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幕讓蘭沐星紅了眼眶,
原來感情是這麼脆弱的東西。
爲什麼在擁有的時候看不透看不穿,非要等到愛消逝不復重來時才知道自己有多麼不捨得對方?
警車與救護車趕到並停下,他們只是靜靜看着眼前那滾滾的濃煙,沒有上前。
透過淚眼,蘭沐星看到唐澤彥出現在前方不遠處,他長身玉立於車門前,神情凝重的看向這邊。
他的出現讓蘭沐星的情緒瞬間崩塌,鼻子一酸,眼淚直接涌了出來,她捂住嘴巴蹲在地面上哭了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爲了溫月難過,是爲了歐陽宇難過,還是爲了自己。
她覺得溫月的死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曾經年少的不懂事會害了這麼多人。
唐澤彥越過滾滾的濃煙向她走來。
他讓人先把被餘震震傷的歐陽宇擡上擔架送到醫院,然後蹲在她的身邊,幾次想伸手將她摟進懷裡,卻最後都強行忍住。
短短的兩三年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變了許多。
他掏出紙幣遞到她的面前,隨後便任由她肆意的哭泣。
不知道哭了多久,蘭沐星擡起臉來看向他,悶悶的問:“你說實話,溫月姐的死……”
“溫月的死跟你沒有多大關係。”唐澤彥斬釘截鐵的打斷她想要問的問題。
伸出手輕輕的抹去她的眼淚,“她從一開始就是帶着目的接近歐陽宇,她原本的容貌和你只是有一點點像,她是在探知你與歐陽宇的過去後,才決定借你在歐陽宇心裡的份量尋求歐陽宇的庇護。歐陽宇的手段你也是見識過的,他也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溫月的容貌是整出來的,但溫月強就強在她不僅讓自己的容貌變得跟你一樣,甚至就連你的舉止與神態都能模仿的維妙維肖。”
“溫月成功的將成年後的你送到了歐陽宇的面前,於是歐陽宇便決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讓這場戲不落幕,他縱容她,同時也縱容自己。如果非得說個誰對誰錯,恐怕只能說這場遊戲你們都當了真,全都情不自禁的假戲真做了。人生如戲,有的時候一場戲演久了,就很難再走得出來……”
蘭沐星緊緊的反握住他的手,焦急的問:“那你告訴我,宇哥會走得出來嗎?”
唐澤彥別開視線:“他是我至今爲此唯一沒有看透的人。”許是他與歐陽宇的骨子裡流有相同的血液吧,歐陽宇的智商不在他之下,綜合了閱歷甚至可以說是在他之上。
蘭沐星不死心,緊握着他的手不放:“你不是一直說你會心理學嗎?你就真的看不出來嗎?”
唐澤彥伸手將她從地面上拉了起來,然後板過她的身體儘量不讓她再去看煙霧升騰的慘烈現場。
對上她滿是悔意眼,他的心頭微微一疼,忍不住的再一次伸手抹去她的眼淚,“他和項昕雖然是一路人,但卻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他的生長經歷讓他將感情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項昕可以一笑而過,可以淡然的拿起釋然的放下,可是他不同,要不然,他也不會執念着你這麼多年,不會每隔一個月就飛往美國查看歐陽玥的病情,十幾年雷打不動……”
說到這,一種愧意從他的心底徒然而升,這一切的一切說到底都是上一輩子造得孽!
這一刻,他終於想通,爲什麼一輩子心性高傲睥睨天下的爺爺會在結束自己生命的時候重複呢喃着‘一步錯步步錯’,原來,有些錯不是死就可以一筆勾銷的。
“你的意思是說,宇哥他再也走不出來了?”他會不會從此不再笑了?
