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產嗣(10000字)

甫到乾俯殿,看到澹臺謹剛下早朝,隨身的太監抱着一疊摺子,想必是要批閱的。==

只是,不見宋雪珍,我心中一緊,莫不是她已經……

想到此節便加快了腳步,澹臺謹亦看到我,忙緊上前兩步,扶住我。

嗔道:“這麼重的身子,怎麼也不坐轎輦便過來了?”

我這纔想起來,不覺一笑道:“因昨晚夢到皇上生氣,所以睡不安穩,腹中的孩子也胎動得歷害,所以特地早起來瞧皇上的。”

澹臺謹皺眉道:“你果然與朕連心,朕昨晚的確是在生氣。”

他說着,不經意間打了個呵欠。

這是睡眠不足的症狀,還有眼底淡淡的青色。

我發現他的左手擡時微微不適,像是受了什麼傷。

而且走路很慢,腿挺得筆直,兩腿微微分開,不能靠擾。

忽然想到楊選侍的話,差點笑出聲,終於忍住了。

假裝一無所知地問道:“怎麼了?昨晚皇上沒有抱得美人歸?”

他生氣地說:“什麼美人,竟比蛇蠍還毒的毒蛇罷了。”

我吃驚地道:“皇上此言何意?宮中的女子哪一個不是姝色麗人,哪有蛇蠍,皇上說笑了。”

他眉眼冷峻,到了上書房,拿太監退下,這才一拍桌子怒道:“朕昨夜召幸宋雪珍,她不但不侍寢,還舉釵刺朕,若不是朕閃得伶俐,只怕,只怕……”

他說不下去,我便接過話柄道:“原來如此,真想不到宋雪珍竟然拒絕侍寢。”

澹臺謹冷哼了一聲道:“朕已經下令賜她三尺白綾,既然她不願意侍寢,朕便不強留她。”

我心中一驚,穩了穩神道:“皇上,不可。”

他疑惑地看着我:“爲何?”

轉眼間我已經想了應對之詞忙笑道:“皇上,宋雪珍之父爲國殉職,她本是忠烈之後,倘若因爲一點小事便處死她,只怕會寒了將士們的心啊”

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但是她實在過份,竟敢刺傷朕,你瞧瞧!”

他擼起衣袖,我看到他臂上赫然一道金釵劃過的血痕,血剛凝住,怪不得他舉止不適。

我偷瞄了一眼他的下面,心想不知道下面傷成什麼樣呢?

我又款款地道:“或許她是傷心父親去世,所以不願侍寢。而且,臣妾懷着帝嗣,不宜見血,倘若此時賜死人,倒是不妥。既然她不願意侍寢,皇上不如下旨永不宣幸,免了她的紅頭籤便是。”

澹臺謹也是衝動之下的舉動,聽了我的話不免猶豫,半晌才道:“罷了,就當爲皇子祈福吧,傳朕的旨意,以後免了宋雪珍的紅頭籤,並降爲更衣,永不召幸。”

我的一顆心落了地,雖然降了位份,但保住了命便成。

他又皺眉道:“看來朕還須遵守先祖的規定,所有侍寢的女人都赤身才行。”

澹臺謹批摺子,我便尋了個由頭退下,將此事告知楊選侍。

楊選侍喜不自勝,又是一番眼淚,待她情緒平撫後,我二人才去宋雪珍的殿中探望。

庭院內一樹榴花照眼,透過陽光看去,純正的洋紅色中略帶些明黃,有零星的殘碎花瓣灑落在地上,幾乎將地面也映得一片通紅起來。

有一身白衣的女子靜靜立於樹下,擡起手去兜攬那飄飛的石榴紅花瓣,寸長的指甲在花瓣上掐出血紅的汁液,彷彿掌心浸出來的一絲絲新血,豔麗迷人。

我靜靜地站在院門,心中漫起一股感動的感覺。

她明知道自己得罪了皇帝,明知道自己會死,卻還這樣淡定,還能賞花,是怎樣的一份胸懷。

楊選侍說明了原因,宋雪珍也只是淡淡地點頭,表情無驚無喜。

她向我走來,深深地一輯:“謝娘娘救命之恩。”

