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的臥底第九日,今天天色如常,風力如常,光照如常,一切看起來都跟平常沒什麼區別,不同的只是人心無常。
今天的任務同樣只有一個,把前幾天他看到的賬冊換出來,但他知道,這難度相比之前的換人,打探之類的要難的多。
不過好在王順早早的就教過他了,手法也在這幾天練的頗爲純熟了,但現在最大的困難是機會。
如果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時機,那就只能晚上去偷出來了,不過這樣一旦被發現自己就只能當場去世別無他法了。
自己肯定是要選最保險的那個的,偷竊豈是他這種怕死的好漢所爲,只要可以不死,就值得拼盡一切去活。
張三深吸一口氣,擡腳邁進了那道可能生可能死的大門,此時的他心裡打定主意,要麼天要亡他,要麼他就把那些個人都亡了。
這時的鹽使正好在屋子裡清點的最後一批送來的禮物,正好看到張三走到門口,連忙揮手招呼。
“三,快過來看看這亳州同知送我的這隻三腿蛤蟆,我從來都只是在故事裡聽過,這真玩意我還是第一次見。”
張三趕忙還上一臉新奇來到鹽使身前,心裡卻盤算着如何套路自己的便宜叔叔,就在他看到那蛤蟆的時候,心中不覺有了定計。
“哎呀,叔叔啊!你可知這蛤蟆是什麼品種嗎?這可不是招財進寶的三腿金蟾,而是供者家破人亡的三腿黑心蛤蟆呀!”
鹽使被張三這話嚇的立時往後退了好幾步,有些疑惑的問道。
“你說的是真的?我讀書少你可不要騙我啊。”
張三見鹽使上勾了,立即賭咒發誓。
“我張三可是叔叔你的親侄子,我發誓如有半句假話,祖宗十九代不得好死,叔,我騙誰還能騙你不成。”
鹽使連忙伸手打斷,警惕的看了看天色,發現並無變化之後,有些後怕的對張三說。
“三啊,叔吶肯定是信你的,不過這麼毒的誓以後就不要亂髮了,叔年紀大了,對神鬼之事還是有些敬畏的。
你也要注意啊,這年頭老天爺眼拙了點,萬一哪天誤聽了不該聽的事情,萬一又剛喝了兩口,那倒黴的不還是咱們吶。
不過那蒙葛兒也着實可誤,仗着自己是蒙古貴族就敢橫行無忌,連我這個欽差鹽使都不放在眼裡。”
張三嘴角一勾,開始大肆對蒙葛兒添油加醋的污衊。
“叔啊他還不只這些吶,我這幾天聽說他還搞大過好幾個已婚婦女的肚子,強擄過八十老太爲他暖牀。
光天化日之下強搶過民男,扒過老漢窗戶,打過和尚道士,騙過小朋友糖吃,舔了一口覺得不好吃後還把人家褲子扒了。”
鹽使有點驚詫於張三的憤慨,多大仇啊這麼損人家,不禁好奇。
“那蒙葛兒是不是得罪過你啊?何至於此啊!”
張三卻不緊不慢的開口說了句。
“我當然氣憤了,那蒙葛兒只給您送過二兩銀子,這不是罵您二嗎?”
聽完這句話,那鹽使突然畫風突變,張口就罵。
“這個禽獸,畜生,豬狗不如的玩意,二兩銀子,他這不是罵我,他這是在打我的臉啊!
這個世界可以有人看不起我,但我絕對不會允許有人鄙視我的貪財之心,這筆賬我刻在心裡了,回京以後定要參他一本。”
就在鹽使氣急敗壞的時候,張三卻說。
“額,叔叔,我剛剛好像記錯了,他似乎只送了兩文錢,不過我也不太確定,要不您拿賬本出來看看?”
鹽使被兩文這個字眼氣的渾身發抖,顫顫巍巍的拿出鑰匙,打開了那個令張三魂牽夢繞的盒子。
鹽使仔細的在名單上尋找着蒙葛兒這個名字,在翻了七八頁後終於長出一口氣。
“三,你記錯了,那蒙葛兒一共送了兩千二百兩,不信你看。”
不夠的冊子遞到張三手上時,卻把他伸出的顫抖的手壓的一矮,但旋即恢復正常,不動聲色的轉了個身,更加仔細的翻動着冊子,嘴裡還喃喃着。
“不會啊,我明明看到過一個二兩的,跑哪去了呢,叔,你等等啊,我定能找到那個只送了二兩的混蛋的。”
鹽使也不在意,任憑他去翻動,因爲自己剛剛已經確認過一遍了,想在他的船上過的安穩的人,不拔點毛簡直是癡人說夢。
在盞茶的功夫後,冊子被張三恭敬的送了回來,鹽使也未去過目,轉身將其鎖好,微笑着看着對方。
而後忽然伸手朝對方摸去,張三嚇的心臟都跳出來了,呆呆的站在那一動不動,不想卻是對方給自己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鹽使擦完之後,輕輕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微笑的問道。
“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是不是在騙我。”
張三剛被擦乾的額頭,冷漢又冒了出來,嘴脣不停的抖動着,卻沒有冒出一個字。
鹽使平靜的看對方,冷冷的說道。
“我就知道是那蒙葛兒招惹到你了,你想在我這給他找找茬,你放心吧,這口氣回了大都,我一定給你出,現在就先委屈一下吧。”
張三長出一口氣,他剛纔雖然做好了死不承認的準備,甚至還各種刑罰毆打都想好了,寧死不屈的氣節都在身體裡涌動起來了,結果老頭就給了他一句這。
雖然沒成爲烈士讓他有點小小的失落,但活着就是比躺在棺材裡舒服的多,這也讓他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只是經歷過剛剛的驚險之後,突然對自己的這位叔叔有種負罪感了,自己平時只是覺得他是在把自己當成工具而已。
但現在看來,他也許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冷漠,靜靜的看着對方,眼角卻不知不覺間變的溼潤。
毫不猶豫的躬身一拜後,用顫抖的聲音說着。
“讓叔叔勞心了,侄兒多謝叔叔。”
鹽使看得出張三眼裡的誠意,急忙將對方扶起,安慰道。
“你若將來能在官場有所成就,這樣我也算有個傳承,亦算是報答我的一番厚望了。”
張三重重的點了點頭,再次躬身後轉身走了出去,而屋內的鹽使則滿眼希冀的看着那道背影慢慢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