過,以人爲鏡,可以知得失!父皇都要百官說出他的錯誤,以求改正,我爲什麼不能夠說母后的錯誤!”
這不是一回事情好麼?!但是卻又找不出理由來反駁,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熙柔長公主氣得臉色鐵青,手早就緊握成拳。
牧秋語跪在地上,費力的維持着自己自己臉上的委屈表情,心裡卻是爲昭和公主連連叫好——偷換概念這一招,實在是絕!
“好了好了!”皇后擡起手來用力往下按了按,像是要把自己這兩個女兒的聲音全都壓下去一樣。
然後,皇后十分不情不願的挽着不肯鬆開她的昭和公主,朝着涼亭之中走去。在帶着軟墊的凳子上坐下。熙柔長公主和昭和公主也在一邊坐下,只不過兩個人隔得遠遠的,一看就沒有姐妹之間的親暱感覺。
皇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剛想要叫還跪在地上的牧秋語站起來,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跪在地上了!”
來人正是睿親王妃與護國公夫人,她們的身後,跟着方纔牧秋語見到的那個女人,跟名字一樣冷漠的女官漠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