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呼喚響起時，朱梓驍轉過身，呼吸一滯。
“有什麼不對嗎？”寧雲衣低頭打量自己，輕聲說，“好久沒穿這樣的衣服了......”
朱梓驍走過去，將她緊緊抱住，“雲衣，你真美。”
寧雲衣微怔，隨即笑了，輕擁住他，“都老了，還美？你不用安慰我了。”
朱梓驍低下頭，那明亮的眸子，在洗淨鉛華之後，更加顯得光彩照人。此刻的她好像蒙塵的珍珠重新煥出最清新的顏色，在剛纔的一瞬間，他才真正明白，宮中的生活的確讓她受委屈了。
讀懂了他眼中種種情緒，寧雲衣笑着勾下他的頸項，溫潤的雙脣慢慢地貼上去。短暫的接觸之後，朱梓驍將主導權接了過去，親吻產生的灼熱溫度使兩人的意識都漸趨混亂。
朱梓驍強迫自己鬆開，他努力平復着急促的呼吸，開口時聲音略顯暗啞，“雲衣，再接着做下去我就不能保證能不能出得了這扇門了。”
寧雲衣退一步，低下頭，半晌方道，“你說出門......是什麼意思？”心裡雖明白，卻不敢相信。
“也沒什麼，我想帶你去看看晚上的都城，以平民百姓的身份。”
聞言，寧雲衣的眼睛裡立刻露出光彩，但隨即有暗淡下來，“不行啊，會不安全的......”
“就武功而言，整個皇城之內應該不會有人勝過我。”朱梓驍執起她的手，“難道你不相信我能保護好你？”
寧雲衣沒有說話，使勁兒瞪了他一眼。
朱梓驍笑道，“別生氣，我只是開個玩笑。會有影衛在暗中保護，而且我相信，你也並非手無縛雞之輩。”
他拉着她向後園走，“時間不早了，我們得快一點出宮，不然就趕不上夜市了。”
“喂，你還真的──”
“好了，快點了，不然會被發現的。”朱梓驍一邊走一邊說，要是被發現，第二日早朝可就有話題了。
“朱梓驍！”寧雲衣加重語氣。
朱梓驍只好停下來，寧雲衣望向他，“撲哧”笑出聲來，“你在糾正我之前，是不是該先仔細檢查一下自己。”
“啊？”朱梓驍順其所指看去，發覺自己身上還穿着盤龍圖案的皇袍。朱梓驍不好意思的笑笑，“呵呵，着急，忘記先去換身衣服了。”
“這可糟了，我這裡可沒有你的衣服。”寧雲衣微笑着說出讓對方臉色不佳的話。
朱梓驍乾笑幾聲，大喊道，“馬福，馬福！”
那邊，馬福聽到喊聲，急忙跑過來。
“快去找一套衣服來。”
京城的夜晚和平常一樣，華燈初上，道路兩側的酒館青樓裡傳出種種歡聲笑語，屋檐巷角里蜷縮的身影在瑟瑟發抖，喧鬧與寂靜，構成市井百姓生活的背景。
“看來取消從商一些限制的做法，並不像某些老頭子說得那樣可怕。”朱梓驍似乎很得意，說出的話理所當然。他不着痕跡隔開身邊人與周圍人羣的接觸，除了他，沒有人有資格碰觸到她。
對於他的舉動，寧雲衣看在眼裡，沒有多說什麼。
她難得出來一趟，哪有那許多心思在細微末節是與之計較。聽完朱梓驍的話，她只是微笑，停駐在一個賣玉石的攤位前面，拿起一塊玉仔細打量。
“你看這玉幹什麼？宮......家裡多的是，而且都是上品。”朱梓驍伸手欲拿過去，寧雲衣避開，對臉色已不佳的小販說道，“這玉石多少銀子？我要了。”
小販看清她的模樣，頓時怔住說不出話來，寧雲衣又問一遍，他才恍然醒過來，“呃，這個要......要五兩銀子。”
他心裡道：這兩個人看穿着，看氣質，怎麼也不會在地攤買玉石的人，而且......他再瞧一眼那身穿白衣的女子，面容雅緻高貴，膚色白皙如雪，這兩個人說不定是一對顯貴人家的夫妻，一時高興，來體會民間生活。
寧雲衣正把玩着玉石，朱梓驍已丟下一錠銀子，“這塊玉我要了。”他拉起寧雲衣往前走，臨走時還狠狠瞪一眼，小販嚇得一哆嗦，銀子掉到地上。
“你怎麼了？”寧雲衣被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走得很快，又不回話，寧雲衣在心底無奈地嘆口氣。
這時，他忽然看到街角閃過一個人影，迅速得幾乎難以捕捉。他覺得有些熟悉，剛想追過去手被朱梓驍抓住，再凝神看時人影已經消失了。
朱梓驍察覺到她的異樣，停下來問道，“怎麼了？你看到什麼了嗎？”
寧雲衣搖搖頭，“太快了，不過好像在哪裡見過。”
朱梓驍環視四周，“這裡離閆明的家宅不遠......”
