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抓着那硃紅闌干上,指甲深深地在上面掐出幾道抓痕來.他的阿瑪額娘一同進宮去參加弘曆的喜宴了,而他俄延着沒有去,方凌萱不敢問他原委,也選擇留下來陪伴着他.
他的身子在漆黑的夜中與寒風的侵襲下微微地瑟動.她悄悄地走在他的身後,將一襲白狐半篷披在他的雙肩上,他回過頭來眱了她一眼,隨即露出一個苦澀的笑。
她穿了一條白綾素裙,裙隱雪膚。兩人並排站在闌杆背後,天空中那炫目的鞭炮轟轟地炸着。
“是四阿哥的婚禮吧。”在府上四阿哥的婚宴成了禁忌,但是這消息是街知巷聞,她不知其中隱情,只是單純地覺得這鞭炮在天空中變幻出來的絢麗的彩花煞是好看。
他微咳了幾下,面色微微地一沉,略低落地說:
“我……有許多年沒有見過這樣好看的鞭炮了。”
“不知四阿哥的新福晉好不好看呢?”她道。
他垂下眼皮,將腳輕輕地去踢那闌干鏤空的部分,幽幽地說:
“很美,很美的.”
“原來澤柏你見過她啊。”她的眼睛笑得彎彎的。
他昂起臉,整個人像是被黑夜濃濃的着了色,臉隱在黑暗中,只餘下灼灼明亮的眼睛。
“不僅見過,還很熟。”
他在心裡輕輕地嗟嘆了一聲。在這樣的日子裡,他覺得自己的心情十分的惆悵沉悶。
她默然了,將頭瞭望着夜空。鞭炮聲還在持續着,只是沒有起先的響亮了。
“有一句話不知臣妾該不該說。”她張了張嘴,還是說了出來。
他撫着鬥蓬上的毛,毛毿毿的刺着他的手指,柔滑地穿過他的指縫,四周的響聲也頓了下來。
“說吧。”他嘴脣翕動,略心不在焉地說。
她帶着微紅的微笑,亮瀅瀅的眼睛直往他的臉上瞅來,雖仍十分地昏暗:“你心裡應該有個人吧。”
他的心尖震了一震,不知該如何應答。
這時小廝們將琉璃燈提起來掛到燈架子上,對面的屋檐下一排玲瓏的燈燃起來,照得這院裡紅的一片。
他奇窘地張了張嘴。
“其實在臣妾的心裡十分的豔羨她,她可以佔據夫君你的心,她定是長的很美吧。”她似笑非笑地說着,眼裡流露出悲愴的神色。
他低頭看着自己伏在闌杆上的手,轉了個身倚着柱子。
“極美的,我們從小就認識…
…”他惻然地說道,卻止不住又往下說下去,“我一直認爲我要娶的人是她,她最愛吃冰糖葫蘆了,每當她受到委屈的時候我便買一串哄她,她就將那些不開心拋到一邊去了。”他想到那時的她吃着冰糖葫蘆,嘴角總是黏貼着幾塊紅色的糖衣。
她聽着,脣角還笑着,心裡卻五味雜陳,悶懨懨地說道:
“是那天來探病的小姐吧。”
他吃了一驚,空氣中飄揚着臘梅淡淡的芳香,他猛地咳了幾聲。
她揉着他的胸口,愈加證實了她的臆測。
“回房去吧,外面冷。”他慢騰騰地說着,臉漲得通紅。
這一夜他在牀上輾轉反側,病情加劇,此後臥病不起。
翌日,她隨着弘曆去拜見嫡福晉語芙。一進門,他見她的衣襟後面滾皺了,便把她往下扯了一扯,爾後握住她的手,一道走進去。這一舉止讓在坐的各妻妾心中十分的不快。
“妹妹佳瑤拜見姐姐,姐姐吉祥。”她欠了欠身,卻一隻腳踩在自己的褂子上,差點跌了一交。
在場的衆人禁不住笑出聲來。
她羞得耳根子都通紅了。
弘曆卻及時地攙住了她,和氣地說了一句:“小心點。”
“起來吧。”她擡起頭來,看到語芙。她生就一張銀盤臉,五官卻顯得異樣的秀麗,看上去很溫柔的樣子,身材略嫌豐腴。
