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漢只是偏頭看了唐澤彥一眼,照樣沒有迴應什麼。
法醫從李成漢的口腔裡取下了口腔壁的細胞檢測樣本,又從女童的屍體上取下了一份檢測樣本帶回了局裡。
蘭沐星冷眼看着李成漢離開太平間,離開女童,他走的很瀟灑,整個過程中腳步都不曾有過一瞬的停滯,更別提回頭了。
面對李成漢的薄情,唐澤彥只是抿了抿嘴,沒有繼續多說什麼,伸手拉過蘭沐星的手帶她離開這裡,回往事務所。
接下來的兩天裡,他們一邊等待着檢測結果,一邊調取着張婧及其母親的信息。
信息裡顯示,張婧現在住在城南的金苑小區,嫁的是一位商人,育有一個一歲多大的兒子,生活富足。
看着信息裡張婧抱着一歲多大的兒子,笑容囂張的模樣,蘭沐星不禁很想問她一句:當你抱着兒子的時候是否有想到那個被拋棄的女兒?同樣都是從你肚子裡出來的,爲什麼待遇會如此巨大?
第二天,張局給唐澤彥打來電話,卻告訴了他們一個震驚的消息:那個溺水而亡的女童與李成漢沒有血緣關係!
這個消息讓唐澤彥等人異常驚訝,難道躺在冰冷的太平間裡的女童屍體不是李雨岑的?
如果不是的話,那麼她是誰家的孩子?真正的李雨岑此時又在哪裡?
帶着這些疑問,他們趕往了局裡。
在警局裡,他們看到了一位濃妝豔抹的美麗少婦,蘭沐星盯着她看了一小會兒,認出了她就是張婧。
張局告訴他們,因爲女童的屍體與李成漢進行鑑定後發現兩者之間並沒有血緣關係,因而女童的真實身份再次成謎,爲了調查清楚溺亡女童到底是不是李雨岑,警方尋找到了張婧的家中,亮出證件及證明以配合調查爲由,口頭傳喚張婧及其父母到了警局。
當警察告訴張婧,疑似的親生女兒李雨岑溺亡消息的時候,眼前這個豔麗的女人卻表現出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反倒是她身後的媽媽愣了一會,但也僅僅只是一會。
唐澤彥薄脣微抿,將發現屍體的現場拍攝照片推到張婧的眼前,不想這個女人只是不耐煩的看了一眼,然後便用手反推到了一邊,垂着眼睛擺弄着她那精緻的指甲,漫不經心的說着:“我早就忘記了這個孩子的模樣,如果今天不是你們突然來找我,我都幾乎要忘了我還生過這麼一個智礙的孩子。”
“其實她從一開始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現在想想,我當初確實不該賭氣的將她生下來。”
她的話讓蘭沐星倒吸一口冷氣,如果不是親耳所聽,真的無法相信這此話會是從一個母親嘴裡說出來。
唐澤彥期待着她能說更多的話,可除了你問我答外,她幾乎都是用沉默或冷笑來面對大家的憤怒。
終於,唐澤彥忍不住了,冷冷的開口:“我們今天讓你過來一趟只是想讓你和那具女童的女體做個親子鑑定,確定下她到底是不是你和李成漢的孩子李雨岑。我們之前找的是李成漢,可是鑑定的結果卻是他倆之間沒有血緣關係,所以我們纔想再通過你……”
“既然你們已經找過李成漢做過了鑑定,那麼結果怎樣就是怎樣的了,幹嘛還要多此一舉的找上我的女兒呢?你們當警察的難道不知道這些舊事一旦被重提,那麼對我女兒的生活將會產生多大的影響嗎?”張婧的媽媽氣呼呼的打斷了唐澤彥的話,似乎對於警方的做法很有意見!
“對你女兒的生活將會產生多大的影響不在我們考慮的範圍之內,我們所要做的就是替每一個死者討回公道,在我們的眼裡公道最大!”蘭沐星同樣也以同樣氣呼呼的語氣反嗆了回去。
張婧的媽媽氣了,怒視着蘭沐星:“你是個什麼東西?憑什麼對着我的女兒指三道四的!”
蘭沐星微微的眯了眯眼,然後輕輕一笑:“你最好從現在開始就閉嘴,別逼着我到時找人把你家給拆了,再把你的腿也順便拆了!反正我不在這裡上班。”
她一向不喜歡威脅恐嚇人,但是在看到眼前這張母女的嘴臉後,她就是忍不住的冒出想要收拾她們的衝動!
張婧氣的猛拍一下桌面,噌得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當她對上張局那冷峻的臉時才慢半拍的想了起來,這裡是警局!
可儘管如此,向來囂張慣了的她還是不想就這樣輕易的放過蘭沐星,她伸出保養不錯的手指,直指着蘭沐星:“你叫什麼名字?想拆我的家也不……”突然胳膊被自己的老公拽了拽。
張婧的爸爸一邊拽着自己的老婆,一邊打量的唐澤彥,然後試探性的問:“這位先生,你貴姓?”
