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澤......你是小澤對不對?”那個人的聲音微顫,激動地望着他。
王建義強壓下心中的恐懼,把小澤護到身後,身子一口氣說道,“你們...是什麼人?”
那人對王建義的質問恍若未聞,只是小心的蹲下身子,與他身後的孩子平視。
“小澤,過來......過來讓我抱抱。”
小澤害怕,緊緊抱住王建義的腿,低叫,“王叔叔......”
王建義連忙護着他又後退一步。他隱約感覺到眼前之人與小澤有什麼莫名的關係。
那人冷冷的擡頭,看向這個把小澤擋在身後的男人,盯着他問,“你是什麼人?”
wWW▪ тTk an▪ C〇 王建義無法形容,只覺他的視線像刀子一般,帶著一種凌銳和冰冷,狠狠刺入心底。
王建義瞬間冒出一身冷汗,溼透了衣裳,雙腿竟不受控制的發軟,但還是強自鎮靜的說道,“這話應該我問你纔對。你帶人擅闖別人家,有何居心?”
“讓開!”那人冷冷道。
剛纔踹開大門的那個侍衛,立刻帶人衝了過來,把王建義扯離,按倒在地,高聲喝道,“大膽!竟敢在皇上面前放肆!”
什麼?皇上?王建義只覺得眼前直冒金星,一陣陣的暈眩。
小澤見王叔叔被那些人抓住,驚叫一聲,撲了過去,“王叔叔——”
他還沒有撲到王建義近前,便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用力抱住。
“小澤!我的小澤!”
“放開我!放開我!”
小澤驚恐地在那人懷裡掙扎大叫,可那人卻絲毫不受影響,只是緊緊的抱着他。
“小澤,我是你父皇!你不認識父皇了?小澤......”
小澤被那人嚇壞了,小手在他身上亂捶,放聲大哭,“放開我!嗚嗚......孃親!我要孃親!嗚嗚......”
“小澤別哭!乖,小澤別哭......”
那人慌忙哄着哭鬧不止的孩子,臉上全是骨肉親情的疼惜之色。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小澤的親生父親,當今端慶王朝的九五至尊,朱梓驍。
三年前,朱梓驍登基之日,寧雲衣帶着孩子突然失蹤,但因爲初登大寶,政局不穩,朱梓驍雖然也明察暗訪,但卻沒有下太大的力氣。
兩年後,平定了各方叛亂後,終於將這世上最至高的權利牢牢握在手中。朝中穩定之後,他立即下旨,盡全國之力尋找失蹤的寧雲衣和小澤。
其實前來調查的密探也不能確定這母子倆是否是當年失蹤的廉王妃和世子。但奇怪的是,朱梓驍獲得這一次的密報結果,竟產生一種奇異的直覺,強烈的感覺這個名叫丁芸的女人就是寧雲衣。
與寧雲衣共同生活那麼多年,朱梓驍已經對她很瞭解。他清楚地知道寧雲衣有多麼的與衆不同,有多麼的大膽。這種帶着孩子就住在離他不過幾十里的京郊山外的行爲,完全符合她的個性。
朱梓驍得到消息的時候,嘴角微翹,“已經三年了,也該回來了。”
這次,他沒有讓密探把人帶回來,而是自己親自帶人連夜出城,於早上趕到這李家村來確認。
當他第一眼看到那個叫小澤的孩子時,什麼都不必再說了,他清楚明瞭的知道,這就是自己的兒子,是自己的親骨肉。
“小澤乖,快別哭了。告訴父皇,你孃親在哪裡?”朱梓驍見小澤哭得如此厲害,直哄了半天,也不見他停下來,心裡忍不住疼惜。
小澤就是哭,什麼話也不說,至掙扎着要從他懷裡逃跑。
朱梓驍看了一眼那個被侍衛押在一旁的男人,冷聲問道,“寧雲衣在哪裡?”
