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不出意料,朝鮮兵怎麼說,也是在丁一訓練了三個月以後,新兵考覈過關的。
只不過接下來話,就讓李秉頗有些反胃了。
“佔了神崎之後,巫都幹說神崎敢反抗,便把神崎的蓮池陣屋的男人,但凡高過車輪的都拘了起來。天亮之後都殺了,不分老幼;女人由華夏的官兵先選,再讓朝鮮兵選,餘下的,就賜給那一百多名最後仍爲大義,爲大明奮戰的倭人義勇軍。第二日拔營,便把那些女人也全殺了。”
“主公,此非王道!”李秉禁不住站起來,向丁一進言。
楊守隨也起身道:“千里成赤地,便得此地,於大明何益?於先生何用?”
丁一點了點頭:“巫都乾的確過了。”
但其實他一點也不意外,蒙元怎麼得天下?就是這麼得天下的,攻下一地,便裹脅,屠城。巫都幹從在草原之時,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說句不好聽的,這也是丁一不肯收她入房中的根本原因,這女薩滿樣貌、身段應該說還不錯的,但在她身上,真的就是野獸一樣,完全的叢林法則,她跟着丁一,就是因爲多次挑戰失敗,而認同丁一的強大,於是遵從叢林法則之中,服從不可挑戰的強者的鐵律。
丁一併不支持也絕不認同這種做法是正確,或是可以提倡。
“是我的錯,原以爲她跟在身邊近乎十年,這性子應該好了點,沒想到依舊是這樣。”丁一併沒有撇清自己。而是很誠懇地承認了自己的問題,甚至對李秉和楊守隨說道。“聽他說完,然後看看派劉吉過去約束一下。這樣做,有傷天和什麼的,就不說了,主要是不符合人道主義,咱們是人,不是獸。”
“主公聖明!”
丁一示意那信使說下去,總要把來龍去脈聽清楚。
“那顏,其實沒有殺一千里的,連神崎也沒有殺絕了。殺的只是蓮池陣屋的男女。”
“原本是沒打算殺彼等的,要不直接殺了,也不必拘着。只是怕和三根郡那樣,又壞了朝鮮兵的性命。”
“還開了蓮池陣屋的倉房,給他們分了吃喝。”
“說待我等明日徵召了青壯,其他人便放回去。”
“是因着那夜,有一處大約百來名俘虜騙看守說肚痛,卻趁不備,把給他拿了藥汁的朝鮮兵害了性命!趁着其他看守慌亂。那些俘虜一涌而上,就硬生生把一個班的朝鮮兵弄死了,取了他們的刀槍,衝擊營盤。若不是咱們在濟州,就天天給朝鮮兵搞夜間緊急集合,那夜就得營嘯了!後來那百來俘虜被圍住了。又磕頭,又求饒的。原也想只懲首惡的,誰知當值那個團的團長帶着團部軍官去看。那個慘啊!那個班的朝鮮兵,連下體都被斫了下來,脖子被斫得大椎骨都能看見!那些倭狗,當真不能留啊!都是畜生來着!”
“第三日,還在神崎郡又徵召了五千青壯,交由那一百多第二日服從命令的倭人義勇軍帶領,神崎的青壯比前面幾個郡的倭人,曉得道理,路上也不用怎麼催促,都好好行軍。那百多個倭人義勇軍的老兵是曉以大義的,去到佐賀城,帶着五千人死命蟻附,沒有一人往回潰逃,他們奪得城牆時,五千人只餘七百多人,那百來個倭人義勇軍的老兵,只餘二十數人,當日中午,佐賀城破。”
信使說到這裡,偷眼望了丁一,卻不敢說下去。
“又效神崎是吧?”丁一的面色不太好看了。
信使點了點頭:“第四日,在佐賀徵召了二萬青壯,兵發小城郡,戰前巫都幹派三根郡、神崎郡、佐賀郡的倭人義勇軍十餘人,至小城的軍陣之中見着領兵的豪強,曉以大……”
“能不能別再說曉以大義?”丁一受不了了,這太噁心了,裝逼也不是這樣,曉以大義就是殺,殺,殺是吧?殺人就殺人,何必弄這遮羞布出來?這比殺人還更讓人反胃。
“是,那顏!”那信使連忙立正應了,想了想,卻苦起臉,“那咋說?真的是這樣啊那顏,叫那些倭人義勇軍去和對方領兵的豪強談,我就在巫都幹邊上,原話就是告訴他們‘汝等去了,卻要與彼曉以大義,若敢抗拒天兵,必滿城盡碎,雞犬不留,莫謂言之不預!’這話卻是那京師來的官兒,與那些倭人說的啊!”
丁一聽着有點不明白:“京師來的官兒?”回過神來,卻就問道,“李紹李克述?巫都幹帶着他行軍?”
“是啊是啊!就是那個到了筑前,就指骨上了夾板的官兒!”信使拼命點頭。
丁一苦笑着道:“巫都幹教他隨軍,他肯麼?”
