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洛在湖中游得酣暢,湖水清涼涼的,沁入了人的心脾。天熱的時候,整個人泡在水中,再愜意不過了。
羽洛正享受着玩水的樂趣,卻突然聽見一聲大吼,驚得她在水中一震。
“姑娘,王爺來了。快,快上來!”一旁的繡茉哪見過宣於璟發怒的樣子,三步並作兩步,抓了備在湖邊的披風過來。
“不就是遊個泳嘛,至於嘛。”
古人就愛大驚小怪!
羽洛滿不在意地上了岸,先是回頭給了宣於璟一個大大的鬼臉,又低頭看了自己,這才意識到褻衣、外衣全貼在身上,被陽光一照,還微微發透。
天哪!她趕忙抓過繡茉手中的披風,一陣風似的跑回採擷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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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奴婢還沒見過王爺這般動怒呢。”繡茉一邊替羽洛擦拭着身體,一邊又擔心要受責罰。
“他幹嗎那麼生氣?”羽洛嘴上不服,可心裡卻在擔心着和繡茉一樣的事。
想想自己之前給勤王下藥,也不見他大聲怒喝,這回不是真摸着老虎屁股了吧?
不對,是踢到老虎屁股了!
可鬧了半天,他到底在氣什麼呢?
吃虧的明明就是自己嘛!
還真是“古人的心思太難猜,她猜來猜去也纔不明白”。
“繡茉,這勤王府有沒有什麼家規府訓,會體罰人的那種?”羽洛問,說白了,她一向是很怕疼的。
“規矩自然是有的,可奴婢也沒見王爺真罰過誰。”繡茉答。
“哦。”羽洛輕拍自己的胸膛,多少放心一些。
這心才放下,一眨眼的工夫,就聽得聞舉在敲門,說是王爺讓他傳話。
“喬姑娘,王爺下了禁足令。姑娘以後不得在花園走動。”聞舉傳的雖不是好消息,可態度還是相當恭敬的。
自上次御醫探診的事後,聞舉從王爺口中得知了原委,頓時對羽洛多了幾分敬意。
“禁足?!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他憑什麼約束我?”羽洛瞬間就把剛纔的忐忑拋遠了,長這麼大,就連她爹媽都沒禁過她的足!
“不行!勤王人呢?我得和他理論理論去!”
“別!別!喬姑娘且慢。”聞舉急忙拿身子堵了門,“王爺這會兒正與人議事呢。禁足令不過就是做做樣子,等晚些主子氣過了,說幾句軟話,這令許就解了。姑娘若是這會兒去了,只怕……”
聞舉也是好心,向着她說話,這世間的事,就是衝突越烈,結果越不如人意。
“行了,我明白。”羽洛揮了揮手道,她也不是不明理的人。
聞舉見羽洛臉色好些了,這才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喬姑娘,這是王爺來前特別吩咐給姑娘帶的雲糕,姑娘嚐嚐。”
“哼,這算什麼?打一棍子給一顆甜棗啊?”羽洛伸手拿了一塊,放進嘴裡。
這雲糕又軟又糯,香甜極了,心情也平復了一些。
羽洛看着雲糕,頓時有了主意。
她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聞總管,王爺沒說不讓我去竈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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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院駐月閣。
宣於璟與齊方卿、元晝正說到選秀女一事。
帝王選秀原本該由宮中操辦,由太后、皇后主持,如今竟跑出個卜官寧浦,就算是王上的寵臣,也屬僭越了。
不光是宣於璟、方卿,就連平日裡慢半拍的元晝也覺出了這裡頭的蹊蹺。
王上的後宮雖不及規制,也算是滿滿當當,在這江山未穩的時候,竟要操辦選秀一事。而最讓人不解的是,太后竟然沒有半點勸阻,想必其中是有奧妙。
三人議了一陣,卻也沒理明白這裡頭的門道。
時光一晃而過,轉眼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候,宣於璟從駐月閣的窗口往外望。
他本以爲羽洛接了禁足令,定會跑來與自己爭辯,卻沒想到她這般沉得住氣。
更沒想到的是,此刻的自己竟覺出幾分失落來。
那丫頭,該不會當真鬧彆扭了吧?
