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很難猜麼?”
裴文德神態自若,似乎絲毫沒有感知到突然凝固下來的氣氛,反問道:“楊宇軒一案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曹正淳排除異己的手段,普天之下,除去鐵膽神侯手下的護龍山莊還有幾人敢直攖其鋒?”
“兄臺不也是如此麼?”
有帷帽遮擋,看不清面容,但可以感受得到兩名大內密探身上顯見得一鬆,段天涯淡然一笑,取下斗笠,同樣反問道,卻是承認了自己身份。
“我與你們不同,雖有舉子身份,但尚未進入官場,自然也就沒有這許多約束。而且家中父母早亡,便是曹賊想要牽連報復也是不能。”
裴文德擺擺手,瞥了眼段天涯動作,笑如春風道:“兄臺此舉,又作何解?”
之前段天涯同歸海一刀有黑紗蒙面,即使被裴文德猜到身份,終究也是無憑無據。
但是現在他直接露出廬山真面目,卻是等同於“圖窮匕見”,一下子將裴文德與自己逼到了有進無退的境地中去。
手指微動,對着自幼一道長大的歸海一刀做個隱晦手勢,段天涯身上氣勢復又聚起,沉凝猶勝先前救人殺敵之時,嗓音輕柔不失醇厚,對着裴文德鄭重說道:“茲事體大,天涯不敢擅專,需得請示我義父決斷。還要有請先生在我護龍山莊做客一段時日,等到楊大人案件風波平息之後,屆時我等自會恭送先生離開山莊。”
“若是我不肯答應,兩位就要直接動手送我同那位大檔頭一道上路了。”
笑容漸漸收起,裴文德指指那名躺在地上的屍身,冷聲問道。
“閣下所行乃是俠義之事,天涯自是不會如此無禮。”
段天涯搖搖頭,聲音溫醇解釋:“我等依舊會努力將兩位請回山莊。”
有意無意,段天涯在“請”字上格外加重語氣。
見段天涯二人如此意態,裴文德卻是忽然瀉去一身氣機,爽朗大笑:“鐵膽神侯忠肝義膽,碧血丹心,曾蒙先皇賜下‘丹書鐵券’、‘尚方寶劍’,更是天下第一高手,功參造化,乃是本朝當之無愧的武聖人,這等人物裴某心中敬仰已久,今日有此機會親瞻其面,哪裡能夠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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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郊外,有一座山莊依山傍水而建,佔地廣闊,天下罕有與之比肩。
至於門前懸掛的那幅金字匾額口氣更是極大,以“天下第一莊”聞名於世。然而無論是江湖之遠,亦或者廟堂之高,卻是無一人對這四字提出半句置疑。
蓋因其身後有着天下第一富商萬三千作爲靠山,兼容幷包,網羅天下能人異士。
莊主上官海棠亦是師承一代江湖奇人無痕公子,非但武功高明,醫卜星相更是無所不知。
今日,天下第一莊人聲鼎沸,又有新人成功奪取天下第一的“名人”稱號,獲得獨有金牌作爲憑證。
正堂之後,卻有兩人站在僻靜處,冷眼遠觀繁鬧人羣,不爲所動。
右手提刀,雙臂環抱於胸,恢復尋常裝束的歸海一刀背靠廊柱,眼神鬆散,收起那股似乎與生俱來的鋒銳之意,只是神情冷漠依舊,並未扭頭,對着一旁的段天涯開口問道。
“這人來歷莫測,敵友難辨,你又爲何要將他帶到天下第一莊來,若是因此泄露了海棠的身份,豈不是將她置於險地?”
“你覺得那人武功心性如何?”
並沒有直接回答歸海一刀的問題,段天涯反問道。
“沒有和他真正交過手,看不出具體深淺。”
側頭看向一臉沉靜的段天涯,就算歸海一刀心有不平,有事也不得不承認在某些方面,對方確實要勝過自己,沒有逼着對方因爲自己先開口就一定要先回答自己,歸海一刀思忖片刻後,方纔鄭重回複道:“不過既然他真如那些士卒所說能夠輕易破去那名太監的鎖天箭陣,確確實實有着真本事在身。即使比不上你我二人,相差也不會太遠。”
“至於心性麼?”
鼻音冷哼一聲,歸海一刀不屑道:“人心隔肚皮,更是難測,我們今日要見得那位天下第一君子不就正是如此。”
頓了一頓,似是感覺自己先前所說摻雜了過多情緒,歸海一刀繼續開口:“如果他是真正不忿出手救下楊宇軒家眷,那就是難得的好人,否則就是大奸似忠之徒,不過終究都不是常人可以做到。”
說到這裡,歸海一刀好似想到什麼,驀然醒覺,挺身身軀,正眼看向段天涯,疑聲問道:“你是想……”
“不錯。”
段天涯重重點頭,表示他猜測無誤:“義父苦苦尋覓黃字第一號已經許久,只是一直沒能找到合適人選。此人文武雙全,既然能夠通過鄉試,必定也是身家清白,只要可以排除他是曹正淳門下的嫌疑,豈不正是大內密探的最佳人選?海棠心思機敏細緻,在天下第一莊又不知見識過多少人物,察言觀色遠勝於你我,我就是想讓他先掌過眼後再告知義父。”
“隨你便是,一切與我無關。”
遠望一眼裴文德,歸海一刀搖搖頭,再無興趣,乾脆閉上眼睛,重新靠迴廊柱。
裴文德自然不知這兩位密探在暗中談論自己,或者說並不在意。
因爲提前鎖定任務世界的關係,老周這些契約者早在進入之前就將這裡的劇情研讀精熟,固然之前主要是放在扶桑相關支線劇情上,但也沒有放過其他。
天下第一莊自然也是他們關注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