我眉眼溫軟地看着她,輕輕地說:“人的命只有一條,無論遇到什麼事,都要冷靜,想一想那些關心你的人。好好的活着吧。”

她的眼中泛起一圈漣漪,深深地看着我,道:“嬪妾牢記娘娘教誨。”

小蝶奇怪地問:“娘娘,你爲何,要救宋婕妤。”

我望着高高的宮牆,那明黃一角的琉璃瓦,淡淡地說:“這宮中的冤魂夠多了,我不想再添一個。而且,”我撫着小腹,臉上定然滿是愛意,“就當爲我的孩子多積些善德吧。”

小蝶笑道:“娘娘心善人好,小皇子定然福壽綿長。”

我嘴角有笑凝住:“這一次,我會好好地生下這個孩子。”

小蝶用力地點點頭,扶着我回到淑華殿中。

我命人把貴妃榻搬至殿後的梨樹下,斜坐着繡一件嬰兒所穿的肚兜,赤石榴紅線杏子黃的底色,繡出百子百福花樣,一針一線盡是我對腹中孩子的殷殷之情。繡了幾針,不自覺地嘴角噙一抹愉悅安心的微笑……

繡的乏了,舉目見梨花盛開如綿白輕盈的雲朵,深深淺淺的雪白花朵或疏或密地簇於枝條之上,姿態千妍百麗,映着身上華麗的嫣紅羅裙,紅紅白白地異常瑰麗奪目。有風吹過花瓣便似片片彩帛飄飄而下,拂面生香,落在衣上,像積了一層的潔淨霜雪。

有了這個小小的孩子在腹中,內心歡悅柔軟,不自覺地,對人也和善了許多。

正繡着,卻聽到小丫頭淺碧咚咚地跑了進來。

“娘娘,娘娘,古貴人有喜了!”

我微微擡眸,“哦,有就有了唄!”

我無爭寵之心,更無害人之意,誰有喜沒喜,於我並無差別。

“小蝶,把福祿壽三仙報喜的金鎖和那一對碧玉鐲你親自送過去,就當賀喜的禮物。”

古貴人份爲比我低,兼我懷着身孕,命身邊的管事姑姑送也算給她面子。

小蝶去了一時回來,我看她怪怪地不由地問道:“怎麼這副表情,可是看到什麼熱鬧了?”

小蝶搖搖頭道:“娘娘,按理說古貴人有喜了應該高興纔是,可是奴婢看她淡淡的。而且還推說身子倦了,不見客呢,讓那些送禮的娘娘們好生不滿。”

我思索了一下道:“她也許是初次有孕,難免害怕吧。而且,這宮中的娘娘們,哪一個是善荏,少見面少惹事非也好的。”

於是小蝶不再說什麼,而是和我一起繡起小孩子的衣服。

肚子一日大過一日,我儘量避免露出和走動,以防不測。

不過在賞荷的時候,到底遇到了肖婉菇。

因爲我有孕,便免去了向皇參拜之禮。

我自然是不願見她,更不願行禮,因爲我的心中有一個末解的結。

因爲在逃亡的過程中,我遇到了顏熾,顏熾便是肖家派來刺殺我的。

顯然肖婉菇並不知道這件事,她的父親也沒向她提過,否則,她不會認不出顏熾。

雖然這件事她不知情,但是,私底下我還是對她十分牴觸,一心要查明害我的原因。

她看了一眼我隆起的腹部,嘴角微微翹起:“皇貴妃真是好福氣,怕是快要生了吧?”

