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裴文德雙腳卻如同釘在地面上一般，前後沒有挪動哪怕寸許距離。
只是龜裂開一張蛛網。
左手劍鞘一滯一撇，將熊霸天拳勢徹底化去。
裴文德身軀迅速回正。
不待熊霸天繼續提氣出拳，趁着對方氣機交換的剎那，裴文德先一步收回劍鞘，從胸前橫掠而過。
手腕翻轉，順勢一封。
右臂亦是一抖，斷念劍勢偏轉，繞過熊霸天左掌，劍鋒朝外，自上而下，正正劃下。
裴文德左鞘右劍，同時施展春秋刀意。
只不過左手原本的進招被他轉爲守勢。
一攻一守，雖然少了幾分凜冽犀利，但卻越發顯得圓融。
斷念劍變了方向，那些紅線卻是沒有。
尾部搓結成繩，隨意纏繞在劍柄以及裴文德腕部，前端則是分化開來，從附着劍身上脫離，循着既定軌跡向熊霸天左掌而去。
裴文德沒有在上灌輸多少氣機，故而也就沒有什麼嗤嗤破空聲，分外柔弱，輕盈搭在熊霸天光禿左掌之上，從掀起甲蓋的縫隙中鑽入進去。
熊霸天左臂一滯，黑白毛髮無風自動，肌膚下面更是微微隆起十數道細小蚯蚓，從指掌經腕肘，緩緩逆行而上。
去向明顯，直指熊霸天心胸要穴。
一聲咆哮響起，熊霸天一對豆大小眼瞬間瞪圓，本就雄壯魁梧的身軀再次漲大三分，黑白皮毛下點點血珠滲出，匯聚成道道細流。
肌肉鼓脹隆起，那十數道纖細蚯蚓顯現粗壯起來，由細線至竹筷再至小指粗細。
觸目驚心。
然而這些蚯蚓在體內穿行的速度卻是徹底緩慢下來。
顧不得再去攻擊裴文德，熊霸天右臂生生扛過當胸那記無傷大雅的劍光後。
熊霸天右掌驟然加速，在方寸間幻化出一串殘影，向左臂連連拍去。
熊霸天同時收攏左掌五指，只留一根骨質指節在外，攥掌成拳。
肌肉一縮，本就緊繃的粗壯左臂瞬間堅硬如鐵，發出砰然沉悶響聲。
筋絡扭曲，“蚯蚓”紛紛斷裂開來，分成大大小小近百段之多，錯亂分佈在本來還算平整的手臂之上。
單單看上去就覺有一種古怪的混亂感覺，讓人頭皮發麻。
並未收回右掌，六指攤開，五片指甲驟然向前探出半寸有餘。
熊霸天順勢一揮，鋒銳不輸金鐵的指甲帶起一溜兒寒芒向着連接自己左掌與裴文德之間的紅線割去。
裴文德心意一動。
不待熊霸天鋒銳指甲切斷紅線。
十數聲連綿不斷，紅線自行爆開，化爲一團血紅霧氣將熊霸天左掌包裹在內。
掌風經行而過，紅霧裂開一道清晰痕跡。
然而熊霸天右掌尚未完全脫離，霧氣便自迅速彌合。
裴文德鬆開雙手。
劍鞘構築出來的十字並未墜落，巧之又巧地在熊霸天揮掌之前搶進對方懷抱當中，繼續向前逼近。
熊霸天臂膀一抖，雙臂向左右一扯。
與此同時，左右雙腳交錯踏地，向後倒退而去。
他不得不退。
他身負千斤巨力，放眼這個世界，近身肉搏，唯有成是非的金剛不壞神功可以抗衡。
然而在其他方面不可避免地就要欠缺一些。
他也不是沒有接觸過的仙俠修真職業類的法器或者契約者。
以他武者意志之堅定，體魄之凝練，即便是靈異玄幻世界中的鬼怪也難以動搖心神氣血。
可是偏偏面對裴文德這些紅線就束手束腳起來。
這些本質柔弱，又可在虛實間轉變的紅線幾乎是天然受到剋制他一應手段。
在熊霸天看來，他若想破開裴文德紅線糾纏，無非兩種途徑。
其一便是利用葫蘆中的靈酒先行凍結紅線，繼而焚化裴文德附着在紅線上的氣機。
更簡單更乾脆的做法則是以自身武道意志加持在拳腳之上，強行驅散。
任這些紅線如何玄奇，沒了裴文德氣機灌注，和尋常繡線無異。
只是這酒水在輪迴空間中並非可以量產，他身上本就沒有多少。
在先是借酒意催動拳勢，又藉助酒水鎮壓傷勢，早就已經消耗一空。
至於武道意志麼……
熊霸天在身死之前本就精修內家拳十數年，又在輪迴空間中收羅秘笈，經歷無數殺伐，確確實實也打磨出了一身真實不虛的拳意。
只可惜限於他自身性格以及種族功法職業特性。
他所養煉出來的拳意用於攻堅，或者沙場征伐，可謂無往不利甚至千軍辟易。
可是鋒銳凝練到一線甚至一點，卻是遠不足柳生但馬守的殺神一刀斬亦或是裴文德的春秋三刀。
身處此境，便是比他弱上不少的和尚應對起來也要比他更加輕鬆。
斷念劍以及劍鞘倒也罷了，畢竟還是隔了一層，只要沒有親自掌握在裴文德手上，熊霸天對自家體魄還是有着足夠自信。
然而他固然已經將裴文德侵入皮肉氣血中的紅線捶碎。
然而那些紅線混合着自己精血所化的霧氣卻依舊讓他感覺到粘連黏着，即便是完好無損的右掌在霧氣當中也有些凝滯。
裴文德身子前傾，緊隨熊霸天步伐一進再進，始終與劍鞘十字保持固定距離。
手臂如蟒內翻逆纏，裴文德快速提起雙手，左手爲掌，右手握拳。
裴文德身形遠比熊霸天來得瘦小，然而此時此刻，卻反而化爲優勢。
以雙方距離，裴文德可以酣暢淋漓地在一臂之內肆意發揮，反而臂展勝過裴文德的熊霸天卻往往要慢上一拍，每次動作都要被裴文德雙手提前化去，然後順勢出拳。
一手向着劍鞘十字交叉處印去，另一手便自緊隨而上，捶在相同位置。
一進一收，如方似圓，連綿不絕。
明明劍鞘與熊霸天胸膛位置沒有絲毫變化，但在裴文德這一次次印捶之下卻讓人生出錯覺，不斷向着熊霸天逼近。
“不能繼續這樣下去。”
熊霸天腳步一定，心中猛然生出這個念頭。
他雖然不通御劍術，但憑藉武者本能，一眼看得明白裴文德是在不斷積蓄氣勢，一旦待其催動到巔頂，必然如堤壩衝潰，一泄千里不可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