“唐。”唐澤彥清冷的吐出一個字。
張婧的爸爸眼角一抽,聲線更低:“唐二少,唐氏集團總經理?”
“嗯。”
張婧的爸爸冷汗嗖的一下滑了下來,他一把將自己的老婆給拽回了位置上,狠狠瞪了一眼。
張婧的媽媽在聽到唐澤彥冷冷的嗯了一聲後,整個人也瞬間呆若木雞,怔怔的看着蘭沐星,難道這個女人就是……
如果是真的話,那麼她想折自己的家,順便拆了自己的腿的確不是一件難事!
張家雖然有錢,但是距離豪門還是有一段距離的,更別提與四大家族的唐家作對了,簡直就是雞蛋碰石頭!
張婧在聽到唐澤彥承認自己身份後,不由擡眼多打量了他幾眼。
就在此刻,被警方再次傳喚的李成漢走了進來,當他一眼看到張婧時,整個人先是一呆,然後緊接着一股戾氣浮現在他那斯文的臉上。
張婧也甘示弱的回瞪着他。
這對曾經的戀人此時此刻勢同水火。
李成漢怒指着張婧:“當初法院判你歸還我的那一部分治療費和撫養費你打算怎麼說?”
張婧冷笑的扯了扯嘴角,沒有理會。
氣氛沉默數十秒後,她從原來的位置上站了起來,淡淡的瞟了李成漢一眼,說了一句讓全場再次寂靜的話:“不用浪費時間做什麼檢查了,其實那個孩子不是李成漢的,是我當年喝醉了酒和陌生男人關係懷上的。”
李成漢雙眼一突,怔怔的盯着張婧。
良久,他怒吼一聲撲上前,伸手用力的掐着張婧的脖子,怒罵着:“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你知不知道這些年來我們李家爲了那個小白癡花費了多少錢多少精心?特別是我媽,這麼年多來所有的心血都栽在那個小白癡的身上!”
張婧被他掐的面色發青,她拼命掙扎着。
張局等人愣了一會後急忙上前制住李成漢。
李成漢被雙手反剪的的壓制在桌面上時仍不減怒氣的衝着張婧謾罵着,張婧一邊扶着桌沿穩住自己的身體,一邊冷冷的嘲笑着。
她的笑,她的眉眼告訴他: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要讓他痛苦!
“本來我不想這麼早就告訴你的!呵呵,其實我在懷上她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不是你的,在第一次做產檢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有缺陷,可我卻還是決定了要把她生下來,我就想要慢慢的折磨你,讓她拖累你一生,可是怎麼也沒有想到她那麼的不爭氣,居然這麼早就死了!”
“夠了!”蘭沐星終於聽不下去的怒斥出聲。
她對上張婧的眼,一字一句的問:“她再不濟也是你親生的,你對她就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
張婧輕嗤:“沒有。”
蘭沐星一噎,嘴角狠狠的抽搐兩下:“好吧,算你贏了!”
一個人絕情到了這個份上,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李成漢停止了掙扎,他看着蘭沐星,眼底滿是嘲諷與憤怒:“你之前不是鄙視我,說我薄情嗎?現在見到了這個女人,你應該知道什麼纔是真正的薄情了吧?我後悔啊!後悔當初沒想到帶着那個小白癡去做親子鑑定!白白的讓我媽吃了那麼多年的苦……”
蘭沐星秀眉緊皺:“死者爲大,岑岑再不堪也只是個孩子,何況她現在已經不在這個人世了,你做爲一個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說話就不能積點德?一口一個小白癡,等到你下輩子也當了白癡,我看你還能不能叫得這麼溜!”
在知道了李雨岑不是李成漢的親生女兒後,她也不會再像之前那樣站在爲人父母的角度來指責對方的薄情與寡義。但在聽到他對李雨岑如此不尊重的時候,心裡還是會覺得怒意難平,還是會忍不住的想開口反駁。
事情的真相讓張婧的媽媽和爸爸張大了嘴。
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個李雨岑竟然不是李成漢的女兒,而是自己的女兒玩一夜情懷上,這麼一來,一旦深究,錯就幾乎全在自己女兒的身上了!
如此一來,李成漢是完全有權利要求張婧賠償這麼年來李家撫養治療李雨岑的所有費用及精神損失!
相比於爸爸,張婧的媽媽臉色更爲的難看,她想起了當初老太太帶着李雨岑來找自己時的情景。
當時的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個小神經病其實和那個老女人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但和她倒是鐵打的至親。
就在所有的人都在面面相覷的時候,一道蒼老而蒼涼的聲音在門邊響了起來:“岑岑死了?”
蘭沐星心底一跳,別過臉向門望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老太太站在了門邊,一手扶着門框。深陷的眼眶此時黯然無神。
李成漢見到她快步走上前,“媽,你怎麼來了?”
老太太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問:“岑岑是不是死了?我的小孫女是不是不在了?”
