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之前行色匆匆又心事重重的過客們一樣,我們又再次分開,我特意與他們分開走了岔路。他們卻不是往城鎮走,似乎依然在往哪裡去尋人或物,而我爲了儘量岔開命運線,只能往城鎮走去。
陽光很好,一路都是大包小包的趕路人或者冒險者,對我這個一身輕便又遊手好閒狀的路人都投了一絲好奇的目光,但也僅此而已。這種感覺讓我彷彿回到了前世裡的大都市,大家都在爲了把生活和生命抓在手裡而不斷地揮灑着生活的時間和生命的點滴。
陽光逐漸猛烈,我舉起手擋着陽光,它們依然不可阻擋地穿過我的五指間,映入了我的眼簾。我不願去細想,這依然彷彿在暗示着我自己的掙扎毫無意義,但是且偷得這半日閒吧。
但是,作爲命運被不斷干預和撥弄的人,事情豈會那麼簡單,我前方一陣嘈雜聲起,一隊騎兵如雷奔來,領頭的騎着高頭大馬,身後的揚塵好像都追不上他,他在我身前停下數息後,他的隊員們才姍姍來遲。
一個副員一般的將官把一張牛皮紙掏出打開,似乎與我的面貌比對了一番,便對領頭的點頭。領頭主將一直盯着我,都不知道看見這個確認的點頭沒有,就對我說道:“末將奉命來此迎接貴客。”
“不是吧?我都多少天沒洗澡收拾了,一張畫像就確定是我?”
“不會錯。”那副將把畫調過來給我看,一張乞丐照在漫天的揚塵裡顯得特別落魄特別像我。
“你們肯定搞錯了,我只是個毫無修爲好不容易混到這裡的白丁。”
“不會錯。”那主將刷一聲把自己頭盔摘下扭過來,他頭盔後面被題了一行字:“你們肯定搞錯了,我只是個毫無修爲好不容易混到這裡的白丁。”
我無語了,跟孫猴子被如來佛算死在了五指山間一般。
是個熟人,或者說,是個預言術的大能,或者說,是個和我一樣的憨憨。
“就不能迎前面一點嗎,讓我少餓兩天。”
“那裡不是我們的地方。”那主將還是很客氣,伸手指了指我剛纔和冒險者們分開的山頭,“那個五指山下,纔到我們地界。在我們的地界,我們才能行動。”
五指山是直譯,是他的原話,不過我回頭認真看,也沒看出那山哪裡有五指,也不知道是什麼巧合還是如何。
回頭正欲繼續嘮會嗑摸摸底,卻被嚇了一跳,剛纔還活蹦亂跳的一夥騎兵連人帶馬已經全部倒地暴斃,四周路人也被驚到了,紛紛作鳥獸散。
這……我的眼睛裡突然乾澀了起來,直欲落淚,我把這歸根於自己並沒有完全適應這樣突然的生離死別。
還沒等我完全沉入悲傷,一股猛烈的焦灼感開始遍佈全身,我驚訝擡頭,還離着很遠的城鎮上方突然出現一個亮到無比引人注目的火人。這火人見風即長,片刻間腳下的建築羣便似乎只是他腳底的雜草。他長袍頂戴,面如鬼怪,呼喝長嘯,一撩袍裾,戟指一指——
“過界了,過界了!你們,過界了!”
原來是因爲大能施了火法才研究乾澀,原來是一位大能在邀請於我。我朝那火人戟指所向看去,這才明白爲什麼身後的叫五指山。
那山此刻遍佈黑氣,受火人火氣一指,如受風起火,黑氣瞬間擰成五指魔爪,啪一聲抓在山頭。就這一隻手,卻又比那火人還要巨大。
魔物,魔種。原來,那山是魔界的一個出口。
試圖從那出口出來的魔物掙扎了數次,卻只能伸出手掌,終於安靜下來。那火人卻不依不饒,火刀火箭火槍各種魔法不斷招呼那手掌。而我,除了越來越熱汗如雨下,倒沒有收到波及,這位大能控火能力一流,但是並不是魔導師,甚至只是準魔導士。所以,他是誰,以及這是哪,我都大概猜到了,唯一不太明白的是,到底那個熟人在拉攏我去這個地界。
想到這,我莫名其妙地惡向膽邊生,對着那魔爪就歇斯底里地吼:“請大人爲小民做主啊!有人強搶民男啊!”
我話音一落,突然萬籟俱寂,一個細小得普通人拇指一般的大小的人形,從那魔物拇指之上緩緩成型,卻如天生便應得到所有關注一般,吸引了所有人的關注,我的眼睛只略一掃呆住了的路人們,便也被這個小人吸引住。哪怕只是感覺到了有個存在在那裡,什麼也看不清,卻依然讓人挪不開眼睛。
“你們不能再幹擾這個男人!《大預言》指出了一切都是虛妄,只有順其自然,才能讓世界安然無恙。”這個小人那莫名清晰的聲音響起,很輕微,彷彿近在耳邊的呢喃,卻又彷彿響徹天地所有人都有得聽聞。
那火人這一刻如同見鬼了一般嗖地一聲給自己疊了無數個火盾,同時也在急速縮小,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直欲縮小到那小人大小一般。
“《大百科》指出了一切的軌跡,劃定了我的行程,你們不要過分了。不然,我踏足之地,一切都會變得不同。”
放下話,那黑火便如被關上的煤氣,噗一聲熄滅了。
這個很現代化的聯想,讓我也噗一聲笑了出來。
“小艾倫·B先生,尊敬的魔導士,我想您能夠聽得到,聽不到也沒辦法了,我把話撂這了。”我對着那火人的方向施了個散禮,然後跟個被刺激瘋了的傻子一樣抱肚大笑,惹得本來就對我有所猜測不敢靠近的路人,現在更是避之不及,“一切都是虛妄,說得好啊,我要順其自然去了,很抱歉呢,我的熟人連臉都不敢露,太沒誠意了,而你看起來太不好相處,比那一邊看起來,可難處多了!”
“滾尼瑪的吧,套路這麼深,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說完,我便頭也不回地轉身,專心地大踏步往那邊走去。
那山不像五指,如同很多時候我們遇到的人和事也不似在糾纏我們的命運,但是,如果被陷入其中,要掙脫又談何容易。我腳步輕快,臉部微燒——
額,看來剛纔喝的一碗酒飯着實有些勁頭,這麼想着,我馬上要繼續踏出的一步,卻又猛一扭,往岔路奔去。
不去山上,去五指間。
如我預料,以那夥冒險者的謹慎,經歷了剛纔那陣子的驚天動地,他們原地修整了。
說是修整,五個人依然警惕地擺着陣型,如同張開的五指一般鬆散而有力。而我幾乎是小蹦着跳到了他們面前,如同歡快的小麻雀自動撞進了獵人的手心。我對疑惑的他們直接丟出zha彈:“你們是叛軍的哨兵吧?我是被派來殺你們的領袖的,啥時候方便,給我帶個路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