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是從四年前開始的。
這一年,是雲來第一次在顧府見到雲無極的四年後,她十七歲,他二十三歲,正值適婚之齡,明裡暗裡說媒的人讓雲無極不堪其擾。
她只記得他十九歲時的模樣,是沉穩貴氣的小王爺,看人的時候是揚着下巴的,冷冷地睥睨,讓她除了對那張麪皮發出幾聲讚歎,便再無好感。
可是別人不一樣,男人親近他,愛他的權勢地位,女人仰慕他,愛他的身世和一表人才。
至少從顧錦琛特意爲雲無極的到來而舉辦家宴,想要把其中一個女人嫁給他,這就可以看出,大抵京城大官小官的心態都是一致的,有女兒或者姊妹的費盡心思想成爲雲無極的丈人或者姐夫,沒有女兒的扼腕良久,也是想方設法認個乾女兒也要把她嫁給雲無極。
總之,還沒娶妻的端王爺像是一塊俎上魚肉,人人都想要把它搶到自己的碗裡來。
說起來,雲無極跟玉蝶妝的相識,跟殷戒那色鬼爹爹,殷老爺還有很大的關係。
這殷戒出身貧寒,殷老爺以前是在一個鏢局裡替人跑腿的,並不是會功夫,盡是乾的力氣活,每次生意做成了,跑鏢的師傅便會分一點酬勞給這殷老爺。
殷老爺年輕的時候,生的虎背熊腰的,別的不會,光一身的蠻力,這鏢局的大小姐,也就是後來殷戒的孃親柳氏,不知道是被狗屎糊了眼睛,還是一時頭腦發熱,竟然看上了殷老爺。
成親那天,殷老爺跪在柳老爺子面前,舉起雙手對天發誓,會好好地對待柳氏。
柳老爺子本來是不願意自己的女兒嫁給這個一看就沒啥大出息的草包的,但是女兒鐵了心要嫁,他也不得不答應,他本來有兩個女兒,大女兒也是看上了自家鏢局裡一個跑鏢的漢子,結果遭到柳老爺子的強烈發對,大女兒心一橫,便同人私奔了,氣得柳老爺子差點派人四處去找,放話說,務必把大小姐帶回來,至於那跑鏢的漢子,勾引東家的小姐,罪無可恕,格殺勿論。
一年之後終於有了線索時,帶回來的只是襁褓中的外孫女,大女兒和那漢子見着有人持刀追來,抱着剛出生不久的小女兒跳江自盡,臨死之前,大女兒捨不得孩子,將孩子拋回岸上,幸而孩子被厚厚的衣服裹得嚴實,有人飛身接住後,發現她不僅毫髮無傷,在一干人等望着平靜的江水一籌莫展時,那孩子還咯吱咯吱地笑了。
那些柳老爺子的手下在江邊打撈了兩日,連一隻鞋子都沒撈上來,江邊的漁夫說,估計屍體是給衝到了下游去了,那些人帶着才兩個月大的小小姐回到柳家,柳老爺子抱着外孫女嚎啕大哭。
這柳家的小小姐便是後來的玉蝶妝,有了大女兒這教訓,柳老爺子便不敢爲難小女兒了,小女兒性子比大女兒還烈,他生怕再一次白髮人送黑髮人。
哪知,柳氏跟殷老爺成親才五個月,殷戒便呱呱落地,惹來旁人不少閒話,柳老爺子還給氣病倒了,柳氏抱着兒子,跪在父親的病牀前,哭哭啼啼地認錯,承認當初是被喝的醉醺醺的殷老爺用了強才得逞,到後來發現自己有孕,不得不從了殷老爺,此後漸漸地就認定了這個男人。
“冤孽啊……”這是纏綿病榻三個月的柳老爺子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老丈人嚥氣歸天時,殷老爺正在調戲柳氏的貼身丫鬟,兒子殷戒還躺在牀上哇哇大哭,柳氏悲傷過度,臥牀不起。
此後鏢局便落在了殷老爺手裡,漸漸走起了下坡路,一天不如一天,殷老爺也開始日益暴露其色鬼本性,三年之內娶了五房姨太太,柳氏心灰意冷一下,全力教導兒子和外甥女玉蝶妝。
一個跟着鏢局的老師傅學武,十歲開始跑鏢,武藝超羣,一個跟着柳氏學琴棋書畫刺繡,多才多藝。
殷戒十六歲這一年,鏢局終於敗落,殷老爺帶着一家老小守着一座空宅子艱辛度日,姨太太們早跟了別人走,剩下柳氏跟玉蝶妝,還有簽了賣身契給的幾個小丫鬟裡裡外外地跟着奔波,日日刺繡掙些辛苦錢養家。
殷老爺子還不思悔改,色膽包天,竟然看上了十七歲的玉蝶妝,這時候的蝶妝,出落得像一朵荷花一樣,亭亭玉立,容貌遠勝過她的孃親和秀氣的柳氏。
幸虧柳氏發現的早,奮不顧身去阻止殷老爺,被殷老爺大力一推撞到了桌角上,本來身子就弱的柳氏當場昏死過去,蝶妝雖然外表柔弱如柳,也是寧死不屈的性子,拿着釵子就要往脖子上刺,幸好是出去做工的殷戒回來的早,及時地救下了蝶妝。
殷戒平素雖然無恥,但就是有些怕這個兒子,他羞惱地甩門而去之後,柳氏甦醒過來,大致交代完遺言之後就一命嗚呼了。
遺言大致可以分爲兩個方面,第一是,兒子你要好好做人,要有出息,要照顧好蝶妝。第二是,千萬不要怨恨你爹爹,要寬容做人。