李成漢皺眉:“媽,那個小白癡不是你的親孫女,不是我的女兒。她是張婧和別人……”
老太太像是沒有聽到這些話,而是用乾枯的雙手緊緊的反拽住李成漢的手腕,不死心的再次問道:“你告訴我岑岑是不是不在了?”
李成漢默了一下,咬牙道:“是的,她被河水淹死了,四天前。”
老太太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元神般,整個人僵立於原地。
良久,她放開李成漢的手,轉過身慢慢的往回走,嘴裡輕喃着:“是奶奶不好,奶奶沒用……”
當蘭沐星和唐澤彥離開的時候,張婧和李成漢這對反目戀人還在那裡針鋒相對着。
在張局那,蘭沐星得知案子最終以意外溺亡結尾。
這個定性讓參與此案的所有偵查人員都覺得不公平,卻又無可奈何。
幾天後,蘭沐星和唐澤彥無意間路過老城區,她想起了那位善良的老太太,於是便要求唐澤彥改道去看看對方。
車子駛進老城區,來到老太太家所在的那條巷子,她看到的卻是房門緊閉。
門的兩邊貼了白色的對聯。
事後,蘭沐星得知,老太太在從警局回來的那天晚上就去了,去找她最放心不下的小孫女。而李成漢和張婧之間的恩怨還在繼續着,據說已經鬧上了法庭。
老太太去的那天是陰天,天空就像掛了一片灰濛濛的幕布,似乎隨時都會有暴風雨來臨。
從老城區回來後,蘭沐星的情緒整整低落了兩天。
又過了一個星期,許優優生了,也是一個男寶寶。
看着顧臻那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模樣,唐澤彥的眸色不由的淡下幾分,他承認他嫉妒了。
悄悄的握了一下蘭沐星的手,用眼神轉述着自己的乞求。
不料蘭沐星卻很是乾脆的將手抽了回去,撇嘴道:“等我玩夠了再商量!”
她現在才二十四五歲,大好的年華本就應該用來享受的,怎麼可以讓一個小小的人兒給攪黃了呢?
見她的立場如此的堅定,唐澤彥也只能悶着不再吭聲了。
可是漸漸的,蘭沐星發現了一件她此前從未想過,且很可怕的事情。
羅鈺生了一個兒子,黃香香生了一個女兒,蘇語生了一個兒子,如今許優優也生了一個兒子……她的周邊幾乎全是嬰幼兒!
無論她走到哪兒,找誰聊天,入眼看到的都是小娃娃!對方和她所談的話題最終都會不由自主的切入到育兒方面!
於是乎,她現在最常聽到的談天內容不再是誰暗戀着誰,最近出了什麼新的電視或電影,哪個明天又整容又出軌了,而是紙尿褲是花王的好還是幫寶適的好,寶寶補鈣是選着瓶裝的還是泡騰的,寶寶斷奶要選在春夏秋冬中的哪一個季節合適……、
呀,她壓根就不想聊這些!
可是事實證明,抗議的結局就是被排斥在外!
幾個女人各自抱着娃圍坐成一圈,而她則孤零零的站在圈外……
終於,她怒了。
心想着:你們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有個小寶寶嗎?
我也去生一個,哦,不,是一對!氣死你們!
另一邊,唐澤彥同樣也在懊惱着。
他與她的感覺一樣,覺得自己漸漸的排斥在圈外了。
大哥唐澤凱家是男孩,高藝和蘇語生的是男孩,徐永美和章繼軍生的也是男孩,如今就連顧臻和許優優也生了一個男孩!他周邊的人似乎都有了後代,就他還連個影都沒見着!
每次跟那些人父們湊在一起,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傻逼,根本就不知道該和他們談些什麼!
所以,當他聽到蘭沐星說要生一對小寶寶來氣死那些人時,他欣然同意。
就在他倆勾肩搭背準備去付之行動的同時,轉身看到歐陽宇靜立於辦公室的門外,眼神複雜。
自從和唐澤彥領證後,蘭沐星便總是有意無意的迴避着他。
然而此時正面遇見,見躲避不了,她遂只能硬着頭皮開口喊了一聲:“宇叔。”
唐澤彥也是一臉的不情願,壓着嗓子開口:“小叔。”
相對於他倆的不情德與不自在,歐陽宇反倒顯得坦然淡定多了,他衝着他倆微微一笑,那副神情儼然就是長輩接見晚輩時的模樣。
“我剛剛恰好聽到你們說想生一對小寶寶,是真的嗎?”他眉眼彎彎的問向蘭沐星。
蘭沐星的俏臉微紅,略顯尷尬的點了點頭:“現在我身邊的人幾乎都小寶寶,沒人陪我聊天逛街了,所以我也想生一兩個……”
歐陽宇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直到看得她不自在的別開視線後才低笑一聲:“世事果真難料啊。八九年前我曾想過讓你給我生一個兒子,卻不想到頭來,你給我生了一個孫子!我纔多大啊,居然要當爺爺了!”
蘭沐星:“……”輩分大一級壓死人!
唐澤彥的臉則直接黑了下來,眼前這個男人才大了自己幾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