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苦海與血海
徐鹿與莊柘二人,意在速戰速決,下手自然是不會有絲毫留情。在兩人天衣無縫的配合之下,未過多久,夏文卓身上已出現了數道極深的傷口。
鮮紅的血液,潺潺地順着外翻的傷口流出,灑落在腳下的草地上,又滲透進黑色的泥土中。
夏文卓慘然一笑,暗歎自己真是老了,大意之下,竟連自己的家族都無法保護周全。他心中意念決然,再次猛一揮手,逼退撲上來的血屍田健,接着單手拍了下腰際的儲物袋,取出了一張水汽逼人的符紙來。
碧海潮生符,乃是雲海宗宗主賜下的一張高階術符,可用來引動天地水汽,憑空化海,覆沒天地萬物。雖然夏文卓每次催動此符,都幾乎要耗盡渾身靈力,但如今勢態緊急,也就來不及有太多的顧慮了。
好在夏家的庭院裡,護院大陣已經開啓,基本上不會受到符紙化海產生衝擊的影響,只要等到雲海宗的高手趕到,自能將困在裡邊的夏家族人給救出來。
空香谷的地勢,本就顯得極低,若是催動起碧海潮生符,那徐鹿三人,就相當於直接站在了海底下。如此一來,三人不僅會受到強大水勢的壓迫,而且符紙催生的海水,也有拘束和捆縛的作用,一直將人生生磨滅於海底爲止。
因而此刻的夏文卓,已是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心理準備,只要能拉上徐鹿二人陪葬,保住家族不滅,那麼他死得也就值了。
徐鹿在看到了夏文卓手中符紙後,卻是顯得不慌不忙,反到是發出來冷笑。他同樣很清楚,越是威力絕倫的符篆之術,催動它所需的時間也往往越久。
所以徐鹿確信,就算夏文卓催動這張碧海潮生符,也至少需要兩息的間歇。而此時的徐鹿要殺人,卻只需一瞬,因爲夏文卓的身上,已經見血。
有傷口的地方,難免會有鮮血;而有血的地方,定會有徐鹿的用武之地。
“血崩!”
徐鹿站在原地穩步不動,口裡卻是一聲大喝,右手猛一指夏文卓溢血的肩膀。
“呯!”
鮮血爲引,隨心而動。眨眼之間,夏文卓那隻拿着符紙的手,突然就爆裂開來。
血光迸濺,肉屑紛飛。威力絕倫的碧海潮生符還沒來得及被催動,就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浸沒於血水之中。
徐鹿極爲巧妙地控制住了施術的範圍,血術發作的點,居然僅限於夏文卓的兩隻手臂,卻未波及其軀幹。
對於徐鹿而言,殺人若是沒有痛苦的過程,也就失去了樂趣所在。有些時候,來自他人的痛苦,的確是可以給另一些人帶來快樂的。
失去雙臂的夏文卓,身姿好似一根浴血的木樁子,筆挺地插在地面上。徐鹿的術法並未傷及他的性命,但是那種令人發狂的苦痛,卻幾乎使他生不如死。夏文卓的臉上瞬間變得慘白一片,額頭之上滲出密密的冷汗來,臉上的表情也是抽搐不已,顯然是在極力忍住身體的苦痛。
“可惜了這張高階術符,若是真被你催動起來,那我二人的確是很難脫身了。”徐鹿單手一招,碧海潮生符從血泊中飛出,落入了他的掌心。
“惡賊!我咒你不得好死!”夏文卓雙臂雖失,但意識卻是依舊清醒,他一面怒罵着,一面足下靈力狂涌,整個身子立刻拔地而起,如同一根標槍狠狠地撞向徐鹿。
身可殘,命可丟,然而意志,卻決不可磨滅!這便是夏文卓的心意!
“像我這類人,早已隨時做足了不得好死的準備,又何須你來提醒!但今日,先死的人卻必定是你!”徐鹿面目猙獰,狂笑說道。
夏文卓不管不顧,身出似箭,周身的血花隨風飛灑,很快便已撲到徐鹿眼前。
“死!死!死!”徐鹿面對悍不畏死的夏文卓,同樣是不躲不閃,擡頭冷笑着一擡右手,遙指其血光氾濫的雙肩。
“呯!”