我微微點了點頭:“還有兩個月。皇后娘娘福澤綿長,皇上又寵愛幸甚,假以時日必能爲皇上誕下麟兒。”

她微微一笑看了看我身上的衣衫讚道:“皇貴妃年紀輕,,配着那春藤雪蘿的花樣,膚色也相襯,倒顯得人比花嬌。{}若是本宮穿着,只怕就顯得老氣了。”

我忙道:“皇后娘娘青春正盛,哪裡顯老氣了?真是太客氣了。”

肖婉菇凝望着遠方道:“宮中很快就要添新人了,我們都是舊人啦。”

我亦點頭道:“是啊。”

“如今皇上命你我執管後宮,我們更應該齊心合力纔是。”

“臣妾以皇后馬首是瞻,決不敢妄自擅權。”我忙道。

她滿意地一笑:“也是,你懷着身孕,不宜勞累,本宮只好多費些心了。”

兩人又閒談了一回,便陸續有人來回宮中的雜事,我靜靜地立於一邊,看她一件一件處理了,方道有事告退。

我想這也表明了我態度,是不會和她爭的,希望她暫時不要動我的心思。

終於,在六月初的時候,我終於臨盆了。

腹痛時發在夜半時,步輕塵雖然是醫術聖手,仍然緊張得一頭汗。

早有人通報澹臺謹,澹臺謹正在皇后處安歇,這一鬧,自然連帶得合宮都不安寧。

一時間,我的淑華殿中人聲喧譁,熱鬧得緊。

我無心顧這些,只是承受着一波接一波的痛楚,奮力地抓着梨花木的牀榻,咬牙用力。

汗水濡溼了我的髮際,一股溫熱在下身襲來,我聽到有人道:“羊水破了!”

這時澹臺謹的聲音從房外傳來:“妤是,我在這裡,別怕!”

他終是,當着所有宮嬪的面,叫了我的名子,沒有自稱朕。

而步輕塵在一邊安慰着我:“用力一點,快要出來了!”

隔着薄薄的擋簾,隔住了血腥的一幕,還有我和步輕塵的視線。

產婆在幫忙讓小生命出來:“娘娘,用力,用力蹬腿!”

我覺得我用盡了此生的力氣,突然間,有如一尾魚從水中游出,接着響起了嬰兒響亮的哭聲。

產婆喜悅地喊道:“恭喜娘娘,賀喜娘娘,是個小皇子!”

步輕塵握着我的手,眸中盡是欣喜之色:“妤是,是個皇子。”

我費力地點點頭:“抱過來,讓我看看。”

錦繡百福的緞被裡,小小的人兒尚末睜眼,臉上的皮膚皺巴巴的,正伸手響亮地啼哭着。

“皇上——”早有小太監飛奔出去相告,“皇上,皇貴妃娘娘誕育了小皇子!是小皇子!!”

殿內宮人齊刷刷跪地賀喜,只聽門一響,澹臺謹已經迫不及待地跨了進來。

正在收拾的產婆和宮人們措手不及,紛紛給皇帝讓出路,步輕塵忙站起身,退在一邊。

綾羅綢緞內躺着虛脫無力的我和粉團似的嬰兒。

澹臺謹將目光鎖向我,俯身坐在牀邊,“妤是,朕終於看到我們的拓兒了。”

身旁嬌小嬰兒咧嘴啼哭起來,聲音清澈響亮,澹臺謹手微微顫抖,想抱又不敢抱,只知道傻笑:“你看,拓兒想跟朕說幾句呢。”

我微微一笑,“呵,皇上又說傻話了。”

“朕每日盼着這個麒兒,如今能不歡喜麼?”澹臺謹心疼的掠開我額角碎髮,“拓兒不比其它的皇子,朕打算封他爲永寧王,以昭示我朝江山永固無虞,萬世安寧!”

