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斷大人說話我孩子是不禮貌的,你家大人沒跟你說過嗎?還是說,你家大人也在之前排斥到了極高之地的那一批老人之中,他不在你就翻了天了?”我很不客氣地對門伊婆說。
門伊婆眼中的怒色愈重,不過也轉眼掩去,甚至可以看見意思喜色。我就是要給他我惱羞成怒了的假象,看來他被我引導得不錯,起碼,在他身後真正的老人沒有到來或者出手之前,我還可以藉着這個中年人不成熟的地方,把講座引到我希望的方向去,比如,讓我更加順暢地把我知道的東西都傳播出去,給與我結緣的孩子們儘量多的幫助,然後把局面鬧大,鬧得更大,讓更多的人看到,然後來看。
也讓我看到更多的人,或者神,或者,仙?
佐格拉斯死在我手上的事情,非常隱秘,畢竟是有意無意之中巧合促成的事件。但天下哪有不漏風的牆,自從我和赤子先生共同的導師費德林也是這樣抱着我同歸於盡之後,這件事更加不可能隱瞞。能夠公佈的我可以說,順便可以教子,不能公佈的不說對教子也沒有大影響,這是最理想的狀態。
至於門伊婆後面的老人會不會有心情捅破那些不能公佈的事情來攻擊我,就不是我能夠掌握的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暫時把門伊婆打回去,我便沉默了一下,做出斟酌語句的姿態,然後說道:“佐格拉斯先生的確死在我手上,這個我不能否認。”
然後我沒有管驚呼一波高似一波的山間,緊接着說:“但是,正如安格難與他老母親的情況,看似不孝,實則純孝,無人可以否認。事情不能總是看表面的,我可以在此細細爲你們分辨,什麼是表面下的真相。要說清楚這個,要從兩個方面下手,一個,是佐格拉斯先生那方面,一個,是我這方面。”
我繼續低着頭不看場間,邊辛苦地下筆,邊娓娓道來,感知卻繼續看着所有人。
“順着剛纔的話題,我給塞妮和在場所有人,還原一下真實的佐格拉斯先生。說是真實的,其實與各位所知道的,教科書中,大預言中的佐格拉斯先生並無大的差別,只不過與教科書中的偉光正,與大預言中的籠統不同,我認識和要講述的先生更加有血有肉,會唱歌跳舞泡妞,還會與曾經一無是處的我聊天打屁。那時我只是他手下的編抄之一,要說最完整編抄過的,只有《昶梅》和《龍骨湯》兩本,都是比較生僻的,是博聞廣記學術成就衆多的佐格拉斯先生的一些邊角料。《梅》還好,有一些可以擠出大道理的地方,《湯》完全就是一些空想和廚事,如果有讀過的,都是要嗤之以鼻的,現在聽我自承,恐怕要以爲是我記錯了內容,或者把我自己寫的東西強加了佐格拉斯先生的名字,畢竟,這兩本都沒有得到佐格拉斯先生和他的夥伴們的承認和簽字。”
那筆記下了剛纔和接下來的話裡的要點,我撂下筆,邊揉手腕邊繼續說:“但這些都是不爲人所知卻不可辯駁的事實,另一樣同樣不爲大衆所知的事實——佐格拉斯,曾經有另一個身份,就是爲禍一時的‘不死法師’。”
這次山間持續高升的驚呼都無法掩蓋門伊婆的驚呼:“不可能!佐格拉斯曾經參與過對‘不死法師’的圍剿,流過血負過傷,豈容你玷污!”
我差點又要齣戲,爲門伊婆這種“鐵粉”的姿態點贊。我把自己伸出去的大拇指捂在嘴邊,假裝咳嗽,然後又說了一聲:“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
門伊婆臉上錚紅,差點元素體的綠色都掩蓋不住了。
“總是要有一些實證,才能夠說服你們這些不夠年紀,沒有見證過歷史的人的。”我擡頭看天,第一次全力施展了自己的感知,讓自己的觸覺延伸,讓自己產生出一點飄然衆人之上的感覺,讓自己能夠更有底氣一些,畢竟自從打算丟棄老人身份後,用這個身份代表的記憶和知識,總是有些心虛,“塞妮,你晉入一級時心魔是自己刨開了泥土看見有金屬光澤的樹根,四級的時候是一盞即將熄滅的油燈,被一個朦朧的少女掐滅了。是這樣吧?”
已經被我丟出的一些真相震蒙,停止哭泣臉上卻尤帶淚痕的塞妮下意識地,機械地點了點頭。
“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你晉入了七級,就可以看見少女舉着燃燒的樹根來燒你,你的注意力是無法轉移到少女的臉上,只能注視着那火把,可即便如此,你依然無法避免被燒到。而會不會被燒死,就在於你……縱慾到什麼程度了。”
“這是你開始被心魔感染之後,遇到的第一次真正的兇險。”太強的感知,容易影響心神的控制,讓我做不到本體和元素體的不同步,我又收殮了自己的感知,只是籠罩着整個我山,“如果你害怕,我現在就可以給你一項退魔法則,使用之後,你將直接降階到一級,而且,在四級時你有一次機會擺脫心魔,護住那盞即將熄滅的油燈,那其實是你的本心和執念下護住的善念和矜持,任何辦法都可以,只要能夠阻止那位少女,心魔對你的影響都會驟減。”
我說了那麼久那麼多,塞妮終於也回過神來。也是個有主見的女孩子,也可能是謹慎天性,驟然聽見這樣的好事,卻並沒有激動地馬上答應,而是依然馬上問道:“這樣還有什麼危險嗎?”
