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經歷生死，不經歷這人世間的惡，公子高如何蛻變成真龍！”
這便是李斯的態度。
在他看來，下一任秦王的人選，極爲的關鍵，甚至於關係到了大秦的穩定，而他看好嬴高。
聽着李斯的話，嬴政臉色平靜如水，但是心中卻是想法萬千，他能夠從李斯的語氣中感受到，李斯對於嬴高的看好。
嬴政自認爲他很瞭解李斯，一直以來，李斯也沒有參與儲君之爭一事上，此刻李斯如此詭異的態度，這讓嬴政不得不多想。
他心裡清楚，李斯作爲朝廷的丞相，一旦選擇支持者，會讓朝堂之上的平衡徹底的打破，除非是蒙恬回朝，否則平衡無法權衡。
而且在嬴政的心中，帝國的丞相是不能站隊的，蒙恬只是一個例外，那是他爲了扶蘇而專門推蒙恬靠向扶蘇的。
“李相看好嬴高？”
聞言，李斯臉色微變，他心裡清楚，嬴政這一句話，問的並不僅僅表面意思這麼簡單，他清楚，嬴政在問，他是不是打算支持嬴高。
從天下一統的那一刻開始，李斯清楚，大秦的儲君之爭已經開始了。
這根本避免不了。
心中念頭轉動，半響之後李斯朝着嬴政，道：“在諸公子之間，公子高確實才情不俗，臣認爲其有潛龍之姿。”
“臣並非是支持公子高，而是想要看到潛龍此去能夠蛻變成真龍，我大秦兼併六國，想要同化六國之民需要至少了兩輩人去矢志不移的努力。”
“王上這一代，王上天資縱橫，其浩蕩之勢威壓整個天下，前一輩人，臣自然是不擔心，但是，後一輩人........”
聽到李斯說到這裡，嬴政自然是清楚了李斯話中的意思，這一刻，嬴政深深地看着李斯，意味深長，道。
“你的意思，嬴高有這個潛力？”
“哈哈哈.......”
輕笑一聲，李斯朝着嬴政一拱手，道：“王上不也這個認爲的麼，而且，與公子高相處的這段時間，在其的手段之上，臣看到了王上少年時候的影子。”
“看到了孤的影子？”呢喃一聲，嬴政將目光落在蒙毅的身上，道：“對於李斯之言，你有何看法？”
聞言，蒙毅只覺得頭皮發麻，在他看來，這件事太危險了，而且他姓蒙，屬於長公子扶蘇一脈，讓他開口，這..........
見到蒙毅沉默，吞吞吐吐的，嬴政聲音徒然變得冷厲：“怎麼？很難說麼？”
這一刻，蒙毅額頭上有細密的冷汗浮現，這一番話要是回答不好，可是會出問題的。縱然是他與秦王政關係匪淺，這個問題也不是那麼好回答的。
沉思了半響，蒙毅朝着嬴政，道：“王上，臣與公子高也算是有所交集，對於他的瞭解，遠不如李相。”
“但是，李相有句話說的很對，公子高乃是一頭潛龍，只有經歷風雨，才能蛻變成真龍！”
“公子高，一直都在咸陽，雖然他的經歷比了長公子等人要坎坷，但是比了天下大部分人則要幸運的太多。”
“正如李相所言，不經歷這個人世間的惡，公子高無法真正的成長起來。”
蒙毅清楚，他與李斯不同。
蒙氏支持長公子扶蘇，這樣一來，他支持嬴高東出的用心，將會變得極爲的危險起來，在這一刻，他必須要爲自己正名。
“而且王上，其實公子高說的也沒有錯，不管是山東以儒家爲首的齊魯文化，還是 南方楚地的尚巫鬼文化都已經形成。”
“但是我大秦尚未形成秦文化，對於此，我大秦必須要敲打儒家以及楚地的文化，唯有如此，才能保證我秦文化的誕生。”
聞言，嬴政點了點頭，他心中多少有些好奇，嬴高太厲害了，彷彿一下子換了一個人似的。
有些問題，就算是他都沒有考慮到，但是嬴高不僅是考慮到了，更是做出了方案與準備，這樣的嬴高，讓嬴政生出了一種自己已經老了的心態。
“嬴高離開咸陽，必將會引起動盪，至於發改署的一些事情，你們二人多擔待一些，扶蘇終究是年少！”
嬴政清楚，扶蘇不是沒有才能，但是扶蘇只是一箇中上之才，之前沒有嬴高橫空出世，看起來還不錯，但是現在有了嬴高作爲對比，差距一下子就出來了。
只是，哪怕是到如今，嬴政對於扶蘇依舊是充滿了希望，畢竟扶蘇是他的長子，對於一個男人而言，長子往往有些不一樣的地位。
除非是長子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
“諾。”
點頭答應一聲，蒙毅與李斯神色肅然，他們都清楚，大秦的儲君十有八九便是嬴高與扶蘇之中生出了。
胡亥已經落伍了。
“李斯，當下我大秦已經席捲山東六國，現如今，王賁拿下了齊地，對於齊王建，以及山東諸王當如何處置？”
半響之後，嬴政朝着李斯，道。
對於諸王的處置，嬴政思考了許久，他沒有詢問嬴高，是因爲以嬴高的性格，必然會想要殺之以除後患。
但是，六國存在數百年，諸國王室的影響早已經深入了方方面面，他需要留着諸國王室來收買人心。
伴隨着天下一統，嬴政的心態已經發生了明顯的變化，他深刻地意識到，大秦不再是單一的秦國，而是一個納六國爲一體的龐大國家。
現在的大秦，不能排除異己，而是要海納百川。
這便是千古一帝，他的政治嗅覺之敏銳，天下無人能及，他非常的清楚，在哪一個階段，做什麼的政策。
哪怕是這個政策他心中不喜歡，甚至於，這個政策是違心做出的。
嬴政心裡清楚，他作爲秦王，做出決策當以有利於大秦這個國家原則，而不是以自己的喜好來做出抉擇。
這便是一個成熟的帝王。
此刻，嬴政已經開始從秦王的角度，悄然朝着始皇帝的角度轉變，這種轉變，也許是有意的，也許是無意的。
但是，這都改變不了，嬴政對於大秦的掌控，以及對於政治變化的把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