“皇上——”我此時雖然身子乏力,心智卻是極清明,“拓兒若是早早稱王,其他兄弟見到他未免拘束,豈不是與兄弟們疏遠?還是等他長大些,再行封王之禮也不遲。”

自己豈能把孩子往風口浪尖上推,先不說後宮嬪妃如何嫉妒,只怕朝堂之上也要掀起連篇波浪,“皇上若是疼愛拓兒,今後多抽些時間教導着,也就是他的福氣了。”

想來方纔的話不過是澹臺謹衝動之語,聞言微微一怔道:“嗯,也是,這個號就先放着,早晚是拓兒的。你辛苦了,朕定要好好地賞你。”

我微微一笑道:“孩子能平安生臨便是上天對我最大的賞賜了。”

澹臺謹躍躍欲試地想抱孩子,我這纔想起來他雖然有過二子一女,便是從來沒見他抱過,想必是怕抱壞了嬌弱的嬰兒。

不過半個時辰,孩子的容顏便展開,如嬌弱花瓣上最晶瑩的一滴露珠,粉嫩可愛。

那眉眼分明像澹臺謹,鼻子和脣卻與我有幾分相似。

早有奶孃將準備好的嬰兒搖籃拿了過來,準備將孩子放進來。

我笑道:“皇子抱抱拓兒吧!”

他微微驚訝地看着我:“我可以嗎?”

奶孃教了他抱孩子的手法,澹臺謹小心地抱起,剛要對孩子一笑,露出慈愛的一面,不料許是哪裡抱得不妥,孩子嘴一張,哇哇大哭起來。

澹臺謹忙將孩子交給奶孃,懊惱地垂下頭。

孩子被放進光滑可鑑的小巧桃木搖籃,鵝黃色的上等湖緞堆雲般簇成團,內中雪色綃紗柔軟無骨,小皇子胎髮生有兩個可愛漩渦,濃黑睫毛排翅似的,粉嘟嘟的小臉泛着嬰兒嬌紅,任誰見到也忍不住想輕撫一番。

我的指尖停留在發旋上,溫柔看過去,“皇上,聽說漩渦是承載福氣的,兩個便會雙份福氣……”

忽然之間,憶起另一個粉雕玉琢的嬌小嬰兒,若是沒有早夭,養在身邊的話,是否已會稚聲稚氣的喚自己孃親?

一時語噎,竟說不下去。

澹臺謹卻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復又開心起來:“是啊,拓兒兩個發旋呢。”

兩人說了一會話,我卻乏了,沉沉地睡去,只到第二日醒來,才發現睡在他的懷裡,他自己卻是坐了一夜。

“皇上,該上朝了。”我推了推他。

他眼中盡是血絲,不過片刻恍惚,便清明起來。

在我額上印下一吻:“下朝後朕再來探你。”

不是沒有感動的,我凝着他道:“這麼辛苦,先照顧好自己再說,臣妾知道皇上心裡有臣妾就行了。”

他也回之一笑,披衣上朝。

因爲怕有風吹,小蝶不許我出門,更不許我碰冷水,做活,硬生生地逼着我在牀上臥了半月,真真把人悶死了。

剛解了這禁足,又有不少宮妃來請安道喜,這樣迎來送往,含笑應對不免覺得乏悶勞累,幾次三番想去末央池泛舟散心,小蝶都攔住了不讓,口口聲聲說湖上風大,受了風寒可不好。

一月轉眼便過,直到澹臺謹送來大堆的賀禮,我才發現,原來自己的生辰馬上就到了,正是拓兒滿月之時,可真是雙喜臨門。

澹臺謹決意大擺宴席,生辰的筵席開在微風樓上,此處殿閣輝煌、風景宜人,一邊飲酒歡會一邊賞如畫美景,是何等的賞心樂事。

衆人自然都有禮送,什麼五色同心大結,鴛鴦萬金錦,同心如意鎖,沉香手珠,各色時新宮緞,各色異域進貢小玩意等等也舉不盛數。

一時間鶯聲燕語,脂粉飄香,環佩釘鐺,對着我的都只是一種表情,漫溢的笑臉,誇張的賀詞,讓人只能一笑再笑。我無心去理會這笑臉背後有多少是真心還是詛咒。

只要我和孩子平安,我便已知足。

冠冕堂皇的祝語說完,便是琴瑟清逸奏起,舞姬翩然起舞,衆人享受佳餚美酒。歌舞美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笙歌燕舞間,白臂婀娜,身姿妖嬈。七彩絹衣在殿內四處飄動如嬌柔的波轂,繽紛盪漾。

