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裡覺得那個太醫有點古怪,她雖然不是學醫的出身,但是索尼常年有病,她和海珠兒常年此後在索尼身邊,海珠兒喜歡研究脈理,對於五臟六脈頗有見地,赫舍裡則是在藥罐子旁熏習慣了,所以就對藥方和藥性比較瞭解。
太醫開的那服藥古怪了一些,藥的成分具體的赫舍裡也喝不出來,大概裡面有,當歸,紅花,川穹,和桃仁。具體的藥方赫舍裡不知道,但是其中並沒有解毒的藥草,所以赫舍裡似有了心病一般的吐了出來,這西域進宮的雪蛤膏內服倒是可以解百毒,雖然不是專用解毒,但是隻要不是非常古怪的毒都可以解掉,即便是古怪的毒也可以抑制幾天,所以赫舍裡就把正瓶的雪蛤膏吞了下去。
吞下以後,她胃部翻涌得更加厲害,之後吐出很多帶着血絲的毒血,所以赫舍裡一直面向窗外,也不敢發出聲音,她身體貴重海珠兒和綠珠卻也都不敢問,所以毒血吐出以後,她感覺舒服不少,就想到這太醫開的藥有問題,於是就從自個的私房盒子裡,拿出原來在閨中陳華生給她的江湖用來應急使得萬應解毒丹,這東西據陳華生說還算不錯,具體好在哪裡赫舍裡卻也不知道,因爲陳華生說過,這東西賣到千兩黃金一顆,採用千年靈芝,以及五十中解毒的良藥,再配以一百種以毒攻毒的□□,在經過九年的提煉,才能成功,這東西出自於佛手藥王。
這位藥王乃個性孤僻的好人,別的都沒什麼,就是不喜歡見人,因爲他年輕的時候一心懸壺濟世,卻遭到世人的排擠,所以就開始煉藥爲生,這萬應解毒丹除了藥王谷出的□□一線紅不能完全解掉以外,其餘的毒物都等化解,包括苗疆的蠱毒。
陳華生說的是天花亂墜,之後頗爲小氣的就給了一瓶,一瓶也就三十多粒,赫舍裡取出一粒吞下,也沒敢用水,因爲陳華生說過用了次要以後一個時辰不能飲水,所以赫舍裡就一直在車上忍着,不覺間就淚流滿面,因爲吃了這個要以後,喉嚨就再發幹,就想要喝水,要是看不見也就算了,綠珠拿着茶水一直在問:“皇后主子,要不要用些個溫水?”
綠珠問了以後,她不吭聲,這海珠兒又拿着骨頭山菌湯問她要不要喝湯,赫舍裡差點就喝了,但想到陳華生說,中毒之人斷不可引用任何湯水。否則就會留下餘毒在浪費一顆藥。
所以赫舍裡就沒有再喝湯水,於是她爲了轉移思維,減少痛苦,赫舍裡就開始想康親王傑書要怎麼對付她?於是赫舍裡就想到那個太醫,那個太醫出現的很奇怪,按理說皇上召見,不會只召見一個人。
他獨自來的目的,就是爲了打掉她的孩子,但主謀者堅實的應該不只是康親王傑書,如果只是傑書一個人的意思,那麼着老太醫絕對不敢如此放肆。一定是老祖宗下了令,一定要廢后。可是老祖宗爲什麼非要廢后呢?所以赫舍裡一定要把孝莊太皇太后給逼出來。
“太醫,你開的方子拿給皇上看一看?”赫舍裡冷聲說,她的眼睛裡泛出一種奇異的光芒,就好像暗夜中的一束光,冷的讓人覺得發顫,老太醫突然之間腿腳有些發軟,他本來以爲皇后最多是個董鄂妃,董鄂妃不是也有攝政王撐腰,皇上爲了骨肉親情,不也殺了攝政王,對董鄂妃雖然寵愛,但是老祖宗不讓他立後,她就不敢立後,老祖宗不讓他讓董鄂妃懷孕,他就給董鄂妃喝下□□,致使董鄂妃早逝。所以到最後順治爺也不能面對自己。
可是今天的情況有些不對,皇上似乎對皇后的感情已經超越了他計算的,他本來以爲,皇上只是爲了利用索額圖的勢力,皇后的才智爲他做事,纔對皇后頗爲看重,在內心並不喜歡這個皇后,然而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太醫難道你不敢把這個藥方拿出來給皇上看嗎?”赫舍裡心裡知道,她的褲筒裡的血,是自己吐出的毒血,她剛纔的腹痛也是她自己裝出來的。
“那方子不過是一些解毒的藥,主子娘娘是不是太多心了?”老太醫冷聲說,赫舍裡看了一眼綠珠說道:“你拿過來吧?”
