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繁華落去

夜色旖旎,月如鉤,星似海。

時光如沙,漏影繁華,繁華似水,指尖天涯。

仙界,雲天閣。

雲天閣的美麗並不僅僅在飄渺的雲霧和秀麗的青山之上,當夜色降臨之時,這裡的另一樣綺麗的美景就會漂盪在世間,那就是流水。

雲天閣之中有一座花園,花園中間有一座亭子,它的名字很特別,叫做靜水樓亭,從這名字就可以想象出來,那是一座建在潺潺流水之上的竹亭,而此刻流雲,洛櫻和青嵐三人就倚在亭子的柵欄旁,望着腳下的靜水緩緩流過,那水波縱橫,閃耀着月亮的微光,倒映着青山的影子,放眼望去,一片無盡的淒涼。

微風吹過,吹動了湖面,湖面泛起了漣漪,心上也泛起了漣漪朵朵。

那座湖叫做歲月湖,湖如其名無論白天黑夜都在時光的指尖流連着,永**靜,哪怕再大的風和浪,就像一個經歷萬千的人的心靈,除了回憶,就只有對於歲月的感傷。

三個人就趴在那欄杆上默默望着,既是望着湖面眼波茫茫,也是在回望着一些逝去的人生和記憶。

那一隻美麗的月眸鳥也趴在了洛櫻的肩上,沉默不語。

歲月如刀,給每一個人的心口都增添了一些難以縫合的傷痕,殊不知,歲月也因爲這而被反噬了無數傷痕啊!

爲什麼能夠得到的都得不到,不能夠得到的更是沒有一絲奇蹟,這就是人生,這就是宿命了吧!

“雲兄,今後你有什麼打算呢?古顏說過真尹在流連之地,而仙帝也說流連之地是連宿命都探查不清的世界,傳說之中在冥界的最深處,那落寞的黃昏冥土深處,但是這也只是一個傳說,不知古顏是怎麼把他把他帶到那裡的,如果你相信的話。”青嵐先是開口說着,少年的眼眸上,也浮現出了一絲歲月的滄桑。

他的嗓音,變得有些嘶啞,或者說再也回不到從前的模樣了,因爲心中的負擔大了,人的心和靈魂就會變形的啊。

“我永遠相信朋友,也不會思考爲什麼古顏會這麼做,只是爲了讓我發揮出全部實力也好,因爲一些其他的原因也罷,我都會走這一趟,其實在我盤龍谷打坐的兩年之中,我的構想之中,冥界也是必須要去的。”流雲淡淡說道,那目光凝望着湖面銀波盪漾。

“雲兄,我相信你會成功的。”青嵐笑了笑,手中的無月扇在月光下格外美麗。

“謝謝。”流雲沒有多說什麼,一起經歷過大是大非,生死離別的人,是不需要多說什麼的。

“流雲,你一定要找到墮落之鏡啊,也就是找到了斑璃,帶着仙界的信念走下去。”青嵐看了流雲一眼,卻發覺流雲也在默默望着他。

“一定,我永遠不會忘記仙界對我的恩情。等將來我可以逆轉甚至消滅宿命的時候,一切都會好的。”流雲眸子裡露出堅定。

“我相信雲兄,也相信着我自己,我們一定可以支撐好仙界的,無論再大的風和雨。”青嵐也是握緊了拳頭,眸子裡是平靜的煙火。

“砰!”兩隻拳頭撞在了一起,碰撞出歲月湖畔的激情和繁華落寞的淡然,唯有心靈那一刻的堅毅,永遠不會褪色。

“洛櫻,仙界的將來就要靠你和青嵐了啊,雖然我不是仙人,沒有資格去評論什麼,可是我殷切地希望仙界會一直保持初心,在蒼茫的大局之中獨善其身,繼續美麗優雅地走下去。”流雲將目光轉向另外一邊的洛櫻,此刻她一身紫色衣羣,紫發飄舞,帶着沁人的芬芳,好似夜光裡最爲夢幻而純潔的花之精靈。她的肩上,靈兒黑色的眼睛望着月光如雪。

紫櫻花盛開在天涯,也綻放在天涯啊!

“謝謝你,流雲。雖然只和你,花舞和粉黛相處了短短的一個多月,可是我覺得我收穫到了遠比仙界的那麼多歲月加起來還遠遠不足的東西,我再一次感受到了人間的真情,這樣真好,雖然酒皇大哥他們都不在了,可是隻要有我洛櫻在,有青嵐在,有仙帝和宿命先生在,仙界就不會倒下去!”洛櫻一掃之前的可愛,變得成熟了很多,也冰冷了許多,可是流雲還是感覺那被塵世的迷局包裹的冰冷下那一顆赤子之心的天真,溫柔,爛漫。

“說道宿命先生,我還真的想見一見他。”流雲笑着撓了撓頭。

“別說是你了,就是我也從來沒見過他,但是宿命先生絕對是忠心於仙界的,他每一次的指引哪怕有黑暗,也總有光明綻放。仙界,也只有仙帝能見到他了吧,”青嵐淡淡道,“雲兄,你去完成你自己的使命吧!同樣的,我也要完成我自己的使命了。”