王建義此時頭腦一片混亂,茫然說道,“寧雲衣是誰?我不認識她。”
朱梓驍眉宇一擰,剛要再說話,忽然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
“我在這。不要爲難不相干的人。”
朱梓驍倏然回首,那人就站在與自己幾步遠的地方。侍衛們見到她,不由自主地向後退開。
寧雲衣急着趕回村子給兒子慶生,因此早早去鎮子上買了東西,便匆匆騎馬返回。但只到村邊,便遠遠望見小屋被團團圍住。
她沒有想到朱梓驍會找來的這樣快,讓她毫無準備,可是小澤還在那裡,她只能回來。
寧雲衣就這樣坦然地出現在朱梓驍面前。
她慢慢走近,朱梓驍望着她熟悉又陌生的面容,長久的憤怒竟一瞬間消失。
心臟一陣莫名的抽緊,朱梓驍不由自主地收緊手臂。
終於找到了,終於近在咫尺,爲何卻像是遠在天涯?
“孃親!孃親......”小澤向她伸出雙手,想從朱梓驍的懷裡掙扎而出。
寧雲衣卻並沒有迴應兒子的渴望,只是看了一眼被侍衛押着的王建義,淡淡地說道,“皇上,此事與他人無關,望皇上網開一面,不要傷及無辜。”
朱梓驍的視線在她和王建義身上巡視一遍,下令道,“放開他。”
王建義被侍衛鬆開,下意識地跑到寧雲衣身邊護着她。
“丁姑娘......
”
朱梓驍眉間微微一冷。
寧雲衣避開王建義的守護,看着朱梓驍,輕輕一嘆,低聲說道,“你要怎樣都隨你,但不要連累別人。”
朱梓驍抱緊懷中的小澤,冷聲說道,“和朕回宮。”
因爲山路不好走,左右馬車很慢,坐在豪華的大車裡,小澤一直都縮在寧雲衣懷裡,大大眼睛有些不安地望着孃親,又偷偷看看對面的男人。
朱梓驍拿起一個水果,儘量放軟了聲音說道,“小澤,這個是鮮果,很好吃,你嘗一個。”
小澤瞄了那果子兩眼,謹慎地說道,“孃親說了,隨便拿陌生人的東西不是好孩子。”
聞言,朱梓驍臉色一變,被小澤那句‘陌生人’刺痛心扉。誰知,寧雲衣低頭說道,“小澤,他不是陌生人,他是你父皇。”
“父皇?父皇是什麼?”
“父皇就是父親啊,你不是一直想要見父親的嗎?”
“可是,孃親不是說父親是個大英雄嗎?這個人不像大英雄,他好凶!”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我不要他做我的父親。”
寧雲衣被小澤的話噎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朱梓驍,發現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心中苦笑。
“小澤,父皇很愛你,只是他很想你,所以纔會這樣。”寧雲衣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對孩子解釋。
小澤聞言,立刻略帶懷疑地望向朱梓驍,看了片刻,又轉過頭,縮在寧雲衣懷裡不說話。
三年沒見兒子,希望能被孩子接受,誰知小澤怯怯地望了他一會,竟又縮了回去,讓他說不出的失望。
朱梓驍知道這件事不能着急,既然孩子已經找到,骨肉親情,總能慢慢彌補回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
他暗中握了握拳,微眯雙眼,端詳着眼前消失了三年的女人。
寧雲衣,我該怎麼懲罰你呢?
忽然馬車劇烈的晃動幾下,然後停下了,朱梓驍和寧雲衣同時怔了一下。
怎麼回事?雖然是山路,但也不至於顛簸成這樣,而且沒有命令,車爲什麼停下?
就在這時,侍衛統領過來報告,“啓稟皇上,道路中央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大溝,車輪被卡住了。”寧雲衣認得他,他就是之前在皇太后身邊的劉楓。
大溝?寧雲衣微微擔心,她早上剛從這裡走過,不記得路中央有什麼大溝啊,難道是有人蓄意?