“先是不肯的,我們打基肆郡時,他罵人罵了一上午,去到神崎,巫都幹教朝鮮兵,取了二十個倭女,剝光了送到那官兒房裡,隔日行軍,又許他留下其中二個,那官兒不罵了。”
丁一不禁無語,過了片刻點頭道:“行吧,你接着曉以大義好了。”
“小城郡的豪強,被曉以大義之後,就歸降了。”信使得了丁一許可,倒是說起來就流暢了,“巫都幹便沒有殺人,又下令士兵,不得搶娘們,不得殺人,徵召了二萬青壯,教一個連的朝鮮兵領着他們,向南殺去,命令之後不抵抗的城,都不得搶娘們,不得殺人;又派了一個營駐在佐賀城,就帶着餘下的兵回師了,沒有倭人義勇軍的拖累,傍晚行軍就到基肆了。”
“在基肆郡沒有留兵駐守,筑後的豪強就派兵來,結果我們一到,天都黑了,還沒叫陣,那五百筑後軍就投降了。後來問着,他們派了忍者,去了三根郡和神崎郡,回來一說,就全都曉以大義了。”
“筑後沒怎麼打,筑後的倭人,都是曉以大義的。”說起來,這草原出身的信使,似乎很遺憾,“便不好搶筑後的娘們,下面朝鮮兵有不聽的,第五日行軍到御井郡,忍不住搶娘們,巫都幹下令全砍了,殺了二百多個朝鮮兵,朝鮮兵也就知軍令了,京師來的那官兒說‘當誅!不然置容城先生令名於何地!’兄弟們聽着,覺得這官兒也不太壞,便弄了兩匹倭馬,套了車給他坐。去到山都郡的柳井城,那大名不曉大義,便教一路徵召三萬倭人義勇軍蟻附攻城,這些倭人義勇軍,都是豬狗一樣的腦子,不曉大義,不如神崎那邊徵召的倭人義勇軍好用,死傷了不到二百人就潰了。”
李秉聽着不住翻白眼,這不廢話麼?神崎那邊的倭人,看着你們屠盡了蓮池陣屋,他們恐懼朝鮮兵的刀槍,更甚於恐怖佐賀城守軍的弓箭;筑後這邊沒有屠城,裹脅的青壯,受了損傷,不崩潰纔有鬼啊!
“於是只好殺了千餘人,他們才曉得了大義,重新去攻城,但還是攻不下,後來城中的武士,聽得巫都幹派入去的倭人義勇軍述說,就知道大義了,把大名殺了,柳井城就得了手,只是許搶錢搶娘們,但倭人沒有反抗就不許殺人。留了一個營在柳井城,又把一個營的三個連拆開了,每個連領了二千攻城戰活下來的倭人義勇軍老兵,徵召了二萬多青壯,再分配給這三個連,依舊教朝鮮兵領着,去徵平筑後郡其他地方。”
“第六日,巫都幹在豐後的日田郡駐下,先前派出那個團,已攻陷幕府設於日田的役所,巫都幹在日田役所留了一個連駐紮,同時派出三個營,向豐前、豐後、肥後攻略。當日便帶着三個團直撲豐前。”
“豐前那個團的團長和軍官,大都是咱們都音部落的老人,我隨着巫都幹去到,他已把豐前平定了,一個營駐在下毛郡的中津城,團部和一個營駐在企救郡的小倉城,又有一個營的朝鮮兵,派出去徵召倭人義勇軍,六日時間,已徵召了四萬衆!“
說到這裡,信使又偷眼去望丁一。
”說吧。“丁一無奈地教他說下去。
”據了小倉的這個團,都音部落出身的團長,是個厚道性子,他說草原上,願降的人,那顏也沒有壞了他們,戰場上,死了各安天命,打下來的地方,就不好亂殺人,故之也沒有打算和倭人百姓過不去,更沒在企救郡那邊搶娘們、殺人,搶錢搶糧是有的。”
他倒是直白,在丁一面前半點不敢遮掩。
“京都郡的倭人,我軍開了兩個營過去,便跪地降了,又還送豬羊、娘們來,還說要派人去說降仲津郡。正好帶着兩個營出征的團參謀長,是警衛團出身的軍官,聽說還在那顏開的書齋裡讀過書,就和朝鮮兵說道‘苟能制侵陵,豈在多殺傷!’”
“那些朝鮮兵被他約束着,在京都郡都沒殺人,連娘們都沒去搶,只是教京都郡的豪強,寫下與倭王、幕府劃清界線,並願賠付大明出兵費用的文書。那團參謀長留了一個班在京都郡,便帶着其他部隊去仲津郡,”
李秉聽着,不禁撫須說道:“容城書院出來的學生,總歸是知明理啊!如此方是……”
沒等他說完就聽着丁一截了話頭,冷聲道:“此中有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