端地是天上神仙府,人間帝王家。

酒宴進行到一半,我瞧見古貴人臉色雪白,額上微微有汗,似乎強忍着不適。

我不覺出聲問道:“怎麼了,可是不舒服?輕塵,過來替古貴人瞧瞧怎麼了?”

古貴人頓時臉色驚慌,連連擺手道:“不……不用了!”

我正色道:“妹妹懷着皇家子嗣,斷斷馬虎不得,輕塵原是太醫院的首領,醫術極高明的。”

輕塵剛搭上她的脈,卻被古貴人一把甩開,勉強笑道:“我只是有點不舒服,想下去休息一會。”

她的侍女忙上前扶着她走了下去,我不禁滿心疑惑,這是怎麼了。

一路九曲十八折的連廊,花圃裡種植着各色名貴花卉,在盛夏陽光下開得瑰麗,間或有淺黃粉白的彩蝶停駐在花蕊上,夏日濃烈在皇宮中愈顯炫目,溫馨花香更是讓人幾欲沉醉。

我起身假裝賞花,輕塵跟了上來。

“她怎麼了?”我掐着一朵新開的佛手花問道。

“我剛纔觸到她的脈搏,脈相洪實有力,是喜脈不錯,只是覺得也太洪實了。而且,我觀她臉色蒼白,似乎是中暑的跡象。”輕塵低聲說道。

“哦,”奇怪,我怎麼不覺得天有熱到中暑這麼嚴重。

不過只要她不在我的生日宴上出事,我便萬事大吉,鬆了口氣。

因爲是我的生辰,因此澹臺謹便宿在我這裡。

初夏新涼,天淨月開,二人坐在廊的長椅上說笑消食。

澹臺謹悠然躺在旁邊的長椅上,撥弄着新茶笑道:“可惜拓兒是個皇子,等你將來替朕生下公主,必定是和你一般奪目的美人。”

我柔和的替拓兒扇着風,聞言擡起頭來,盈盈笑道:“拓兒是皇子不也是很好?等他將來長大,必定會象你一樣。”

“嗯,朕是什麼樣的?”澹臺謹看拓兒睡了,吩咐宮人將他抱走,自己坐上美人榻摟住我的腰身,在背後輕聲笑道:“你慢慢地說,朕一直都想知道,在你心裡面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難道,皇上在朝堂上還沒聽夠?”我放下手中絹扇,扶了扶鬆動的金羽翅攢心翡翠珠花,回首嫣然笑道:“咱們大項的皇上麼,必定是氣魄蓋世、英明神武,還有……”

“朕不要聽這些,阿諛奉承的話早已聽膩。”澹臺謹搖了搖頭,修長的手指握緊我手指,貼在耳畔輕聲說道:“妤是,朕只想聽你的真心話,哪怕只有一句也好。”

遠處夜空中的繁星璀璨如珠,一輪單薄新月清晰掛在正中,清涼如水的月華潑天灑下,沾染在樹影搖曳下的兩個人身上。

我身上一襲煙青色雙層繁繡宮紗,上面九連蔓枝藤紋乃銀線蹙花而織,迎着月光襯出一圈淺瑩瑩的光暈,將那烏黑的及腰長髮氤氳籠罩其中,好似不可捕捉的雲霧般迷離。

“皇上這麼問,臣妾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我緩緩轉過頭來,正對着澹臺謹那深邃猶如一潭池水的眼睛,雖然他問的是真心,但我卻不能說真言。莫非還真說他霸道,自私,陰暗,冷酷,善變不成?