我也不隱瞞,直接把情況說明白了:“一難四始七起十飛大神,這既是修爲裡普遍的晉升難度,也是因爲黑暗系魔法師最特殊的心魔,基本上都是在這個等級晉階的時候出現的。一四七可能出現的心魔已經說了。而十級後,如果你油燈已滅,你會見到自己的骨灰盒,被放在你出生的地方,代表了重新的開始,然後獲得十級黑暗系魔法師都會有的黑暗分身。而如果油燈未滅,你會發現……你成了那個少女,在傷害你自己,你卻阻止不得,但是,當時你是死不了的。”
這個好事變壞壞事變好的轉折,讓專注聽着的塞妮臉上變色,不過她也沉得住氣,繼續問道:“請先生繼續!”
喜歡她的情商,她對心魔的抵制我更有信心了。我應了聲好,繼續說道:“那麼,我繼續說。大神,是我可以給你直達的最高峰,也就是魔導士。大神之後,你會迎來最強的心魔。如果油燈未滅,你會被少女吊打,時間完全沒有規律無法預計,反正,不到你全部修爲散去,成爲一個魔法學徒,她是不會收手的。”
我略歇了口氣,然後說道:“但是,這次重修後,你將沒有心魔,而且,有望攀登魔導師境界。在大預言中,對於這種魔導師,也有一絲記載,就是‘滅欲師’!歷史上……從未出現的,滅欲師。”
說從未出現的時候,我有些心虛,深怕有人跳出來,親身反駁我,以他的個性,這是很可能的。但是好在並沒有,可能他正在哪裡玩,或者,已經死了吧。
分神了一會,也停了會,讓所有人都有時間去消化我抖摟出的消息,然後我繼續爆料:“如果油燈已滅,隨你修爲一起增強的黑暗分身……就會成爲‘不死法師’。”
剛纔眼神臉色變來變去變了好一會的門伊婆終於還一咬牙,繼續扮演無法卸任的捧哏角色:“不可能……你說得再有板有眼,沒有證據,沒有證據!而且,怎麼可能有人的心魔是一樣的,就算……”
“就算佐格拉斯的心魔真的是這樣的,也不能說明‘不死法師’真的是他對吧?的確很難相信,黑暗系魔法師的黑暗分身可以變得那樣有血有肉還不死之身……”說到這裡我是真心虛了,不由得又把感知放到最強,讓自己強打精神,“這樣的‘不死法師’很強,連作爲他們的本體的佐格拉斯先生都重傷了。沒錯,就是重傷,並不僅僅是流血流汗。而是重傷到他失去了一身修爲,傷到他有了再一次的機會重修,然後……再次走火入魔,以‘不死法師’針對‘不死法師’,這才完成了他自己的心願。”
“這就是爲什麼你們的家長,見識過那爲禍一時的‘不死法師’的,都說‘不死法師’能夠無性繁殖,不斷分裂,並猜測他們最終是毀滅於內訌的原因了。”
我爲不堪的歷史勉強圓了個看起來最不難看的謊,然後欣慰地看見並沒有任何老傢伙在這關鍵時刻跳出來駁斥我,那麼,經歷過這一切的我,就是最好的人證:“佐格拉斯先生的確是我殺死的,因爲……經歷兩次走火入魔,他……已經不是他,只有死去,纔不會爲禍人間。”
“偉大的真相未必好看,但無論如何,它就是偉大的。”我收回感知,做了次結語,“塞妮,你的心魔與佐格拉斯先生的別無二致,他經歷過兩次的心魔,作爲他的朋友,我不會記錯的。”
然後我打斷門伊婆的話:“再插嘴打你屁股。”
沒有管其他,我繼續對塞妮說:“你是與佐格拉斯同類的人,要麼成爲‘不死法師’,要麼借用佐格拉斯先生用生命爲你尋找到的道路,在崎嶇艱難的道路上,拼着靠近那‘滅欲師’的境界,成爲創造歷史的人。當然,你現在還有一個選擇,我求赤子先生辛苦些,你也辛苦些,把你的修爲重新打回學徒,然後改修其他系的魔法,這些心魔都將離你遠去,你受心魔影響的心志,和身材都會慢慢變好。”
“你覺得呢?”我看着她,“安格難,你們都離她遠點,讓她安靜想一會,千萬彆着急決定,因爲你的決定,可能會牽扯我們非常多的精力,卻早就再一次的‘不死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