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抽劍斷水
“往生蠶”，作爲一招化劍爲絲的劍勢，正是勝在其生生不息，連綿不斷的意境。以劍意的無窮無盡，再加上因爲纖細而產生的鋒利，自然會產生出一劍破萬劍的氣勢來。
細之極，則能切割萬物；密之極，則可羅網一切！
林軒聽罷陸九楓之言，心中頓有醍醐灌頂之感。原來自始至終，都是自己理解錯了，玉蠶的劍絲實則是蠶絲，而非斷斷續續的雨絲。其附帶的風雨之勢，不過是因功法引動的天地變化而已。
“你的雨絲雖然細密，卻是根根斷開，難免顯得鋒利有餘，而後勁不足。這樣的劍勢，決不像春蠶吐絲那般，出現延綿不絕，至死方休的意境來。所以你剛纔的劍勢，若是不曾斷開，恐怕就不會這麼輕易被我的魚線切斷。”陸九楓字字句句，無一不是切中要點，說得林軒心底茅塞頓開，欣喜不已。
“前輩所言極是，晚輩的劍勢，確實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了。”林軒說罷，臉上微有慚愧之色。
“你我二人，歸根到底也算是師出同門，我指點你一番，也是在情理之中。先讓你看看，何謂真正的往生蠶劍勢！”陸姓老者說着，手中玉蠶劍突然一橫，做了個起手的劍勢。
隨之陸九楓手勢再變，周身潔白的玉蠶劍，彷彿化作了一條狹長的蠶蟲，周身上下都冒出了細密的絲線來。隨着蠶絲連續綻放，“嘶嘶”的穿梭之音，逐漸不絕於耳，聽起來既有節律性。
林軒仔細一看，發現陸老者使出的劍勢，跟自己的果然有很大不同。林軒凝出的劍絲，看似密集，實則各自爲陣，互不幹連。而陸九楓凝結的劍氣，卻是根根相通，渾然一體，根本看不出何爲盡頭。
光潔的玉蠶劍好似春蠶吐絲，接連不斷，使得劍刃之上的細絲，越聚越多。隨着無數細絲相互交織在一起，劍身也被完全地覆蓋了起來，看着彷彿一個又大又長的蠶繭。
“悠遠綿長，不絕如縷；見縫穿針，無孔不入！”陸九楓一面持劍，口中卻是一字一頓地低喝道。
不絕如縷！無孔不入！這纔是玉蠶劍最本質的真意！林軒將這句精簡有力的話語，聽在耳中，又即刻記在心底，一時間整個人心緒翻飛，豁然開朗起來。想不到自己走了如此久的彎路，到今日才總算是看清了這一劍勢的本來面目。假如此刻再讓他拿起玉蠶劍來，那麼使出來的劍勢，必然會跟先前大不一樣。
“喝！”陸姓老者隨即一聲輕嘯，竟是朝着水灣的前方，一劍揮出。出手之際，氣勢恢宏，乾脆利落，宛若行雲流水般毫無凝滯。
交織纏繞在玉蠶劍上的細絲，突然間全部展開，化作了孤零零的一根劍絲。那劍絲連綿不絕，猛地繃直，從頭到腳，居然長達數百米。
林軒看得咋舌不已，想不到陸九楓一劍揮出，波及距離竟是如此之遠。若是剛纔一見面時，對方就使出了這等劍勢來，恐怕自己早就身首異處了。
劍絲伸直之後，好像是玉蠶劍的劍刃憑空變長了幾百米，看着很是驚心動魄。陸九楓揮動劍絲，隨即朝着水灣的江面，一劍劈去。
“唰！嘩啦！”
整個水灣裡的水，居然被陸九楓一劃兩斷。高漲的江水，瞬間向兩側分開，缺口之處，被切得像塊豆腐一般整整齊齊。開闊的水灣中央，很快露出了漆黑的泥地來。
此時的水灣，看上去怪異至極，明明兩側都是滔滔不絕的江水，但偏偏中間卻出現了一道深可見底的溝壑。整個溝壑裡，沒有一滴水在流淌，甚至連不慎躺在那個位置上的魚蝦，也跟着被切成了兩半。
而在溝壑的最底部，還有一道又細又長的印痕，深深刻進去泥沙之內。唯有老者所坐的小舟，卻是懸空而立，始終不曾搖擺，更不曾掉入江底。
林軒看得目瞪口呆，要知道這處水灣，雖只是清平江的一處旁支，但深度同樣不淺，怎麼說也有三四百米的樣子。而如此深遠的底部，劍氣越是接近下方，受到的水壓自然會越大，也就越加得發揮不出正常的威力來。
但陸九楓的這一劍，卻是一氣呵成，直透水底，一下便將整個水灣分成了兩半。可見他這招劍勢的穿透力，幾乎是達到了無堅不摧的地步。
古人有云：抽刀斷水水更流，除了表明愁緒難消外，同時說的也是深水勢大，悠遠難斷。而今日陸九楓揮劍斷水，卻是讓連綿的江水瞬間斷流，讓昏暗的江底重見天日！
“好劍！好劍法！”林軒心神俱震，一時忍不住開口，大聲喝彩道。
“你可是看明白了？！”陸九楓說着，又把手中玉蠶劍一擡，散去了其上劍勢，接着轉頭問林軒。
隨着老者將玉蠶劍收起，分開的江水，又以大堤泄洪之勢，瞬間朝中間匯合。兩股江水相互衝擊，發出一陣驚天巨響，潔白的浪花，更是騰空濺起，四面飛射。