綠珠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物件,正是那個藥方,老太醫原本就沒有開藥方,可是他想到一件事,立刻驚出了一頭冷汗,這女子就是接過他的藥渣的人,不止如此那女子身後還有幾個人,似乎也是有些眼熟的,似乎在太醫院見過,不過那些人怎麼會穿着中堂府僕人的衣服?
於是老太醫驚駭的看着皇后娘娘。卻見那靜謐如菩薩的皇后娘娘正平靜無波的看着他,四目交匯場面再度的僵住了。
這一刻赫舍裡心裡明白,她要面對的是什麼人-大清國最強悍的虎狼,她要面對的是什麼事-大清國最大的陰謀。這些陰謀要把她推向一種深淵。所以她不能服輸,必須追究到底,在這個宮裡,要想存活下去,就必須忍耐所有不能忍受的,烏拉氏曾經說過,在宮裡必須要遵守幾條規定。
她過去也看過一本完全後宮手冊,這本書細緻地寫出,做一個後宮的女人必須要學會的事,第一不要去喜歡任何人,因爲對着你喜歡的人,你就會說真心話。只要說了真心話,就是你的罪過,這就是宮裡的規矩。
第二:千萬不要討厭人和人,因爲那會樹敵,樹敵之後,你將無路可走,你所遇到的人,你喜歡的人未必會救你,你不喜歡的人,未必會不救你。所以朋友和敵人雙眼是看不清楚的,既然看不清楚,那麼就沒有朋友,也沒有敵人,往往你的朋友就是你的敵人。
第三,必須能忍,百忍成金,不能忍的事情落到必須忍的時間上,也要咬着牙繼續忍下去,因爲不忍就要死,這些日子忍過去,危機也就過去了。一個人必須能忍才能存活下去。
赫舍裡前生是個脾氣非常火爆浮躁的人,可是經過歲月的打磨,她已經完全沒了當年的棱角。所以赫舍裡決定再次做回一個皇后的樣子,不再脫離皇后的準則,如今她已然破壞了這其中的遊戲規則。她太過關心皇上,太想皇上把她當回事了,她寧可積怨於一身,也希望級寵於一身。
所以這就是她的錯,所以赫舍裡心中明白,從錯的第一天開始,也許就要錯一輩子。赫舍裡做不到後宮準則第四條,夠狠,她總是做不到所謂的真正狠毒,所以她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中宮之主。
後宮之內的強弱她分辨不了,所以赫舍裡決定把這件事交給康熙來決定的時候,突然發現即便是這一朝天子,也救不了她的命。這一刻她開始害怕,害怕遇上她這輩子不能面對的事情,一個皇后如果被廢,就連一顆稻草都不如,所以除了掙命她還能做什麼?
赫舍裡擡頭冷眼看着這城府頗深的老太醫,她突然發現,她不是把這個宮闈想得太壞,是這裡的壞人太多,這一刻赫舍裡明白要對這老太醫下手了,若然再不下手,下一秒死的就是她。
她瞭解因爲羨慕產生的妒忌最可怕,因爲聰明產生的惡毒最傷人,她猶記得前生的那些事,那畫廊裡的過去,以及恩師親手把她的前程毀掉的事情,因爲到了退的時候,她非要進一步,那不是塵埃是什麼,在最輝煌的時候,可憐不該可憐的人,不是笨蛋又是什麼?