而此時,齊方卿與元晝起身告辭。
宣於璟迴應了幾句,也叫來了聞舉,準備打道回勤王府。自落馬“甦醒”以來,他便不在王府以外的地方過夜了。一來,是要與“酒色王爺”的形象做個區別;二來,非常時刻,只有多在引文王妃的視線範圍內活動,才更能讓太后放心。
“爺,晚膳已經預備下了,不如用過再走?”聞舉問道。
“不必了。”宣於璟領着齊方卿、元晝兩人,已經邁開了步子。
“可是,爺,那飯菜……”聞舉跟上主子,“是喬姑娘親自預備的。”
“你剛纔說什麼?”宣於璟停下了腳步。
“爺,那飯菜都是喬姑娘忙了半下午,親自下廚預備的。”聞舉重複了一遍。
“是麼?”宣於璟迴轉了身,看不出喜怒,只是平淡地道,“那就端上來吧。”至於他身後的兩人,也順勢留下了。
其中,齊方卿是爲了看熱鬧,元晝卻是想看看能否討杯酒喝。
不一會兒,飯菜上了桌。一共三道。
第一道:羹湯。鮮菇切絲,呈一寸半長,外邊包裹同寬的肉片呈現卷狀,再用青蔥在“腰”間挽成結,列於勾了芡的高湯之中,鹹鮮可口。
“這一道,叫作‘浴前衣上帶’。”聞舉在旁介紹。
第二道:主菜。砂盅打開的時候,表面上只看得見一層梅菜,卻是香氣四溢。
“這一道,叫作‘乾坤葉下尋’。”
宣於璟聞言,用筷子撥開了表層的梅菜葉,底下露出切了片的圓蹄,再往下尋,紅肉下還鋪了一層糯米,吸飽了肉汁,粒粒晶瑩。
第三道:甜品。簡簡單單的拔絲地瓜,糖色紅亮。
“這道又叫什麼?”宣於璟饒有興趣地問。
“回爺的話,這一道叫作‘飴絲聚成團’。”
“有趣!有趣!有趣得緊啊!”齊方卿聽到此,已然看出了門道,搖着扇連贊三聲:“果真巧菜巧名!喬姑娘這是讓王爺猜謎呢。”
好個“浴前衣上帶”“乾坤葉下尋”“飴絲聚成團”!
宣於璟品了一會兒,也是心領神會,對着聞舉吩咐:“罷了,這禁足令就依她,解了吧。”
王爺的話出了口,唯有元晝不明就裡。
他在一旁看看方卿,又看看宣於璟,終於忍不住發問:“方卿,這究竟是個什麼門道?”
“這三道菜呀……”齊方卿挨個兒解說,“一指‘衣帶’,二隱‘謎(米)題(蹄)’,三點‘疑(飴)團’。”
“這三樣,聚在一起,就只有一個意思……”齊方卿故意頓了一下,“那就是一個‘解’字!”
元晝又思考了一會兒,這才緩緩明白過來。“原來是這麼回事啊,難怪王爺提什麼‘禁足令’的。”
“你們文人的這些玩意兒,我鬧不明白。我就知道,這好菜得配好酒。”元晝說着就想往桌邊靠,卻被齊方卿及時地一把拉回。
“做人要識趣。”齊方卿在元晝耳邊提點:“這些個菜是‘做菜的人’專爲‘吃菜的人’預備的,你就別在這裡打岔了。”
聽得元晝又是一臉茫然,被方卿拉着邊走邊怨:“什麼‘做菜的人’,‘吃菜的人’?再添我這個‘喝酒的人’,就不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