想到初遇歐陽宇時,他那眉眼彎彎嘴角微揚的模樣,蘭沐星的心猛得又疼了幾分。
原來,愛笑的人才是心事最多的人,纔是最痛苦的人。
這個世上有兩種人最痛苦,一種是事情發生時走在最前面的人,如同當年的歐陽霏霏,一種是事情發生後走在最後面的人,如同現在的歐陽宇。
唐澤彥搖了搖頭:“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也許在某一年某一天,他又會再次遇到可以彌補他心靈創傷的人。也許……我希望你這一段時間裡不要再在他的面前出現,免得讓他想起更多關於溫月的過往。除非,你決定取代溫月,給他一個完整的家。”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很艱澀。
蘭沐星沉默不語。
溫月的葬禮歐陽宇沒有參加,她生前沒有什麼朋友,所以整個葬禮顯得格外的冷清,寥寥不過十來人。
這一天,陽光格外的燦爛。
蘭沐星輕輕的推開歐陽宇的書房。
他坐在向陽的位置一動不動,彷彿要坐到天荒地老。
她腳步極輕的走進去,隔着一張書桌,她看到他的臉頰溫潤。
她不敢打擾他。
他終是像是察覺到了她,只是別回頭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又看向窗外,他期望可以在這裡坐一輩子,不吃不喝不說話不思考。
她微嘆一聲,轉身準備離開。
“星子。”他出聲喚她。
蘭沐星微怔,幾分鐘前唐澤彥是反對她進來的,說她此時的出現會擾亂歐陽宇的視覺神經,會進一步的刺激他。可就現在的情況來看,他並沒有外人所想像的那般頹廢,至少他還分得清她是蘭沐星,不是溫月。
歐陽宇慢慢的轉過身,看着她,良久,微微一笑:“原來我在算計別人的同時也被老天算計着。當年我在你面前詐死,讓你和小榮嚐到那種對自己好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無助感,讓你們滿心愧意。如今報應來了,我也嚐到了這種滋味。它真的……很難受。”
看着眼前這張熟悉的笑臉,蘭沐星哽咽了:“宇哥,時間會淡定一切的,你以前也說過,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好好的活着。”
歐陽宇臉上的笑意加深,卻透出一股說不清道不盡的蒼涼。“你那個時候還小,我不那樣說還能怎麼說?我心裡很清楚,我這一生基本上就這樣了,不會再有期盼。”
他這一生木已成舟,無論是愛與被愛,都將與他無關。
蘭沐星一驚,奔到他的面前擋在落地玻璃窗前,張開雙臂。
“宇哥,你千萬別想不開,你雖然已經三十七快奔四了,但就男人來說,還是一枝花的年齡。你的人生還是可以……”後面的話在歐陽宇詫異與驚奇的目光中越變越小聲,“可以……桃花朵朵開……”
看着一臉緊張兮兮的她,歐陽宇終於輕笑出聲:“桃花朵朵開?”
他想要採擷的桃花不是落花流水就是繽紛落土,不想要的來得再多有什麼意思?
蘭沐星沒有細究他眸底的意思,只知道千萬不能讓他從這扇窗戶跳出去,她用力的點頭:“是啊,宇哥,以你的魅力,只要你願意,絕對會是十里桃花!花團錦簇!”
歐陽宇微笑着一把將她從自己的面前撥開,“你擋住了我的陽光。”頓了一下,他看向蔚然的天際,喃喃自語:“我的人生有的從來都是死裡逃生,從未有過十里桃花。”
蘭沐星的嘴角猛得一抽,敢情是她想多了,他沒有想自殺?
歐陽宇面對着陽光,留給她一道完美的背影:“如果可以自殺,我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
蘭沐星胸口一抽,想起了歐陽玥,原來他還有牽掛,所以無論多痛多難,他都必須活着。
“宇哥……”她想安慰,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想繼續和唐澤彥在一起嗎?”歐陽宇突然轉過身,陽光灑在他的背後。
過於晃眼的陽光讓蘭沐星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迎視着陽光微微眯眼,事到如今,她不想再糾纏不清。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她終於後知後覺的悟出一個道理:既然喜歡,那就大膽的說出口,讓彼此心知肚明。
點了點頭,她堅定的說:“我一直都想跟他在一起,我現在就在等他的態度。”
歐陽宇垂下眼眸,默了一會,薄脣微勾:“那你以後就改口叫我宇叔,不要再叫宇哥了。”
蘭沐星猛得嘴巴一張,靠,她瞬間降了一個輩分!
看着她,歐陽宇笑了起來:“誰讓你在我和唐澤彥兩叔侄間選了晚輩呢?再說我大你那麼多,你叫我叔也沒什麼好難爲情的。”
蘭沐星陰着臉,轉身走了出去。這種一分之間從平輩變成晚輩的滋味……難受啊!
見她垂頭喪氣的出來,站在門外一直擔心的唐澤彥急忙上前,關切的問:“怎麼樣了?他都跟你說什麼了?你倆……”
擡起眼簾瞪了他一下,沒好氣的說:“他說,讓你下次見到他的時候記得叫一聲宇叔!不準再直呼他的名字!”
唐澤彥:“……”什麼跟什麼啊?!
那傢伙才大自己幾歲啊!
走出兩步後的蘭沐星突然停下腳步,回頭不懷好意的看着他。
“你叔還讓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啊。”
唐澤彥擰眉:“什麼問題?”
蘭沐星:“以後見到我,你是想叫我一聲老婆還是一聲嬸嬸。如果是老婆的話,我就跟着你改口叫他一聲宇叔,如果是嬸嬸的話,我就繼續叫他宇哥。你先別急着回答我,想清楚後再來找我。”
說完,面不改色的扭頭繼續向前。
一顆心卻跳得急速,她這算是騙婚嗎?