立在語芙旁邊的是庶福晉富察氏妍姍,中等身量,鵝蛋形臉,臉色蒼白異常,淡淡幾顆麻子,一襲淡妃色錦袍,深凹的柳腰。
與妍姍並肩站在一起的是庶福晉蘇佳氏雁卉,身材嬌小玲瓏,膚白勝雪,總是抿着小嘴兒微笑,擠出右臉頰上小小的一個酒窩,然而在那酒窩的上方卻有一個紅紅的印記,雖是極力用粉遮掩,卻仍能明晰地看出來。
一見到妙晴的視線落在她的腮上,雁卉下意識地將手中的汗巾掩掩蹭蹭地貼在那塊疤上,方纔見她快要跌倒,笑的最大聲的便是她。
шωш⊙тTk Λn⊙CΟ
弘曆揹着手,向她們兩人道:“還不給佳瑤行禮,她雖是晚於你們倆進府,但是論地位仍是在你們之上,望你們二人日後與佳瑤和睦相處。”
妍姍與雁卉互瞅了一眼,眼中流露出十分不情願的神色,卻仍溫文爾雅地向她福了福安。
“佳瑤,你坐吧。”弘曆溫言朝她說道。
她默默地點了點頭坐下,身後站着的是她從府內帶來的陪嫁丫鬟又柔,這是她極力向阿爾布佐領要
求的。
“皇后駕到。”這時太監的聲遙遙地響來。
“是皇額娘來了。”弘力面溢喜色。
在坐的各位忙起身,妙晴無意者眼光微微一顫,竟瞥見語芙的腹部微微的突起,她的心底頓時起了異樣的感覺。
鈕祜祿氏在嬤嬤的攙扶下徐徐地進來,她的眉宇間與弘曆十分的相似,臉上起着淡淡的幾條皺紋,看不太出實際的年齡。
“皇額娘吉祥。”衆人異口同聲,跪在地上,妙晴也連伏下身去。
“起來吧。”鈕祜祿氏的聲音還保持着年輕時的清亮,面色看上去也十分的慈祥。
“原來這就是弘曆的親生母親,但是不是一直都說乾隆皇帝的生母是個謎嗎?從外觀上看有幾分相像。”妙晴不時用眼角偷偷地覷眼望着她。
鈕祜祿氏坐了下來,弘曆即刻命人將一盞茶遞於佳瑤,向她遞了眼色。
她將這盞茶雙手捧在掌上,茶身卻異常燙手,她又耽心將茶潑了,顫巍巍地捧到鈕祜祿氏的面前,甜甜地叫了一聲:“皇額娘,請用茶。”
而鈕祜祿氏卻不急於接過茶,只是含笑地打量她。她被燙得受不了,簡直要將茶杯子摔到地上去,面上不免有點呲牙裂嘴的。
“你怎麼了,生病了嗎?”鈕祜祿氏察覺她的異樣。
“不,皇額娘,臣妾好得很。”她帶笑地說道。
站在鈕祜祿氏背後的嬤嬤終於伸過手將她的茶杯奉給皇后。
她在心裡吁了口氣,將燙得發紅的手掌藏在身後在衣裳上輕輕地摩蹭。
“早就聽聞阿爾布佐領的千金美貌是出了名的,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啊。”鈕祜祿氏掀開蓋子吃了一口茶道。
語芙也接碴道:“皇額娘所言及是,今日一見佳瑤臣妾也吃了一驚,怪不得王爺當初一見就丟了魂了。”說着她朝弘曆睄了一睄眼。
鈕祜祿氏笑起來:“也是,當初他皇阿瑪要給他做這門親事的時候,他死活不願意呢,哪知見過佳瑤一面後,就立刻答應了。”
聽了她們這一番話,妙晴訕訕的,覺得渾身不自在。
“好了,哀家也該回宮了,昨兒個晚上沒睡好,這會子功夫就乏了。”鈕祜祿氏步下臺階往門口走去。
“兒臣送皇額娘。”弘曆也灑開大步跟了出去。
“我們也各自散吧。”妍姍對雁卉說道,兩人只當眼前沒她這個人,拜別了語芙,嘻嘻哈哈地走出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