寧雲衣打開車窗,小雨淅瀝瀝的落下來,此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腦子裡似是一片空白,好象有巨大的隱憂,正蓄勢待發即將襲擊而來。
朱梓驍遞過一件衣服,說道,“下雨了,天涼,加件衣服吧。”
寧雲衣倒不覺得冷,但看看懷裡的小澤,似乎有些冷意,便伸手將窗扇合起,輕輕閂上。
這時,劉楓又過來,恭敬的說道,“皇上,馬車出了點事故,請皇上下車,稍等片刻。”
朱梓驍一道寒光射了過去,皇家馬車這麼經不起顛,這樣就出毛病了?
劉楓皺了皺眉頭,“馬車似乎之前被人動了手腳,所以......”
寧雲衣愣了下,誰有膽子敢動皇家的馬車? 而且,又在這裡挖溝攔路,一定是圖謀不軌啊。
朱梓驍起身下車,寧雲衣一把拉住他,“小心有詐。”
朱梓驍點點頭,下車後,轉身扶着寧雲衣,又把小澤抱了下來。
下了車,寧雲衣不露痕跡的注目四處看,這裡正處於村子和都城的中央,可以說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兩邊是茂密的樹林,想要藏些人簡直輕而易舉。
此刻,周圍出奇的安靜,連個鳥叫聲都沒有。朱梓驍似乎也覺察出不對勁,大手一揮,立刻有十幾個侍衛過來將寧雲衣和小澤團團圍在中央。
雪片落在寧雲衣的頭髮上肩膀上,她警惕的左右看看,小心的護着小澤。再看看朱梓驍,
他一點緊張的神色也沒有,眉舒目展,看起來好象是他本來就打算下來透透氣,而不是被人弄壞了馬車。也許是因爲他不在乎,也許這就是王者氣度。
他往寧雲衣這邊走了兩步,將她摟緊了懷裡,連帶着小澤。
就在這時,樹林兩邊突然傳出莎莎的響聲,寧雲衣認得出這樣的聲音,和在西南自己遇險時的聲音是一樣的!寧雲衣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因爲樹林茂密,根本看不清楚樹林裡的情況,,只聽嗖嗖的聲音傳出,隨即十幾支箭同時呼嘯而來,還沒等侍衛們反應過來,已經有十幾個人同時倒下。
這時,纔有人反應過來大聲喊道,“有刺客,保護皇上,保護皇上!”
黑衣人並沒有衝出來,而是再次搭上箭,緊接着又是一輪掃射,敵暗我明,再加上對方只是用弓箭,不知道對方的實力與來路,一時間侍衛們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轉眼間,已經有一大半的侍衛倒下。
朱梓驍眼睛微眯,低聲對身邊的侍衛統領劉楓說道,“護着皇后和太子離開,如果她們母子有什麼閃失,朕誅你九族!”
劉楓一愣,但很快點頭,二話不說,只留下三四個保護朱梓驍,其餘的,在劉楓的指揮下保護
着寧雲衣和小澤迅速離開。
跑出了很遠的一段路,寧雲衣突然停住,回頭,淅瀝瀝的小雨已經變大,看不清楚那邊的情況,但清晰的打鬥聲傳來,隱約的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那,右手似乎捂在胸口處,難道他受傷了嗎?
寧雲衣沒有多想,將小澤交給身邊的侍衛,“把孩子安全帶回去!”既然朱梓驍能放心把她們母子交給劉楓,就說明他是值得信任的,她相信,他能保護好自己的兒子。
說完,頭也不回的跑了回去。她不知道來的是什麼人,她只知道那個人不能有事!
跑到跟前,寧雲衣發現有十幾個黑衣蒙面人正在圍攻朱梓驍等人,而朱梓驍的胸口處有紅色的東西溢出......
寧雲衣衝過去,扶起他,“你怎麼了?怎麼會受傷?”
這時,一個一直跟在朱梓驍身邊的侍衛轉頭說道,“前幾天,皇上受到襲擊,胸口處中了一劍,傷還沒有好,屬下曾勸誡皇上不要貿然出宮,可皇上不聽,一定要親自來接皇后和太子殿下......”
眼淚在眼圈裡打轉,“你怎麼這麼傻啊?”
朱梓驍虛弱的笑笑,“你才知道嗎?從遇到你開始,我就變傻了!”
