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柔被打得起不了牀,躺在牀上直叫喚。蘇妙晴去探她,只見她面朝下趴着,身上蓋着一條薄薄的被子。
她帶去了最好的金創藥。又柔一見到她,雙眼含淚,撐着要起來要行禮。她忙上前幾步,未意她不必起來。
“又柔,這次是我不好,連累你捱打了。”她不由得惶愧地說。
又柔淚眼婆娑,半崛起身子,面色蒼白地對她說道:“小姐,你千萬別這麼說,是奴婢的錯。”
她輕輕地擡手拂去她面上的淚痕,低聲說道:“我帶了最好的金創藥來,替你塗上吧。”
又柔噙淚點了點頭,將被褥掀開一半,露出煙羅紫上衣,捋上去,顯出那白蠶似的半截身子,羊脂白玉碾成一般的肌膚上猩紅色指來寬的傷痕遍佈整個背脊,看上去觸目驚心。她訝然地掩住嘴。
爾後將那黑油般的藥膏敷在她的傷口上,她儘可能地放輕放慢塗抹的動作,仍使又柔噯喲噯喲地叫個不停。
待揩抹了一半時,只聽見門外砰砰的敲門聲。
“是我子昊。”
又柔連忙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再等下。”她回頭朝門外喊道。
她將餘下的傷口都悉心地塗抹好以後。又柔又整頓好自己的衣裳纔將門打開。
“聽說又柔被打了。我帶了金創藥來。”他滿是焦心地說道。
“還不是因爲你。”她扁了扁嘴角。
他訕訕地將藥擱在桌上,立在又柔的牀前:“又柔,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拉着佳瑤出去,也不會害你捱打。”
又柔剛收下去的淚又要迸將出來,她連忙垂下眼瞼道:“大少爺,是奴婢不好,怎麼能怪你呢。”
見她的被子褪到胸下,子昊不由自主地上前將手摁在被子上,忽然意識到什麼,又疾疾忙忙將手伸了回來。
又柔的臉飛紅了,囁嚅着嘴脣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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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子昊輕輕地對她說
一句:“有空我再來看你。”便提起腳出去了,走到門首,又見到了妙晴,一拍腦袋叫道:“我差點忘了,澤柏還在後院門口等你呢。”
“徐澤柏。”她聽了,神色漠然。
見她躊躕着不走,子昊便推顙了她一把.
“我不去.”她如是說,斷然回絕.
“是澤柏想見你,我想方設計地安排你們見面的,你怎麼能不去呢?”他面帶狐疑地問道.
“上次那燈會之事也是你安排的吧?”妙晴反詰他.
他舐了舐嘴脣,扇子抵着自己長着短短青髭的下頜.
“走吧.人家對你一往情深,你這樣對待他,也太過份了吧.”他長嘆一口氣說道.
她只得被他牽到後院子裡.後院子裡有一道小木門,平常都是被鎖死的,子昊不知從哪弄來一把鑰匙,竟把門打開了.那門狹仄矮小,她屈腰纔出得去.
走到門口,看到一個修長挺拔的人影.
澤柏聽到動靜,側過身來,一見到她,不由得露齒笑起來.那一笑,將她心中愁悶的心情一掃而光.
他疾步走向她,她雙手緊緊握着,侷促不安地將鞋子輕輕地在地上點了一點。.
“你們慢聊,我替你們去放哨.”子昊哈哈一笑,便踅了出去.
她站在鬱蔥葳蕤的大槐樹下,扎眼的陽光投射到層層疊疊的葉子上,在她的臉頰鍍上一層赤金色.她拿着手巾攏罩在她的眉前,眯起眼睛。她略側着臉,那優美流暢的線條在他眼前乍現開來。
她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她仍然是那個她,她的音容相貌,一點也沒有改變.可是爲什麼她給他的感覺是這樣的陌生,像有張膜將他們隔了開來.她似遠非近,想近又遠,想遠又近。他看得惘然了。
“佳瑤.”他忘乎地伸出手欲想握住她的手.
她卻將手背在身後,怯弱地看着他.
“澤柏……”她鹹澀地說
道,“我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我了……”她總不能說她不是他這個時代的人吧。
“我知道。”他愴然地說道,“我們都已經不是從前的我們了。我們的結局註定是分開的結局,但是……”他頓了一頓時,熾熱地盯着她,“能不能在剩下的日子裡我們還能像從前那樣無憂無慮的生活,不分彼此。”
她圈住了嘴,看到他眼中的深情。她從來不敢想像有一個男人如此貪婪地愛着她,雖然她並不是真正的佳瑤,但是她的心卻慢慢地被他溶化了。
方纔的晴空萬里,眨眼間卻下起滂沱的大雨來,他撐開一把黃綠桐傘,遮在她的頭上,他不敢太靠近她,大半個身子露在雨中。
她朝他略微靠近了些,昂起臉道:“你進來些吧,都淋溼了。”
他微微一笑,仍將傘往她身上靠。雨點滴瀝剝落地落在傘上,激起大顆小顆的漣漪,像是譜出一首清美的曲子。
她朝前踽踽而行,他也跟緊她。她看到路面上大大小小的水窪,淡白乳雲紗對襟長褂,每踩過一個水窪,濺起水晶樣的水珠,濡溼了她的褂子。她看着他,嫵媚地一笑,撒開手,在雨中轉了一個圈,翩翩起舞。她憶起她小的時候,喜歡在雨中奔跑,每當她媽給她換上一襲潔白整齊的連衣裙,她便衝入雨幕中肆意地撒歡。急得她媽在她身後直跺腳。想到她在二十一世紀的父母,她不由得煞住了腳步,伏下身抱住膝,面上漸漸出現了爽然若失的神情。
見她方纔在雨中跳舞的情景,他饒有興趣地一旁觀看。她彷彿又回覆了以往的活潑個性,但是她驀然間頓住了步子,木然地蹲下身時,他百思不得其解.雨在這時止住了,他收了傘,伏下身子,對着她,連開口也未開,她卻淌眼抹淚地偎進他的懷裡,抽抽噎噎地說:“我想他們了。我想回去。”
雖然他不知道她口中的他們是誰。但是她如今真真切切地在他的懷裡,那久違的溫熱,他不禁攬得她更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