殷戒這廝估計是把她孃的意思理解錯了,認爲她娘讓他不要心存怨恨地活,就是不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仍是要好好地孝順他爹。
柳氏去世之後,良心未泯的殷老爺不敢再打玉蝶妝的主意,更主要的是,做多了噩夢的他怕暗處會突然竄出柳氏帶着寒意的眸光和血淋淋的頭顱。
這一年殷戒去從軍,軍旅生涯又苦又累的,幸而有玉蝶妝每月一次的探望,從衣服送吃的,同帳營的將士們打趣,殷戒的小娘子可真是貌美無比,這個時候,玉蝶妝便會羞怯地低下頭去,而憨實的殷戒則是嘿嘿地笑兩聲。
有着一身好功夫的殷戒很快地被提拔當了小將,在一次出兵攻打邊部小族的進攻時,驍勇善戰的殷戒跟臨陣脫逃的將軍形成了強大的對比,當時的監軍恰好是雲無極,班師回朝之後,雲無極即上表雲懷天,封了殷戒做將軍。
榮歸故里的殷將軍第一件事便是將破落無比的柳家鏢局翻新成了現在的殷府,還另闢了別院給玉蝶妝居住,並且,按照柳氏的遺言,一*養着越來越無法無天的殷老爺。
京城的人無不想巴結雲無極,這殷老爺當然也不例外,想起殷府裡還養着個貌美如花的嬌小姐,到了二十三歲的高齡,仍是不肯出嫁,便起了骯髒的心思。
殷老爺當然不會知道,在他心裡的算盤撥響之前,回京不久的殷戒即向蝶妝求了親,她自然是含羞帶怯地答應了。
放眼這天下,還有誰人能像他這樣噓寒問暖地對待她這一個孤女,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守護者的角色站在她的身後,他從軍的這五年,她也並非是存心爲他守身,只是過着清苦的日子,媒婆踩破了門,竟誰也看不上。
就在鄰人紛紛議論之際,騎着高頭大馬的殷戒風風光光地回來了,見到她的第一眼,便將她攬入了懷裡,衆人這才恍然大悟。
若是就這樣喜結連理,也不失爲一件美事。
事情就壞在殷老爺身上,殷戒當了將軍之後,第一次在殷府舉辦宴席,自然是請了提拔自己的端王爺爲座上客,也就是軍營裡比較相熟的幾位將士作陪,一幫子武夫只知道喝酒,雲無極坐了一會兒,便推脫有事要忙欲告辭。
殷老爺卻得意洋洋地將玉蝶妝叫出來撫琴作興。
(畫外音:雲來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這兩人見面的場景,一個是玉樹臨風的小王爺,一個是才貌雙全的絕代佳人,這兩人一見面,肯定是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從此人間大旱,百姓苦不堪言……
呃,扯遠了,把胡言亂語的思思拉回來……)
真實情況是這樣的,雲無極勉強聽完玉蝶妝彈奏的一曲,也沒有太大的表情,畢竟作爲高高在上的王爺,什麼樣的天籟琴音沒聽過,怎會沉迷於一個出聲並不高貴的小家碧玉彈的曲子裡。
一曲既畢,分外彆扭的玉蝶妝抱着琴要退下,一陣夜風吹過,她的衣袍在風中飛舞起來,因爲要表演而特意換的冰蟾紗裙下,露出了藕白的手臂,雲無極的眸光不經意地落在她的手上,不由得大驚。
“你手上的這塊胎記是從何而來?”
衆人還沒回過神來,已經看見雲無極飛身掠到玉蝶妝身邊,緊緊抓住她的手臂,眉眼灼灼地注視着她,冷聲問道。
大多數的姑娘家被一個俊逸的男子這樣盯着,應該都會有小鹿亂撞的感覺吧,玉蝶妝的症狀比較嚴重,甚少跟男人接觸的她,面對雲無極這樣炯炯的眸光,驚慌失措地斂了眸子,我見猶憐地畏縮在那裡。
“這是胎記,胎記自然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她小聲回答,根本不敢去看面前這個恍若天神般的男人,唯獨手臂上傳來的滾燙的溫度,泄露出她的羞澀。
殷戒忙從坐上起身走過來,忐忑不安地道:“王爺,蝶妝從小就有這塊胎記,因形似蝴蝶,便起名爲蝶妝。”
“蝶妝是誰?”雲無極終於鬆開玉蝶妝的手,看着嬌怯的她立於若明若暗的星空下,美得好似一幅水墨畫。
“蝶妝是末將的表姐。”殷戒看着雲無極帶着侵略性的眸光,不由得稍稍挪了挪身子,將蝶妝掩在了他身後。
殷老爺屁顛兒屁顛兒地跑過來,將殷戒那句還未說出來的“也是我未過門的妻子”被逼回了肚子裡,“是啊,這蝶妝爹孃死得早,多虧了我照顧她這麼多年,現在她都二十有三了,我還着實爲她的親事煩憂。”
雲無極只是微微笑了,看着白衣的少女羞紅着臉,福身退下。
(這一章寫的有點不正經,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