“不用麻煩，也許只是我眼花沒看清楚。”寧雲衣側頭一笑，“不想這些了，難得出來一次，別讓它壞了我們的興致。”
朱梓驍說道，“沒錯，我還要帶你去好幾個地方，這些事情就先放一邊吧。”他悄悄將手放在背面做出手勢，然後若無其事地與寧雲衣並肩離開。
“是嗎？雖然在這裡住了這麼多年，但去的地方並不多。”
“那今晚，我就帶你好好玩玩。”
“恩。”
兩人的聲音漸行漸遠。
剛剛在他們停留的地方，閃過一羣人應，向着那個神秘的人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啊？”寧雲衣跟着朱梓驍，疑惑的問道。
“當然是好地方，到了你就知道了，你一定會喜歡的。”說着，朱梓驍牽出兩匹馬，“上馬吧，這樣會快些。”
兩人一路縱馬狂奔，沒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寧雲衣看着眼前的景物，瞪圓了眼睛，“你說的好地方就是這裡？這明明就是懸崖底啊，這有什麼好看的？”
朱梓驍笑笑，“不是這裡，應該是上面？”
這下寧雲衣更楞了，指指上邊，“你......不會說真的吧？”開玩笑，正常人怎麼可能上得去？
幾乎是垂直的峭壁，由下至上只有幾個穴洞，連一根藤草也沒有長。
朱梓驍微笑，“從這上去是最近的路了。”他湊近，說道，“你不用擔心，我可以抱你上去。”
寧雲衣揚眉，還是不相信，“你吹牛呢吧？”
話音剛落，朱梓驍一把摟過寧雲衣，縱身而起，絕妙的輕功發揮到極致。
寧雲衣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在不斷向上，她也知道朱梓驍功夫了得，但沒想到會這麼好。
朱梓驍輕笑出聲，“這回你相信了吧！？”
“恩，你最厲害了！看把你得意的。”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笑語歡聲，情意纏綿。
最後，朱梓驍一提真氣，帶着寧雲衣到達了頂峰。
“雲衣......”朱梓驍攬抱着她的肩，身高的差距使她很自然的偎依進男人的懷裡，聽到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們會一直幸福下去的，雲衣，你相信我。”
寧雲衣仰頭望去，夜空閃爍着點點光亮，像綴在錦絨上的玉石。但是，無論多亮都不及眼前這個人的雙眸，那裡面有着無法解除的糾纏，有到死都不能磨滅的深戀。
“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
話說出口時，寧雲衣突然覺得舒服多了，她這才明白，原來自己一直都想說這句話，相信他，只相信他，把所有的情感都向他宣泄出來。他真的很愛很愛這個人，愛到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地步。傷心也好，失望也罷，都不能割捨掉這份感情。
朱梓驍慢慢地低下頭，輕吻着她的眼斂，雙脣，他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小心翼翼，那麼全心全意，他說道，“雲衣，我放不下江山，更放不下你。你不要離開我，我求你。”
寧雲衣啓脣，呼吸幾乎牽動心臟的律動，不可察覺地顫抖，“好。”她閉上眼睛，又睜開，努力地睜着。
朱梓驍的脣再次壓過來，她沒有抵抗，在這天地之間展開了身體，與自己深愛的男人十指相纏。
以爲對方會更進一步，但朱梓驍中途止住了動作，只是用了一些時間平復紊亂的氣息，再將她抱緊，共坐在山崖上。
