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鬚髮皆白的大夫被杜蘅一手拎着衣領子,直接從樓下從窗戶之中跳進雅間之中的時候,牧秋語還有墨畫白霜,三個人都是用一種驚詫的眼神看着兩個人,牧秋語的驚詫是因爲兩個人忽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她想要在一次感慨一次輕功的實用性,飛檐走壁這種在現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這裡根本就不是夢。
至於墨畫和白霜,她們兩個人驚詫的原因自然跟牧秋語不大一樣。
“好端端的爲什麼不走門,要走窗戶啊?”白霜看着杜蘅將明顯被嚇得不輕的老大夫放在了地上,老大夫腿腳一軟差點就跪了下去,便十分小聲的嘟噥了一句。
雖然白霜說的十分小聲,但是杜蘅是習武之人,耳力自然比尋常人要好上許多,白霜以爲的只有自己能夠聽見的話,早就被杜蘅一字不落的全部聽進了耳朵之中。
杜蘅瞥了這個腳趾頭還腫的老高的姑娘一眼,沒有說話。
就杜蘅的個人情感來說,他還是挺喜歡走門的,大白天的走窗戶一不留神就會被不知情的人認爲成是登徒子,想要從窗戶進去私會一下良家婦女。
但是眼下這個情況,若是走門,整個富貴樓裡吃飯的人都會知道,老闆娘估計是病了,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想要旁敲側擊的打探消息,也不知道剛剛因爲牧秋語的整治手段而消停了一會兒的對手是不是又會開始蠢蠢欲動。
而且……杜蘅想着上面有兩個人需要大夫看看,走窗戶還是比較節省時間的。
雖然杜蘅覺得自己的一番好意被白霜給誤解了,但是生性冷淡的他還是不想做些什麼解釋。
“那個人情況怎麼樣?”牧秋語倒是明白杜蘅這麼做的原因,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開口問了那個中毒之人的情況。
杜蘅拍了拍驚魂未定的老大夫的肩膀,老大夫整個人一個激靈,回頭看看他,有轉頭看了看牧秋語,蒼老的嘴脣抖動着,連脣邊的鬍子都抖個不停,不知道是因爲被杜蘅方纔的粗暴手段給嚇壞了,還是因爲害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說錯了什麼話會被杜蘅再一次直接從窗戶裡面扔下去。
牧秋語見狀,臉上露出了溫和的微笑,道:“老大夫不必害怕,我手下做事情有些直接,不過並不是什麼壞人,您先請坐再說話。”
眼神示意了一下離自己不遠處的凳子,牧秋語有對墨畫道:“給老大夫奉茶。”
墨畫小心翼翼的放下了白霜的小腳,在水盆之中將自己的手洗了乾淨之後,才起身倒了一杯茶水,雙手奉到了老大夫面前,道:“您請用茶。”
老大夫出身平民,哪裡被人如此以禮相待過,頓時只覺得自己的心中一陣溫暖,這種被人尊敬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不過了。
“多謝多謝!”老大夫雙手接過茶,衝着墨畫和牧秋語一個勁兒的道謝,這纔在凳子上坐下了。
象徵性的抿了一口茶,老大夫將茶盞放在了一邊,雙手抱拳衝牧秋語行了一禮,道:“姑娘,方纔那個中毒的人,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
“哦?”牧秋語揚了揚眉毛,臉上笑意不減,“那可真是萬幸了。不過大夫可知道,他中的是什麼毒?”
老大夫捋着自己壽星公一樣的白鬍須,道:“也不是什麼厲害的毒藥,就是五石散罷了。不知道姑娘可曾聽說過這個東西?雖然不是什麼致命的東西,但是服用的太多了,就會讓人的精神亢奮,甚至上癮,最後離開了五石散就活不了了!”
“五石散?”牧秋語的神色有些耐人尋味,“原來是這個東西。”
“是啊,老朽給那位病人把脈,發現他服用的五石散有些多,所以症狀才比較恐怖,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的。如今施了針,也就沒有什麼大礙了。”老大夫給牧秋語解釋道。
牧秋語自然是知道五石散到底是什麼東西的——看了那麼多年的電視劇也不是白白看的,這東西本質上跟毒品也沒什麼差別,用得好能夠治病救人,用得不對就能夠在不知不覺之中拖垮人的底子,變成一個沒有五石散就活不下去的人,最後死亡。
本來還以爲是什麼致命的毒藥,沒想到是這樣一點點虛耗人底子的東西,真是沒有最缺的只有更缺德!
“沒事了自然是最好,不過大夫,他已經成癮了嗎?”牧秋語微微眯了眯眼,問道。
老大夫看起來頗爲惋惜的點了點頭,道:“吃得太多了!若是想要戒除,只怕是不容易啊!”