半空裡的夏文卓,瞬間在原地消失,轉而化作一蓬迷濛的血霧,四散飛開。
腥風血雨,談笑風生,擡指之間,勁敵灰飛煙滅。
一身黑袍的徐鹿,好似血中主宰,而他的衣袍之上,卻依然光潔如新,沒有沾上半滴的血跡。
“寨主的神通,果然厲害,用來對付區區一個夏家,實在是顯得殺雞用牛刀了。”莊柘手持弓箭,隨口笑道。
“不過是隻螻蟻罷了,連雞都未必稱得上哩。走,我們去夏家府苑裡取劍。”徐鹿彈一彈衣袖,好似拂去身上幾顆微不可見的灰塵,他的目光透過空中血霧,看向了籠罩在大陣之下的夏家。
“這個法陣,看起來是雲海宗的大海無量陣!此陣之意,如同潮汐,此起彼落,澎湃不絕。跟我當年在黑風寨佈下的星耀天穹陣,有着異曲同工之妙。”莊柘也擡首看着夏家府苑,一眼便認出了陣法的來頭。
“此陣雖妙,亦不過雞肋罷了,破之何難?不過我們必須要抓緊時間了,想必這個時候,雲海宗的高手已經在趕來的路上,若是跟他們正面交鋒,現在的你我還討不到什麼好處。”徐鹿面不改色,語調冷澀的說道。
兩人一面聊着,一面卻是御器飛起,直接奔到了大陣之前。
“若用常規的破陣之法,恐怕得到明天早晨,才能將大陣攻破。只是雲海宗的援手,應該在日落之前就能趕到這裡。不知道寨主你,可有什麼破陣的良策嗎?”莊柘盯着水汽朦朧的大海無量陣,微一皺眉,轉頭又望向了徐鹿。
“大海雖無量,終竟只是稀薄的苦水。正所謂血濃於水,無邊苦海,當以血海破之。”徐鹿目視着前方,沉聲答道。
徐鹿說罷,卻是閉上了雙眸,再睜眼時,兩隻眼睛都成了滴血般的赤紅色。
“朱魄血玉!”徐鹿猛然一聲輕嘯,接着一張口,吐出來一枚晶瑩透紅的玉石。
朱魄血玉,乃是徐鹿一身血魔傳承的來源,在這看似薄薄的玉片之中,卻蘊藏又一個廣闊無邊的血海。三百萬鬥鮮血,都是經過神魔蚩尤親手煉化的血中精粹!
此血雖濃於水,卻不溶於水!朱魄玉中的血液,更像是燎原的烈火,潛藏着一股暴虐狂躁的力量。而水火不容,乃是從古至今不變的真理。
“血海無涯!”徐鹿手持血玉,擡手一揚,一道熾烈的血色長河貫空而出,直飛到夏家大海無量陣的上方。
“轟!”
血河源遠流長,綿綿無盡,越流越寬,鋪天蓋地地衝撞在了大陣之上,將整個夏家都用血色包裹了起來。
“呲,呲呲!”
血光之中,大陣好似浴火的水滴,在倍受煎熬之中,發出了接連不斷的鳴叫之聲。
而躲在大陣之下的夏家族人,俱是心驚膽戰,有膽怯者,知道今日恐怕難逃厄運,甚至已經開始小聲地抽泣起來。
原本開朗明亮的夏家庭院,突然間籠罩在了一片血光之下,天空和大地都變得赤紅色一片,就連空氣中,也到處瀰漫着一股深徹入骨的血腥味。每個人的臉上閃爍的,除了深深的懼意,還有映襯出的鮮紅血光。
“諸位,家主至今不歸,而強敵先至,應該已是遭了毒手。不過大家儘管放心,雲海宗的高手已經在趕來的路上,用不了多久,此次危機便可化解!”逃回夏家的夏文燦聲如洪鐘,出言給夏家族人打氣,只是他自己的心絃卻懸了起來。依照大海無量陣目前的狀況,估計很難撐到雲海宗的人趕來。
夏家府苑裡飄蕩的血腥氣,變得越來越濃厚,逐漸瀰漫了大半個府邸,聞着幾乎讓人窒息。一些忍不住胃中惡心之意的族人,直接就地嘔吐起來。
“呲呲,呲呲!”
劇烈的水汽蒸騰之音,從大陣上不斷傳來,聽在夏家人耳朵裡,卻好似索命無常的催命之音。
“刺啦!轟!”
完整的大陣中,突然出現了一道裂縫。下一刻,裂縫猛地破開,一股血泉奔涌而入,以萬鈞之勢從天上傾瀉下來。
“嘩啦啦啦——”
夏家上空,頓時下起了瓢潑大雨,雨滴的顏色,乃是刺目的鮮紅!
裂縫進一步撐大,成爲了一道泄洪的峽谷,一條血河自天掛落,立時來了個血漫夏家。轉眼之間,整個夏家府苑中的血水,已經有了齊腰深。
屋裡屋外,浮屍遍地,驚叫哭喊之聲不絕於耳,響徹天地。原來這血海之水,竟然還能吸取生機,但凡血水流過之處,草木立馬枯萎,雞犬轉眼斃命。
一些身有道行的夏家族人,趕緊就近抓住身邊之人,御器飛至半空無血之處,以躲開血海的侵蝕。
“轟隆!”
隨着血河不斷衝擊,整個大海無量陣,很快分崩離析,破裂開來。血水通暢無阻,一路狂奔,直接淹沒掉夏家府苑的每一個屋頂。一些來不及逃掉的夏家族人,已都被血浪吞沒,吸噬掉所有生機,化爲了一具具的枯屍。
血河涌入後,從半空中,有兩道身穿黑袍的身影,仰天哈哈大笑着,緊跟在洶涌的血浪後飛了進來。其中的黑袍瘦小青年,面色猙獰,眼眸赤紅。
“兩位前輩,不知我夏家是哪裡得罪了你們,爲何要趕盡殺絕!?”半空中的夏文燦悲聲高喊道,此刻他的左右手,各抓着一個夏家族人,兩邊肩上還各掛了一個小孩,情形不可謂不狼狽。
“得罪?我可不記得,這兒有誰曾得罪過我。本尊今日造訪,乃是來取一把劍,至於殺人,不過是興之所及罷了。”徐鹿駐足於血浪之上,傲然俯視着下方人羣,口中悠悠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