寧雲衣扶起朱梓驍,在侍衛的保護下,一邊戰一邊退,進了旁邊的樹林,有高大樹木做屏障,總比在空曠的地方要好。
那些黑衣人顯然是訓練有素,緊追不捨。
因爲胸口處的傷口裂開,鮮紅的血不斷的溢出,朱梓驍的臉色也越來愈蒼白。
“你沒事吧?”寧雲衣擔心的問道。
朱梓驍靠在一棵大樹上,搖搖頭,“沒事。”
其中一個侍衛過來,說道,“皇上,現在這樣不是辦法,對方很快就會找到我們的,屬下想......”
“說!”
那個侍衛猶豫了一下,說道,“屬下想借皇上的衣服一用!”
朱梓驍和寧雲衣一愣,他們都是聰明人,自然知道他借衣服想要幹什麼,那樣也就意味着他將成爲那些人的攻擊目標,結果只有一個——死!
“皇上,不能猶豫了!屬下的職責就是保護皇上的安穩!如果皇上有什麼閃失,屬下等也絕不獨活!”
朱梓驍閉了閉眼睛,脫下外衣,“朕會記住你們,也會善待你們的家人!”
“謝皇上隆恩!”說着,那名侍衛穿上朱梓驍的外衣,與其他幾名侍衛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在確定幾個侍衛已經把敵人引開後,寧雲衣才扶着朱梓驍站起身,朝着安全的地方走去。
剛出了林子,就見前方有一對人馬衝過來,寧雲衣下意識的要躲起來,朱梓驍攔住她,“是自己人。”
那隊人馬走到跟前後,齊刷刷的跪倒,“屬下等見過皇上,皇后!”
“起來吧。”
“皇上,屬下接到密保,說有人要對皇上不利,急忙帶人趕了過來。”說話的人瘦高的身材,年齡和朱梓驍差不多,不知道爲什麼,寧雲衣總覺得這個人有點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
寧雲衣猛然想起,啊了一聲,“我想起來了,當年在西南的樹林裡也是你救了我,對不對?”那天,她雖然不知道那人長什麼樣子,是什麼人,但那個身影始終印在她的腦海裡。
“那是屬下的職責!”
朱梓驍笑笑,“他是徐老元帥的小兒子,那時是奉老元帥之命,暗中保護我們的。”
寧雲衣笑着點頭,“徐公子救命之恩,一直都沒辦法報答,多謝!”雖然他是奉命行事,現在是朱梓驍的臣,但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說個謝字總是應該的。
回去的路上,朱梓驍的手緊緊握着她的,絲毫不曾鬆開過。
朱梓驍垂下眼簾似是在養神,兩人相對無言,車輪轆轆的向前行,身體因爲顛簸而左右微微晃動。
他擡起眼來看她,手不自覺的擡起,撫上她的臉頰,“瘦了......”他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撫了一下,手就放在那裡沒有移開。
她摸摸自己的臉,瘦了嗎?自己都沒有注意。古代的鏡子照起來很模糊,況且自己也很久沒有攬鏡自賞的心情了。
“是嗎?”
“是思慮太重了嗎?”他低聲問道,“還是生活清苦?”
寧雲衣搖搖頭,其實生活並不苦,可能是自己自找苦吃吧。
他的手向下滑,落在寧雲衣的肩上,輕輕把她攬入懷中,輕輕的嘆息了一聲,象是一顆雨滴的飄落,還沒來及看清楚,就消失了。
寧雲衣怕碰觸到他的傷口,小心的不敢掙扎,只能任由他抱着。
“這樣的生活,你覺得快樂嗎?”
不清楚他這樣問是什麼意思,寧雲衣卻如實答,“很快樂。”
朱梓驍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對這話表示出什麼情緒。
車簾被風撩起一角,細碎的雨滴從縫隙中刮進來,清冷微潮的冷氣,象是要浸溼現在的靜默。
“我以爲......”朱梓驍話說一半又停下,一聲嘆息傳來。
他緊緊攬着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似乎怕她又憑空消失一樣,讓人覺得心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