牧秋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笑意漸漸地消退了下去,最後慢慢地吐了出來,道:“罷了,今日多謝大夫了。”
“姑娘言重,醫者本來就應該治病救人!”老大夫受寵若驚的作了一個揖。
牧秋語轉向白霜,道:“我的侍女不小心砸傷了腳,還請您給看看,可有傷到骨頭麼?”
老大夫點了點頭,揹着藥箱就來到了白霜的身邊,一番望聞問切的仔細查看之後,在自己的藥箱之中翻翻找找了好一會兒,這才找到一瓶藥膏,遞給了站在一邊的墨畫,道:“還好沒有傷到骨頭,只是瞧這有些嚇唬人。這個藥膏一日三次抹在傷處,過個幾日消了腫就會好了。”
墨畫將藥膏接過,道了一聲謝。
白霜聽見自己的腳並沒有什麼大礙,心中緊繃着的一根弦終於完全放鬆了下來,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衝着老大夫連聲道謝。
墨畫將蹲在地上半天的老大夫扶了起來,扶着他來到了躺椅邊上,道:“麻煩您再給這位公子瞧瞧吧,一不小心喝多了磕了一跤,這會子還暈着,也不知道有沒有磕出個好歹來。”
老大夫一邊哭笑不得的在心中感慨着今日的病人似乎都扎堆出現了,乾枯的手指一邊搭上了醉鬼的手腕,不過剛一搭上,老大夫原本有些無奈的臉色頓時凝重了起來。雪白的眉毛緊緊的皺在了一起,臉上的皺紋都看着不似方纔慈祥,而是寫滿了擔憂。
墨畫一見到老大夫這個樣子,心中一凜,轉頭看了一下坐在一邊面不改色的牧秋語,還有已經雙手緊緊攥着自己的胸口,明顯是覺得自己剛纔那一下約莫闖禍了正擔心的不得了的白霜,回過頭來又看了看還在診治的老大夫,壓下心中的焦急,靜靜地等待着老大夫診治完畢。
又過了大約小半盞茶的時間,老大夫這才收回了自己的手,捋着自己的鬍子,沉思着沒有說話。
“大夫,他的情況……如何?瞧您的臉色,莫不是不大好?”墨畫這才輕聲開口問道。
老大夫的嘴中發出嘖的一聲輕嘆,道:“是不大好。”
墨畫面色一凝,眨了一下眼睛,又看了看牧秋語,牧秋語還是那一副淡然若水的模樣,但是手指有意無意地在桌子上輕輕的敲打着,顯然是因爲心中焦慮所以纔會有那樣無意識的小動作。
而白霜的小臉上已經垮了下來,杏眼之中含着一包淚水,正咬着自己的下脣,像是拼盡了全力都不能夠讓淚水落下來一樣。
墨畫吸了一口氣,轉頭問道:“到底是什麼病症?是不是摔得狠了,所以……”
老大夫看了墨畫一眼,搖了搖頭,道:“不是摔得,我方纔瞧了瞧,後面的傷並不嚴重,最多也就是叫他昏迷一段時間罷了。只是……”
墨畫剛剛鬆了一口氣,但是這口氣還沒有完全鬆下來,就聽見老大夫來了一句只是。墨畫都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爲了不是白霜那一下造成了這種後果而鬆口氣,還是因爲眼前這個還沒睡醒的醉鬼其實身上還有別的毛病而接着屏住呼吸。
“只是什麼?”這個時候,牧秋語淡淡的開口問道。
既然不是白霜造成的,那麼這件事情就是跟他們富貴樓沒什麼關係,一句醉了之後不慎摔倒就能夠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方纔牧秋語再一次回想了一下事情的經過,越發覺得有些奇怪。看這個醉鬼的穿着打扮,還有腰間那柄扇子上的翡翠扇墜,這些都表明這個人的身份不凡。這樣一個人,就算是渾身上下都生了反骨,被家裡所有的長輩都不待見,身邊也一定有小廝纔對。
主子喝醉了,小廝自然是要顧着主子一些,爲何從方纔到現在,一個人都沒曾出現?
好像……好像就任憑這個人自生自滅了一樣。
“回姑娘的話,這位公子似乎是先天不足,身體弱於常人,而且身體之中還有着不少的毒素。想必是一直都用靈丹妙藥吊着性命,否則想必是活不到現在的!”老大夫一臉憂慮,道,“這個身子的人怎麼還能夠喝酒呢?這不是找死麼?”
牧秋語瞧了那個滿臉潮紅的醉鬼一眼,忍不住擡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道:“那您能不能讓他先醒過來?他總是趁着我不注意偷偷飲酒,總要教訓教訓他纔是。”
老大夫看着牧秋語就像是一副姐姐遇到了一個不聽話弟弟的樣子,除了親情似乎單薄了一些,姐姐似乎比弟弟看起來年輕了一些之外,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