深秋的寒氣令滴在手背的露珠都清涼沁人，朱梓驍看看她，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披在她的身上，寧雲衣知道，他是擔心自己會受到寒氣的侵襲，自己最近的身體一直不好。
兩人依偎着，天方隱隱露出光亮，不久那輪紅日就在面前冉冉升起，籠罩在暗色中的世界被重新渡上色彩與生機。
“好美。”寧雲衣感嘆道。她站起身來，“仔細，我們該回去了。”
朱梓驍望着她，光暈環繞着，衣帶被風拂動，仿若欲乘風而去。
寧雲衣回頭，握着他的手，眼神交匯的剎那，兩人都明白了對方心底要說的話。朱梓驍回握住，“走吧。”
回到宮中，寧雲衣問碧玉，“昨晚，宮裡可有什麼異動？”
碧玉一邊幫寧雲衣打扮，一邊說道，“沒有，昨晚宮裡很安靜。”
寧雲衣略有所思，難道是她多慮了？
這時，朱梓驍也穿戴好，說道，“今晚宮中設宴，爲皇后慶生，你們都要妥善準備。”
寧雲衣一愣，慶生？今天是她生日嗎？她自己都不知道。
夜幕降臨，宮中卻是燈火輝煌，笑語歡聲。
百官朝賀，妃嬪道喜，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身爲母儀天下的皇后，無論怎樣都值得得到這些榮耀。
朝賀完畢，上場的就是表演節目，歌舞，雜技各種表演讓人耳目一新。
一組表演結束後，衆人紛紛跪倒，高聲說道，“恭祝娘娘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寧雲衣高興，示意旁邊的碧玉，捧了金銀過去，“娘娘看賞。”
“謝娘娘恩典。”衆人再次跪下。
餘下的歌舞表演是宮中一貫的傳統，衆人邊喝酒邊欣賞。
可坐在大廳皇上皇后右手邊的幾個人都無心欣賞，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盤。
“玉妃似乎心情不大好啊。”周錦裳錦妃看着楊玉兒輕笑一聲。
楊玉兒冷冷的瞪了一眼，“你管我心情好不好？”
周錦裳回望她，心道：這人鋒芒畢露，心無城府，倒
是可是利用的人。她不答反問道，“你想不想坐上那個位置？”
楊玉兒眼睛一亮，但很快她又努力收斂回去，“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如果玉妃沒有這個膽量，我不介意去幫助另外的人，例如......”周錦裳目光流轉，“那邊的雨妃娘娘也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楊玉兒握手成拳，“你這樣做有什麼目的？別告訴我你別無所求。”
“我的目的說出來你也不會明白。”周錦裳道，“我可以確定的告訴你，我要的絕不是那個位子。”
“那你要的是......皇上？”楊玉兒以不確定的語氣問道。
周錦裳輕笑出聲，“你愛上他了？他那麼優秀，的確值得女人愛......”她端起酒杯，小抿一口，再與楊玉兒緊張的目光對視，“不過你放心，我對皇上沒興趣。”
半晌，楊玉兒開口問道，“你有什麼辦法？”
周錦裳笑笑，“現在皇上高興，表演的好的都會有賞賜，嬪妃的賞賜更不會低，這時候可是爭奪皇上的心的最好時機......”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楊玉兒聽後點了點頭。
周錦裳接着說道，“聽說，你擅長歌舞，水袖翻飛，猶如九天仙女，在都城內也算是第一人了。”
楊玉兒低頭想了想，下定決心後站起身，走到大廳中央，說道，“皇上，今日是皇后娘娘生辰，臣妾願獻舞一曲，爲娘娘助興。”
朱梓驍看向寧雲衣，某人一點頭，朱梓驍大手一揮，“好！玉妃辛苦了。”
樂聲響起，楊玉兒翩翩起舞，猶如飛天之女。
