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喬兄弟這是哪裡話。兄弟之情,豈是說忘就忘的。”公良長顧說着,一轉頭提起了舊事,“之前玉璜的事,承蒙喬兄弟掛心了。其實,當年在封城的時候,我可無意叫你賠這一塊玉璜的啊。”
“這我知道,不過君子一言九鼎,既然諾了,就不可失言。”羽洛說。
“不過是一塊玉璜罷了。”長顧回道。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嚴格來說,喬兄弟藉着打碎一塊玉璜的契機,也算是替他緩和了與馬族之間的關係。自己已經收益一層了,又怎好再計較細節?
“就算只是一塊玉璜也一樣。如果換了大哥,恐怕也不會因事小而忽略吧。”
羽洛淡淡帶過,幾句話說得合準了公良長顧的脾性。
“喬兄弟,老實說,你那一塊玉璜,送得很是時候,還幫我一個大忙。來,大哥這裡也沒什麼好作謝的,先乾了這杯酒爲敬吧!你的人情,我是記下了。”長顧說着,一仰頭就幹下了一碗。
一塊玉璜,幫了芮涵,也就等於是幫了他一個大忙。
抹了抹嘴,他接着又道:“對了,還有喬兄弟這回,替張鐵送酒給在下,也是解了口舌之急啊。這麼算來,爲兄欠你的人情,可是越來越多了。”
他說着,又幹了一碗,以酒言謝,對軍中人士而言是再自然不過的姿態。
羽洛見狀,也配合着飲了幾大口,隨即纔將話語轉到了正題上:“公良大哥,既然你認我這個兄弟,咱們之間就無需算得這般清楚了。實不相瞞,這次小弟前來拜訪,可是受人之託,捎口信來的。”
“受人之託?口信?”公良長顧將酒碗一放,幾分驚異全都展在臉上,“喬兄弟難道不是爲了替張鐵送酒而來?”
“那不過是順便罷了。”羽洛簡言道,“真正託我前來的人,是長公主。”
“長公主?”是芮涵?公良長顧頓時露出了少有的嚴肅神色,打量着羽洛問,“喬兄弟……怎會受長公主所託?”
被公良大哥難得的審視目光一怔,羽洛險些連口中的酒都吞到氣管裡。看他提問的模樣,該不是在瞎猜什麼吧?
別說,芮涵喚他一聲“笨公良”,還真是沒有埋沒了他。
哎,都說愛情使人甘願愚笨,放到他身上,還真是一點不錯啊。
“公良大哥,其實是這麼回事兒。”羽洛解釋道,“這口信呢,是長公主所託,可她託的人,是宸妃娘娘。至於我嘛,與宸妃娘娘是舊識,一來二去的,也就做了傳信之人了。”
“哦,是這麼回事啊。”宸妃入宮前本是民間女子,能認識喬兄弟也不足爲奇,公良長顧想明白了這一點,也不在傳信之人身上多費心思了。他下意識地坐正了一些,靜等下文。
“這口信嘛,說來也簡單,有人向長公主提親了,就是這麼回事。”羽洛一語帶過。
眼見着公良大哥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可在聽見“提親”二字後,頓時又急着追問:“提親?!是誰,誰提的親?”
這急切的模樣,要不是她還扮着男裝,定會捂嘴淺笑一番。
公良大哥與芮涵這對活寶,被一層窗戶紙隔了許久,經幾折波瀾也未必是壞事。
“是宭州王世子,聽說在長公主前往宭州圍獵的時候,就心繫佳人了。”羽洛故意透露了一些細節。
“宭州王世子?”公良長顧還真是急了,黝黑的臉上眉線呈溝,一個勁兒地重複着羽洛的話,繼而追問:“那……那長公主她怎麼說?還有王上、太后,他們已經答應了麼?”
一連串問題問的,好似機關槍一樣,又響又密。
羽洛反倒是慢悠悠嘬了一口酒:“公良大哥,我只不過是個傳話的,宮裡頭的事,我一個平頭百姓,哪能知道得那麼清楚。”
她說到這裡,頓了半晌,眼見公良長顧的眉頭越蹙越緊,這才鬆了話道:“不過,長公主既然託人給大哥你傳話,其心思大哥應該清楚纔對。”
羽洛這一語是相當明瞭的,公良長顧一聽,立刻明白了芮涵的心思:她要是心在別處,又何必多此一舉?
想到這裡,一張黑臉又微微泛了紅。公良長顧稍稍心安,一擡眼,對上羽洛似帶笑意的眼神,不禁多了幾分靦腆。
“那個,我聽說,宮中宸妃娘娘的澄凝宮遭了火殃,宸妃娘娘她……?”宮中關於宸妃的傳言,有說其暴死火中,也有說其是換宮安居,流言不一。
只不過,公良長顧在這個時候拋了問題,絕非好奇,而是硬要將話題轉開去。
話起得生硬,羽洛倒不在意,據實答道:“宸妃娘娘並沒有死,有勞大哥掛心了。”
她不加隱瞞的道理很簡單,芮涵知道的事,公良大哥遲早也會知道的。既然是信得過的人,還藏着掖着做什麼呢?
“沒死?是麼……那就好。”公良長顧順着說道,回話時心不在焉,顯然還在掛記着有人向芮涵提親的事。
過了良久,他才猛地擡頭,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對着羽洛問:“喬兄弟既然與宸妃娘娘熟識,還知道長公主的事,那麼之前送玉璜的時機,也是知道於我有用,才刻意相助的麼?”
“這個……巧合吧……”羽洛不是那種事事居功的人,本意是否定,可一句“巧合”出口,又正說明了她知道些什麼,眼看着是沒能繞過去。
“喬兄弟,你我見面不多,可每次接觸,你都有意無意地幫了我。也怪我這人愚鈍,總是後知後覺,連聲謝都沒道上。”
“公良大哥,怎麼又來了。都是舉手之勞罷了,哪有那麼多說道。”羽洛連忙打斷。
兩人正在你推我攘之間,住邸外一道軍令傳到。
隨着傳令人的一聲長稟,公良長顧急忙出迎,而羽洛則是識相地退到了堂後。
她邊退邊想,自己在大晟不過三年的光景,不知不覺的,怎麼就攢下了這麼多身份呢?
除了她現代人的身份之外,還有:疆留島上,她是宸玄族的玄女;大晟宮中,她是求安求貴的宸妃娘娘,化名姜玄兒;公良大哥面前,她又是翩翩公子,化名喬洛;冰木頭面前,她還扮過失意的雪兒;只有在自大鬼面前,她的身份還算真實一些……
這麼多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名字,不同的扮相,要是一個不當心,還真容易演岔了。
不說別的,就她與公良大哥一番話來說,明明宸妃就是她,她就是喬洛,還非得扯個喬洛替宸妃傳話的經由。
字裡行間,冷不丁的就有燒腦的地方,尤其還是對着公良大哥……
看來,等到冰木頭被困的事過去之後,她還是應該找個機會在公良大哥面前說明真相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