我想想輕輕地轉移話題:“臣妾只是盼望國內富足,邊境安定,皇上就不用每天操那麼多的心,也能多陪陪臣妾跟拓兒。”

“是啊,但願如此吧!現在已經初夏了,又到了邊境不安的時候。妤是,土厥王居然跟朕提出和親,你怎麼看?”

“嗯,和親?”我微闔眼簾,仰身倚在他的懷裡,輕聲道:“不是說過麼,上次沒和成難道又想起事……”

“不是,這次是他要給朕獻上他的女兒阿拉娜……”澹臺謹沉呤了一下說道。

阿拉娜?

我驀地憶起那個紅衣如火的女子!

她勇敢地說自己要嫁給浩,敢公然和我搶,卻又在危急時刻放了浩和我。

還說浩欠了她一個情……

那些往事如帶鉤的倒刺,揭起我心底血淋淋的一塊疤,一瞬間掐住我的喉,幾乎不能呼吸。

心中如重重的受了一擊,沉沉密密的痛,像是冰封的湖面裂開無數條細碎的冰紋,那樣無止盡的裂開去,斑駁難抑。我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只覺得的指尖冰涼,臉色蒼白,若不是月光不明,他定會發現我的異樣。

不管我如何的不甘,我和浩,終究只是奢望的一個夢。只是夢境那樣清晰,他懷抱的熱度彷彿依然留在身上,久久不去。

我們已沒有久長時,亦沒有朝朝暮暮。我所剩的朝朝暮暮都盡數歸了眼前這個男子。明黃一色,刺痛我的雙目。

澹臺謹伸指,抹到我的臉上冰涼一片,不由地心疼道:“妤是,朕也不願召她入宮,只是茲事體大,事關兩國和平……”

我沒想到我居然流淚了,忙捌過臉道:“皇上,臣妾明白的……”幸好他以爲我是在吃醋。

“妤是……”澹臺謹俯身輕輕的吻下去,似乎無限貪戀那一絲絲微澀的鹹味,不願意浪費一點一滴,彷彿要把所有珍貴都收藏心底。

他稍微用力就將我橫抱起來,數十盞長明宮燈映照,內殿恍若白晝,宮人們皆無聲退出殿去。

窗外月光依然清涼如水,檀木椒泥在夜風中散發出清幽香味,紗帳上鏤空刺繡銀線花紋瑩光閃爍,牀頭的赤金帳鉤在晃動中輕微作響。

而我的衣衫被他褪去……那麼多的不甘,最終只化成眼角的暗淚,悄無聲息地洇入枕中。

過了端午,天氣一日熱似一日,拓兒素來禁不得熱,又愛哭鬧,最是磨人,因此把我累得夠嗆。

現下好不容易睡了,樹蔭下兩個打扇的小宮女,手中握着三尺餘長的新漆蕉葉扇,碧綠瑩人的蕉葉滾着白邊,皆不敢太過用力,生怕扇風聲太大而吵醒熟睡中的小皇子。

宣州長竹椅上放着藕色十錦背墊,乃是以如水涼絲爲面,內中裝滿粟米大小的寒玉籽,夏日用時有清涼解乏之效。

我半躺在長竹椅上,手中一柄葵紋明紗菱扇,正在往搖籃裡輕柔扇風。

自從有了這個磨人的孩子,我的脾氣越發的有耐心起來,竟連日子也過得充實起來,將他抱過去與母親看。

母親雖然不識人,卻是極疼愛他,還會唱歌謠給他聽,那樣安靜的時光,讓我憶起了小時候,於是三代人靜靜地坐在梧桐樹下,享受這難得的溫曖時光。

我思緒正陷入回憶中,忽聽輕塵跟小太監低頭交談幾句,上前急稟道:“娘娘,怕是有些不好,古貴人從臺階下滑到摔着了。此刻太醫們正趕着去,也不知道——”

“你說什麼?摔着了?”

