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二柏教育了連編劇一大通拍電影的道理,倍感舒爽。
“懂了嗎?劇情要這樣搞。”他得意說。“拍完這一條再走。”
連城沒第一時間回答。
他剛從陳粒的表情裡讀出來某種毛骨悚然的潛臺詞……銅錢大爺像是突然沒電了一樣,震了兩三下就不再動彈,傳遞過來的情緒裡有自得和嘲笑。
顯然它對自己搞出來的東西很滿意。
連城悄悄往後退了半步,他沉吟說道:“劇本是石導你寫的?”
“還能有誰!”石二柏不高興了:“剛纔的約定還算數。你繼續猜,拿出你對情節的敏感度和掌控力,我們劇組需要的是一位經驗老道的編劇,不是一個初出茅廬的菜鳥。就在這,我要考驗考驗你。”
“你的意思是讓我……接着往下說劇情?關於這七幕的情節麼?”連城猶豫說。
石二柏不耐煩說:“對對對。你覺得我下面會拍什麼,或者情節怎樣接着進行最合理,你就直截了當的說,猜錯了不要緊,就幫忙開闊開闊思路了。”
連城做了個深呼吸。
他該怎麼說服這羣人離開爛尾樓?就算說實話也沒人信啊!
急中生智,連城立刻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在不能確定銅錢搞出來的鬼會不會害人的前提下,他只有這樣做纔是最妥善的解決方案了。
石二柏推着攝影機,高聲喊說:“繼續拍!321,ACTION!”
陳粒驚魂未定。
她不確定剛纔是否幻覺。在場的人都知道,扮演鬼的女演員早就因爲腳傷出去了。不僅是化妝組還是道具組,包括石二柏說的話,很明確的信息是這樓裡的鬼演員只有一男一女。
那麼前面一瞬間在電梯井裡一閃而過的猙獰面孔——
究竟是什麼!?
一短頭髮男演員拍了拍陳粒的肩膀,安慰說:“擔心石導不滿意?沒事的,他再敢罵你,你就去找劉監製,劉監製還能不管自己的女朋友嗎?”
“謝……謝謝。”
演員們按照路線再次前行。
“石導,我去個廁所,真憋不住了……”一平頭男打着哈哈。
石二柏擺擺手:“趕緊的。”
前面是爛尾樓一層預留的小廣場,有還沒鋪管道的假噴泉,還有幾面沒拆封的大落地窗,塑料封裝上面沾滿了灰塵,甚至長出了深綠色的苔蘚。
剛到小廣場,演員們一邊念臺詞一邊打着哆嗦。
這地方突然變得冷的邪門!
劇烈的涼意穿透衣服,鑽到了骨頭深處,比夏天最冷的時候還有陰寒幾分。這羣演員還有最起碼的敬業精神,誰都沒主動提出中斷拍攝的要求。
石二柏也凍得打了個寒顫。
看見此景,連城皺着眉頭,努力回憶起腦海中的熟悉感,就在這時,一股溫熱從褲兜的銅錢涌出來,要不是他對自己的膀胱很自信,這溫熱差點讓他以爲是前列腺失靈漏液了……
溫熱從大腿往上爬,在腰間繞了一個圈子,經過腎穿過胃又在心臟停了一小會,最後通過脖子竄到了眼睛裡,變成了眼球深處潛藏的兩團暗淡金光。
如果有人用特定的角度直視連城的眼睛,立刻會看到一雙暗金色的詭異瞳孔。
目光一掃,他望見了一羣死狀悽慘的透明身影,正圍在這羣演員身旁,做着令人頭皮發麻、無法想象的事情!
除了他以外誰也看不見這恐怖景象……
這羣鬼竟然正在往他們身上尿尿?
哎喲臥槽!
連城猛然轉過頭,看向石二柏,發現他頭頂上也有一隻在尿的。這鬼褲鏈大開,一臉愜意地吹着口哨,長條狀液體從堅硬馬賽克射出來,以拋物線的弧度淅瀝瀝地澆在了石二柏腦袋上。
“有點冷啊這地方。”石大導演嘟囔着。
怪,怪不得會冷。
連城頭皮一緊,嘴角抽搐。真是太踏馬可怕了這東西!還好自己身邊沒有,這也就能解釋了,爲什麼在場的人裡面只有他不覺得冷。
在這一刻,他忽然懂得了一個奇妙的知識。
原來鬼尿是涼的。
這TM的什麼見鬼知識啊!這羣鬼的膀胱是水箱嗎?怎麼還在尿!
連城的世界觀被徹底顛覆了。
他也不知道該怎樣跟這羣人解釋。這時候石大導演忽然問:“你覺得接下來該怎麼拍才讓觀衆感到意外和驚喜?”
連城嘆了口氣:“玻璃窗裡出現人臉。”
“太俗了……”石二柏不以爲然。
話音未落,演員那邊就傳來一聲尖叫:“啊!!!”
剛剛恰巧是站在原地爭論的戲碼,同一時間,在封裝的落地窗戶裡,他們全都看見了一個披頭散髮的無眼女人!兩行暗紅色的血順着慘白鬼臉流下來,滴落在地面上。
“嗝——”有人打着嗝就被嚇暈過去了。
連城眼睜睜的看着他身旁的惡鬼做出了更令人髮指的事情,無力阻止。這隻鬼竟然調整彈道,瞄準了暈過去人的嘴巴,再次開始嗤水……
石二柏愣了一秒鐘,然後勃然大怒:“你們還有沒有職業精神!我喊卡了嗎!”
陳粒再也按捺不住強烈驚恐,腿打擺子喊:“導演,有鬼啊!”
“鬼你嗎個頭的鬼!”石二柏破口大罵:“我看你是想你家死鬼了是吧!不想拍你就滾回去,別沒事找這讓我生氣的藉口。”
陳粒臉色一變,這回她沒哭,而是歇斯底里抵抗道:“我,我,我……我不敢滾!”
連城裝作念劇本的方式提醒說:“一會前面的鋼管會掉在地上,衆人驚恐萬分,高聲喊叫。”
石二柏剛想反駁。
咣嘰!
掉下一鋼管,上面還有條驗收的二維碼。但這東西不是範大忽悠代言,微信一掃估計也沒有五十塊錢。
“平頭男奪路而逃,旁邊的手腳架忽然傾倒!惡鬼現身。”
陳粒身旁不遠處,一個平頭男演員再也忍不住,拔腿就往出去的方向跑,剛路過手腳架的時候他聽見連城的話心有所感,不知怎麼下意識就往旁邊退了半步。
當!
鐵架子砸在地面上。碎石地沒壞,砸碎的卻是衆人心中最後一點膽量。
連城發現,這些人只能看見身上泛着綠光的鬼,至於那些興趣只有尿尿的透明鬼,他們根本看不見。
手腳架旁正是一隻沒有頭顱的綠鬼,它推倒了手腳架,然後緩緩消失在黑暗裡。
石大導演的臉色先是發綠,然後變紫,最後黑得能滴出水來。
“見鬼了……”他轉頭看向連城,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完整的話:“連編劇,麻煩您再多說點……我認真聽着呢!”
衆人齊刷刷地把期冀目光投向連城。
說什麼是什麼,這叫啥?
神一樣的編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