“我想最後看一眼他們。”流雲沉默半晌,然後低聲說道。

“……我們一起去吧,雲兄。”青嵐點了點頭,眸色分外的凝重。

“我也想再看看他們,那些永遠忘不了的人。”洛櫻低着頭,輕聲喃喃着。

“走吧。”流雲淡淡說道,除此之外,再沒有言語。

仙界有一座山,那座山叫做荒山,爲什麼會有這麼一個淒涼的名字呢?其實仙界各處地方的名字都是很夢幻的,帶着美好的色彩,可是唯獨這荒山,從名字上就那麼普通,那麼悲涼,染着蒼茫深處的淒冷。

這一座山,是爲了仙界的所有人準備的,每一個或有名或無名的仙人仙兵消逝於宿命漩渦,仙界都會爲他們立上一塊墓碑,仙界中人有一絲靈魂的絕對不會被冥界帶走,而有身體的仙界將傾其所有保留骨灰灑在墓碑上,酒皇他們四個人什麼都沒有,但是他們的功勳,他們的忠誠,他們的精神,都會被所有人所敬仰。他們的墓碑,會永遠屹立在荒山最中央的位置,他們的名字,永遠會是仙界歷史最爲濃墨重彩的一筆,因爲他們代表的就是整個仙界!

“整個仙界所有人死後都會被埋在這裡,有靈魂的埋靈魂,有骨灰的埋骨灰,而像酒皇他們,什麼都沒有了,他們只能有一座很大,很黑的空墓碑,那墓碑底下,只有荒草萋萋。”青嵐深深第嘆了一口氣,這一口氣比他生平嘆過的所有氣息都要更悲涼。

“是啊,他們連骨灰,連一絲靈魂都沒有了,只能化爲在那空蕩蕩的深墓之中,連萬年的孤獨都忍受不了了,那只是一個象徵性的,見證着仙界永遠悲痛的墓啊。”洛櫻眼眶之中溢滿了淚水,可是卻強忍着沒有落下來,她已經很堅強了。

“墓碑之下,什麼都沒有了。”流雲也是微微顫抖着說道,深深吸了一口氣。

“除了冷皇的墓碑,仙帝沒有立上,他告訴我們冷皇有自己的遺願,他不能夠違背。而酒皇,斑璃,流星,樂琴,他們的墓碑每天都會被仙人所祭拜,可是人死後獲得的榮耀又有什麼用呢?”青嵐邁步向前走去,只留下一個孤獨的青衣背影。

冷皇的墓碑麼?應該就是那一座吧!

流雲沉默,他一時間感慨萬千,感激,崇敬,後悔,嘆息,這些感情充斥在心裡,讓他跟本無法邁步,竟然是洛櫻輕輕扶了扶他,才讓他勉強從那些感情的漩渦之中掙脫了些出來。

三個人踏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去,老遠就見到了那四座永遠佇立不朽的墓碑,想象着那碑下空無一物的墳墓。

荒山,野墳。

荒山……野墳。黑色的墳墓,深綠的山嶺。

第一座墳在中央,上面只寫着兩個大大的字:“酒皇”。

第二三四座墳微微小些,就依靠在“酒皇”左右和前方,各自寫着“斑璃”,“流星”和“樂琴”

流雲三人都是跪在了地上,此刻什麼尊嚴都不是他們要思考的,對於那墓碑之上的四個人,他們只有一生的感激,懷念,崇敬。

“酒皇兄,斑璃姐,樂琴姐,流星兄爲我們做了一切,我們又有什麼理由不承擔上他們的夢和靈魂呢?”青嵐出神地望着面前的黑色墓碑,輕輕念道。

“我們一定會好好的活下去,爲了仙界而奮鬥!酒皇大哥,斑璃姐姐,樂琴姐姐,流星大哥,我們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洛櫻眼眸中琉璃閃着光,此刻也是輕聲說着。

流雲沒有多言語,只是他的目光之中,已經表達了自己的一切。

所有人的心只化爲了兩個字,那就是堅毅,一種驀然的力量!

夜幕之下,是最讓人陶醉的世界,也是最爲悲涼的世界。每一個人在這裡活着,也在這裡死去。

流雲走在歸去的路上,雖然仙界的傳送大陣使他能夠很快的回到夢幽谷了,可是他的心裡還是很焦慮和期盼,他期待着見到花舞和粉黛,又或者是那個陌生而梳洗的藍瞳。其實無論如何,他都是慢慢地直面自己的心罷了,開始直面自己的心,就要直面自己記憶中那些已經逝去的人和事啊。

這一刻他的心裡忽然浮現出了幾句詩來。

臘月的梅花,

盛開在冰冷的城堡。

故鄉中的夜,

肆虐在歸人的路上。

離別時的淚水,就像寒冰裡的火,

燈火旁的喧囂,就像月光唱的歌。

北風呼嘯,帶不走夢裡的芬芳,

青城之下,是我永遠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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