燭臺的火花跳躍着，晃出散落的影子，好像不安的靈魂開始舞動。舞跳到一半，楊月兒的眼神越來越呆滯。
寧雲衣腦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沒等她理清頭緒，楊玉兒的水袖突然飛奔而來，水袖仲銀光乍現，直衝前方而來。
朱梓驍一推掌，桌子被內力推着迎上前去，數根銀針釘在桌子上。
楊玉兒的行動一時被阻，朱梓驍瞧準時機，暗中出指，指氣直向楊玉兒身上大穴，楊玉兒瞬間跌倒在地。
楊玉兒在跌倒咋一瞬間，呆滯的眼神一下子又變得清明，轉頭看看了周圍，一下子愣住了，“這是怎麼回事？”
朱梓驍臉色陰沉的如同寒冰，“大膽楊玉兒，竟敢在大殿上行刺，來人啊！給朕拿下！”
兩旁立刻有侍衛衝上來，將楊玉兒拿下。
“我沒有啊，我沒有，我怎麼會刺殺皇上呢！”
“還敢狡辯，你當週圍的人都是瞎子嗎？”朱梓驍周身似乎都在燃燒着憤怒的火焰。
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極短的時間裡，殿中許多人甚至沒看清到底是怎麼回事，直到楊玉兒大呼冤枉，衆臣中才有人驚訝出聲。
“來人啊，將楊玉兒壓入天牢！”衆人一驚，打入天牢，基本就等於是死啊，不過這也不算過分，刺殺皇上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這時，禮部侍郎楊彥衝上前，跪倒在地，“皇上開恩啊，小女一定是受人蠱惑，皇上開恩啊！”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寧雲衣站起身，走下高臺，來到楊玉兒身邊，蹲下身，問道，“不知玉妃平時愛用什麼香料？”
衆人一愣，就連朱梓驍都不解，這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像聊家常一樣問她用什麼香料？
楊玉兒想了想，如實回答道，“臣妾用茉莉香。”
聽到楊玉兒的回答，寧雲衣笑了，轉頭對坐在高位上的朱梓驍說道，“皇上，請到這裡來一下。”
朱梓驍雖然不知道她要幹什麼，但還是走到了她的身邊。
“皇上有沒有覺得玉妃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卻不是茉莉香？”
朱梓驍一皺眉，仔細聞了聞，的確有種不同於茉莉的香味，雖然很淡，但仔細聞還是聞得出來的。
“皇上覺不覺得這種香味有些熟悉？”
“熟悉？”朱梓驍想了想，突然睜大眼睛，“難道是？”
寧雲衣點點頭，“如果沒猜錯，應該是的。”
衆大臣一直處於呆愣中，對皇上和皇后的對話顯然一點也沒明白。
朱梓驍轉身，對仍然押着楊玉兒的侍衛說道，“將玉妃押回明翠軒，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侍衛們應了一聲，隨即將楊玉兒押了下去。
回到高位，寧雲衣低聲說道，“皇上，這件事情不會就此結束。”
朱梓驍攬過她的肩，“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的。”他一揮手，“都坐下繼續喝酒，別壞了興致。”
衆人戰戰兢兢地坐下，不敢有違聖命，但有人連酒杯都握不穩了。畢竟是行刺皇上呢，只是剛剛還怒火中燒，可皇后說了幾句之後就變了，難道這裡邊還有別的事情？
寧雲衣不露痕跡的觀察着每一個人的表情，漸漸地，視線在某一個人的身上停住......
宮宴結束後，寧雲衣直接回到文軒宮。
遣退宮人後，看着宮外傳進來的消息，快速看完之後，寧雲衣的心中有了大致的定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