江水洶涌，浪花沸騰，一如林軒此時的心緒。
那條名爲小白的白色大魚，不知何時又冒出在了小舟邊。方纔陸九楓使劍之際，它已是鑽到水灣的一角，躲藏了起來。如今看到劍勢散去，它便鑽出水面，回到了小舟旁，前後左右地遊了幾圈。
“晚輩已大致明悟了往生蠶劍勢的真意，雖使不出前輩這般驚天動地的氣勢，但也應該不會出現大失誤了。”林軒抱拳致意，語氣謙遜地說道。
“大致明悟？哼！若非徹底掌握，你還是不要再用玉蠶劍爲好，免得辱沒了這把寶劍。你且使出一劍來，給我仔細瞧瞧。”陸九楓似不大放心，把玉蠶劍朝林軒一拋，便要他試着劈出一劍。
“晚輩使得不好時，前輩可不要笑話。”林軒右手一擡，借住了飛來的玉蠶劍，接着默運心訣，緩緩輸出靈力到劍刃之上。
“往生蠶！生生不息，無窮無盡！”
無數輕微的沙沙聲，開始在劍刃上響起，從劍刃的兩側，漸漸抽出來根根細小的絲線。陸姓老者看到此幕，總算面色緩和地點了點頭，似乎心中感覺頗爲滿意。
“喝！”林軒一聲低呼，向着水面揮劍劈出。
“咻！”
開闊的江面上，立刻顯出了一道狹長的縫隙。原本完整的水面，像是一面鏡子突然破開，出現了一道裂紋。
“劍意已經是學得不差了，可惜你的修爲境界太低，還做不到一劍斷水的地步，日後尚須不斷修行纔好。不過還有一點，我方纔忘了告訴你……”陸九楓再次點頭，算是承認了林軒的這一劍。
“莫非是晚輩的劍勢中，還有其他的缺陷嗎？”林軒收劍而立，轉身問道。
“唉，不是劍勢的問題。這往生蠶劍勢，乃是我當年專門爲玉蠶劍而創，因而若非玉蠶劍，不可能完整地使出這種劍勢來。但我勸你在日後，不要輕易再將玉蠶劍現於人前。”老者微一搖頭，繼續補充道。
“晚輩纔剛剛學了往生蠶劍勢，卻爲何又不能使用此劍？！”林軒大爲驚訝，趕緊又問。
“玉蠶劍所牽涉到的事情，實在是太多，此劍若是現世，必然又會引起很多的紛爭。而且我弟他進入無門當殺手，也是有着極爲特殊的原因。他在成爲殺手後，一直都是跟我保持着聯繫，但不知爲何，有一天卻突然斷了音訊。”
“想必那一天，便是戮神前輩遇難之時吧。可前輩既然叫我不要讓玉蠶劍現於人前，那我學會的這招往生蠶劍勢，豈不是根本就派不上用場了。”林軒大爲費解，暗自覺得可惜。若是學了一招至強的劍勢，卻不能拿來用，那豈不是跟坐擁金山的乞丐毫無區別？
“哈哈，正是如此，不過我相信終有一天，你會用得上這一劍的。但你最好希望，那一天永遠都不要到來的好。可惜你既然得到了玉蠶劍，便是註定跟它結下了因果，有些事情，恐怕是你這輩子都無法避開的。”陸九楓的話語中，暗藏玄機，卻又不明言點破，一時聽得林軒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不知前輩所說的‘那天’，究竟是指什麼？”林軒站在水面，忍不住再次發問。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具體如何，可不是我一時半會說得清了。也或許你帶着玉蠶劍出現這件事本身，便是一個不可或缺的轉機。這塊戮神金殺牌和玉蠶劍，你就先帶在身上吧，待到時機成熟，你自會明白一切的。”陸九楓說着，便是仰天一聲長嘆，腹中似乎藏有無盡的心事。
“既然前輩不願多說，看來晚輩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過今日教劍之事，還是要多謝前輩。”林軒拱手爲禮，緩聲說道。
“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有些事情只需要做下去，後面的自然會慢慢明朗起來。另外，你若想要有其它劍勢可用，我今日再多教你一劍，又有何妨？”陸九楓神色平靜，彷彿所說的的一切，都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前輩若是願意指點晚輩其它劍勢，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林軒心中一喜，趕緊謝道。
“我的另一招劍勢，可不是尋常人能夠承受，你確定真的要學？”陸九楓說到此處，臉上不知何故，竟是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