恩師只不過告訴她不能有朋友而已,當她替前生好友繪畫第一筆的時候,她的信譽就已經掃地了。
所以赫舍裡明白,人可以邪惡不能犯錯,沒有必要的善良不可以有,沒有必要的妒忌也不能存在,她卓立於中宮之上的時候,並不覺得皇后的位子多麼重要,而今突然發下,皇后的位子,事關她的一生。
就像當年她被趕出書畫界,非要離開恩師的束縛的時候,恩師對她說:我可以把你捧起來,就能夠把你踩下去,你以爲你是誰?
赫舍裡上輩子的錯就是天分太好,成名太早,不到十五歲就已經替她的恩師畫出一幅成名之作,在不該有的年紀,做出驚人的事情,不肯掩埋自己的結果只有兩種,名動天下或滿目塵埃,她不夠狠所以自然是甘心的選擇滿目塵埃,可是不是每個人都能容忍背叛的,因爲離開也是一種背叛,每個人的機會只有一次,錯過了就是一生。
赫舍裡很崇拜老祖宗,老祖宗曾經教過她如何做人,如今他卻要用盡手段對付她曾經仰望的孝莊皇太后,此刻的心境就如同面對當年的恩師一般。
當年她對恩師說:我負了你,我會用別的方法補償。恩師對她說:你根本不是個東西,你能補償什麼?所以同樣的錯沒有人會犯第二次。
教訓一次就夠了,不用第二次,所以赫舍裡明白應該如何做一個虛僞的女人,虛僞有罪嗎?答案是沒有,因爲人不虛僞,就要惡毒,不讓人喜歡,就得讓人怕,第一點比第二點相對而言容易。
“皇后,此物爲何?”康熙狐疑的問了一句,卻聽赫舍裡擰了擰眉言道:“皇上,臣妾只是多存了個心眼,所以太醫藏得雖深,但終究紙包不住火。”
赫舍裡面色微沉,康熙看着她的臉心中盪漾出一絲絲漣漪。
赫舍裡淺笑道:“太醫,就要真相大白了,你怕嗎?”有些顫抖的老太醫心裡就在琢磨,皇后怎麼會知道他會下墮胎藥的。到底是什麼環節出了錯?
“娘娘,你如何證明,這藥渣子是微臣開的藥熬製剩下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老太醫冷靜的說,他是前朝老臣,也是孝莊太后的心腹,名喚龔自珍,他本是前明的太醫,落魄荒野,爲孝莊所救,而後再度進入紫禁城做了太醫,這些年他幫着孝莊做了很多事,算是孝莊的心腹之人。
所以只要言辭上交代過去,實證上證據不足,還是可以過這一關的,他今年已經七十八歲,在大明亡國時他沒死,在天聰可汗中毒事件上他沒死,在董鄂妃之案上他沒死,難不成會死在這個年方不過十六,如今自身難保的皇后身上,他龔自珍的命就這麼不值錢?
赫舍裡手中一顫,而後向綠珠看了一眼,綠珠拍了兩下巴掌,就見後面走出一個人,這個人一出現,老太醫身體猛的一闡,似乎遇上了什麼驚世駭俗之事。
赫舍裡心下一笑,看來這小藥童說的是真的,這的確是孝莊指使,僵持到此刻,就聽見遠處一聲咳嗽孝莊披星戴月的來了,遠遠地鳳輦落下,這鳳輦落地之時,孝莊故意又咳了咳,如今她要拉回皇上的心,不能讓這個赫舍里氏不再佔據皇上的心,如今她要真個女人露出她奸猾狡詐的一面。
“皇后,果然聰明絕頂,你不要逼太醫令了,是哀家讓她處理掉你的孩子。”孝莊心中冷笑着,定定地看赫舍裡,看她怎麼對應。
赫舍裡上前道:“臣妾給老祖宗請安了,老祖宗吉祥。”
孝莊面色一寒,把手中的暖爐握得更緊了。心道:赫舍里氏居然沒表露絲毫不敬,上杆子過來給我請安,哼,倒是我小瞧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