唐澤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力道之大讓她險些撞上他的胸膛。他眼眸微斂:“這麼白癡的問題還用得着問?當然是我叫他什麼,你就跟着叫什麼了!”
白癡二字讓蘭沐星的心虛了一下,爲了不讓自己的謊言被揭穿,她昂起頭瞪向他:“再白癡也是你叔問的!不信的話你自己現在進去問他!”
唐澤彥在她的臉上巡視了一圈,淺笑着說:“那好啊,我現在就進去問問他。”
見他鬆開自己走向歐陽宇的書房擡起手準備敲門,蘭沐星雙眼一突,急忙一步躍上前一把拉過他,結巴着:“你、你宇叔還處在悲傷之中,你……你不能這麼不懂事啊……”
看着她那青紅交錯的臉,唐澤彥很不厚道的笑了起來。笑夠以後他彎腰一個公主抱將她抱起。
“你說的有道理,我們不能這麼不懂事!有什麼事我們還是回家關上門自己好好商量商量吧!”
之前一直對她不理不睬不是埋怨,而是他始終不敢確定自己在她的心裡到底處於一個什麼樣的位置。既然她都這麼主動了,他實在是沒有再端着理由了。
歐陽宇站在窗前,窗外的鋪石小道上。
蘭沐星伏在唐澤彥的背上,回頭看他,他同她微微一笑,作了一個ok的手勢。
她摟緊唐澤彥的脖子,陽光把他倆的影子拉得很長,就像未來的人生路。
半年後,蘭景楓與黃香香組了家庭。蘭沐星也成功的跟唐澤彥扯了證,蘭家三兄妹就只剩下老二蘭景榮一人堅守單身。
深夜,他接到老孃大人的電話。
“過年能騙個姑娘回來不?”
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含糊的回答着:“這個有點難,現在的姑娘都太聰明瞭。”
“那你被姑娘騙走也行啊!”
“……這個更難,畢竟眼瞎的不好找!”
“再找不到的話就乖乖的給我回來跟人家把婚結了,人家一個那麼好的姑娘眼睛這麼多年,容易嗎?”
“媽,你說什麼?喂?啊,我這邊信息不好……”啪的一聲,他當機立斷的掛了電話。
冬月,將唐氏交由歐陽宇打理的唐澤彥重新開了一家偵探事務所。
開業一個星期,一件案件都沒有接手,倒是聚集了不少孕婦。
走出人生陰影的蘇語終於徵得了蘇家人的同意,改嫁給高藝。褪去了公主與王子的光鮮外衣後的他們生活簡單而平靜。
在照顧顧臻的兩個多月時間裡,許優優和顧臻這對半日夫妻終於得以再續前緣。在那兩個多月裡,顧臻想了許多也成長了許多,但卻有一件事他始終堅持着,那就是他堅持自己是顧家的子孫,姓顧不姓江!
蘭沐星盯着蘇語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再扭頭看了看許優優那微隆的小腹,倏地湊近她們。
她一臉八卦兼好奇的問:“這裡現在沒有男的,你們能說說你們的第一次都是怎麼沒的嗎?”是女方主動還是男方主動?是女上還是男上?是白天還是夜晚?是持久戰不是速決戰?
正在喝熱湯暖身體的蘇語猛得一咳,一口熱湯嗆進了喉間,嗆得她眼淚直接流了出來。
蘭沐星眨着明亮的大眼睛,極致無辜的說:“不至於這麼誇張吧?大家都是成年人。”
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蘇語本想開口罵人,但想到自己現在是孕婦是不能隨便生氣的,於是便沒好氣的說:“如果我說我是跳鞍馬跳沒的,你信嗎?”
蘭沐星扯了一下嘴角,鬼才信!
轉身看向許優優:“你呢?”
原來正在跟顧臻發肉麻短信的許優優在聽到這個問題後,先是快速的瞟了蘇語一眼,然後偏着頭想了一下,最後再很認真的說:“我是跨欄跨沒的。”
蘭沐星悶哼了一聲,不死心的看向大嫂黃香香:“嫂子,你呢?”心想着,自家人多多少少都會給點面子吧。
黃香香在蘭景楓的寵溺下已然失去了自我,變得一天到晚都是副小鳥依人嬌羞害臊的模樣,她眼神怯怯的看向蘭沐星,卻臉不紅氣不喘的說:“我是騎單車騎沒的……”
聽到這,蘭沐星終於忍不住了,她嘣的一聲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叫嚷着:“靠!只有我是和人的嗎?”
話音剛落,數道眼刀凌厲的剜了過來,當場便將她給凌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