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錐露

此時紅紗幔帳裡可以說是真真正正的花團錦簇:賈母一身暗褐飛蝠壽字綢袍多坐在大紫檀八仙桌的上首,左邊你分別是寶玉和黛玉,再往下則是王夫人、王熙鳳、邢夫人、三春、李紈等,而在她們的身後則是趙姨娘、周姨娘等人站着,鴛鴦、襲人秋痕、琥珀等丫鬟穿花蝴蝶似得再度在端菜、傳菜。

她們個個一聲華服,美輪美奐,特別是幾個年輕點的,或恍若神妃、或清姿婆娑、或顧盼神飛、或溫婉可人,如同百花爭妍,遠遠望去,賈環只感眼花繚亂。

而聽到腳步聲,賈母、王夫人、王熙鳳、三春、黛玉等也隨意循聲看去……

賈環許久沒來晨昏定省,賈母等人已經許久沒見賈環了,而此時的賈環由於練武的緣故,身姿挺拔,英武陽剛之氣四溢,和她們的柔美可以說是完全不同!而雖然只是穿了一身不顯眼的黑皁長袍,但黑色沉穩如淵,卻更顯男兒之氣!

匣中寶劍欲露鋒!這種感覺突然間在賈母等人心中升起!

這種感覺其實諸多人不喜,前事在目,王夫人、王熙鳳、寶玉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而見她們三個臉色有異,周圍的姨娘丫鬟都是善於察言觀色之人,頓時都收斂了笑意,當賈環來到八仙桌跟前時,原來的歡聲笑語蕩然無存,場面冷落蕭索的像是深秋。

由至繁到至清,就這麼一瞬!賈環沒想到自己還帶有這種效果!

“或許我就不該來,其實我也不想來……”

心中略微感慨,賈環隨意的向賈母和王夫人處彎了下腰,拱手道:“孩兒參見老祖宗,參見母親。”

對於賈環,王夫人心中怒氣依然沒消,只是強行忍耐而已,聞言低眉搭眼的像是沒看見賈環似的,從鼻子中‘嗯’了一聲,算是迴應。

而賈母看着賈環的英挺陽剛之態卻想起了想起了賈源、賈演的英武氣概,想起了從過戶的從前……同時她感覺賈環也很知道分寸,很聽話的沒將那事繼續鬧下去,回憶中心裡又生了些好感,微笑道:“坐吧,你老子爹回頭要提問,你準備的怎麼樣了?”

“三叔、三叔這邊坐!”賈母話音剛落,賈蘭就拍了拍他身邊的錦墩,每天和賈環一起習武,賈環平時對他又隨和,他現在倒是很粘賈環。

而聽了賈母的話,賈環本來想回答說他不用準備的,他就是個陪襯的,但轉而一想,這雖然是實話,但說出去卻顯得牙尖嘴長,酸氣沖天!這與何必呢?既不需要也不在意她們的恩寵,因此賈環回道:“多謝老祖宗掛心,孩兒已經準備好了。”

說着賈環來到了賈蘭旁邊的錦墩邊,右邊是惜春,左邊各一個是李紈,一桌子的鶯鶯燕燕,賈環鋼坐下就覺的香溫氣馥……

而這時惜春笑道:“三哥哥你真的準備好了,莫不是吹牛,二哥哥昨天都嚇的半死呢!”

賈環知道惜春說這話的來由:以前的賈環在讀書上很是愚笨,遠遠不及賈寶玉,而現在又練武。賈環也聽出了探春話裡的輕視,但反駁也沒什麼意思,何況加環估計這小丫頭也是說者無心,不必叫真,因此微微一笑,沒有接話。

而賈寶玉和林黛玉見賈環這麼大刺刺的,心有靈犀的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不屑,而這裡知道賈環真才實學的只有李紈,但她向來謹言慎行,行事穩重,自然不會和惜春爭論什麼,聞言只是和婉一笑。

而探春在三春中是學問最高好的,《紅樓夢》裡就曾言探春文采精華,見之忘俗,她見賈環如此大刺刺的,不由得皺了皺修揚的俊眉,隨即說道:“三弟,倒時你要是不會,可以悄悄問我。”雖然不喜歡以前賈環的愚頑,但但畢竟是親姐弟,探春還是不想賈環因回答不上問題而出醜。

賈環隨意的點點頭,見賈環好像不識好人心,惜春小小的櫻脣一撅:“三姐別幫他,讓他捱打!”

“這丫頭!”

賈環只能微微一笑,而賈蘭卻又把小腦袋伸了過來,兩個總角晃動着:“三叔你說爺爺會問到哪本經書?”

“不清楚,你別怕,你答錯了也沒事。”

“哦……”

……

正談論間,月亮門處傳來一聲輕咳,循聲望去,賈環看到帳幔上出現三四個朦朧的黑影,隨後便聽到‘我先過去,各位稍待’、‘東翁隨意’之類的聲音,而後便是輕輕的腳步聲。

知道是賈政要來了,場面頓時一片寂靜,除了賈母外,其餘人等都陸續站起,“他這冷場的效果倒是比我還大!”賈環心裡暗笑,也站了起來。

俄而就見賈政一身黑絲袍,頭帶黑紗襆頭巾走了過來,三縷黑鬚,方正白臉,嚴肅的像塊火石……

“參見父親!”“參見相公!”“參見爺爺!”衆人急忙行禮,賈環也隨之。

對於衆人的行禮,賈政只是漫不經心的揮了下手,隨意的說了句:“都起來吧!”

說話之時腳步不停,直奔賈母而去,而當目光不經意間落在賈環身上時,見賈環英挺青蔥,陽剛之氣溢於身外,他不禁微微一愣,隨即心中想道:“此子倒有祖風……”

但他腳下卻絲毫不減慢,來到賈母面前,把綢袍往上一撩,雙膝跪地道:“孩兒給母親請安。”

賈政爲人至孝,也可以稱的上是愚孝!

“給你說了多少遍了,都是有孫子的人了,以後不要跪了,趕緊起來吧!”賈母滿臉慈愛。

“是!”賈政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之後,才站了起來。

“開宴吧!時候不早了,孩兒們都餓了!”賈母笑道。

隨後山珍海味像流水般的涌了上來……月色溶溶,紅燈高掛,王熙鳳的插科打諢聲裡,紅紗帳內歡聲笑語不斷……

……

酒過三巡之後,賈政又來到了紗幔裡給賈母敬了酒,然後隨意的讓賈寶玉、賈環、賈蘭背誦一段《詩經》裡的一段詩文便出去了。

所背誦的也不過‘呦呦鹿鳴,食野之萍’‘鳳鳴九皋,聲聞於天’的簡單篇章,考覈這樣簡單,讓賈環產生了虎頭蛇尾的感覺。

但轉而一想也就明白了,賈政事母至孝,此情此景自然不想壞了賈母的心情,又知道賈寶玉喜歡詩賦之類的消譴之書,這才故意讓背誦《詩經》裡的篇章,好讓賈母高興!

爲行孝竟忽視教育!

再想一想賈母的日常,富養!衣食住行無不奢華精緻,賈環突然感覺榮寧二府之敗,賈母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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