輕塵點點頭,又道:“娘娘,奴才去回稟皇上?”

“去罷,我過去瞧瞧。”我低頭沉思片刻,趕緊吩咐小蝶服侍更衣,茲事體大,輕塵不敢怠慢,忙吩咐人安排車馬,自己趕着進去通報皇帝。

這個古貴人是怎麼回事,自己有孕的消息傳來也不高興,上次在宴席上失態,現在又失足,倒是沒個消停了。

我既然協理六宮,是免不了要去看她的。

轎輦剛到古貴人宮前,已經看到她的侍女桔繡急得在殿門前掉淚。

“娘娘!!怎麼辦?”桔繡一看到我,便如看到菩薩一般奔上來急得幾欲淚出,慌張中簡直有些語無倫次,“貴人的胎怕要是……該怎麼辦吶?都怪奴婢,沒有看好貴人。”

“慢點說,到底怎麼回事?”我一邊往裡邊走,一邊問道:“好端端的,晚上出去做什麼,怎麼也沒照看仔細?再說臺階那麼高,原本就不安全,夜裡看不清還上去做什麼?你好生說清楚了。”

桔繡急忙想了想,回道:“原本貴人說心悶,要出去散散心的。誰知在花園裡遇到一個小宮女,模樣極好,嘴角也很伶俐,說什麼用榴花對月祈禱,將來便會誕育下小皇子。貴人求子心切,聽了她的話,後來不留神便摔到了。”

我心中甚是疑惑,正要細問文繡,卻是沒有時間,只得命輕塵前去診脈。

待他出來我忙問道:“貴人的情況如何?孩子有沒有保住?”

輕塵回道:“娘娘放心,胎像雖然有些兇險,眼下卻已經無事了。”

桔繡趕忙唸了句佛,我稍微放心些,頷首道:“嗯,這就好,一會皇上就過來,你先出去細細回稟,免得皇上擔心。”

我摒退衆人,走到古貴人牀榻前坐下,問道:“方纔聽桔繡說了些,也不是很清楚。到底聽人說了什麼,怎麼如此不穩重?”

“沒什麼人,是我自己要上去的。”古貴人神色淡淡,眉目間略帶不快,“我原生得笨,比不得娘娘穩重大方,自然會做些傻事。再說,反正皇上也不擔心我,娘娘又何必太擔心呢?”

我聽了不免刺心,倒顯自己白爲她操這心。

她以爲我是皇后麼,容不得宮中的嬪妃有孕?

但看她因爲受了驚嚇,臉白白的挺可憐的,便忍住氣沒有發火。

正在此時,外面傳來太監尖細的聲音,“皇-上-駕-到!”

澹臺謹和肖婉菇一起來,澹臺謹進來見我臉色不好,再看看古貴人,不由問道:“你倆怎麼了?方纔步輕塵還說,胎兒已經沒事了。”

我轉身微笑道:“沒什麼,古貴人只怕是有些嚇着了。”

皇后看了看她,意味深長地道:“這麼大的人了,卻要走夜路,難怪會出事?”

澹臺謹也皺眉點了點頭,朝古貴人問道:“怎麼不小心些?”

古貴人似被驚嚇過度,明眸中波光盈盈,嚶嚶哭道:“皇上,臣妾再也不敢了。原本是想求得皇子,得到將來好讓皇上高興,沒想到……”

“罷了,以後多留意。”澹臺謹雙眼還帶着一絲血絲,柔聲安慰了幾句。

我走到殿門迎風透氣,小蝶不知裡面事情,因問道:“古貴人的胎沒事罷?娘娘怎麼出來了?若是覺得累,就早些回去歇着。”

我吹着風,理了理髮道:“的確是累了。皇帝和皇后在心裡,應該沒有大事,咱們回去罷。”

小蝶看我面上淡淡的,卻不知爲何,只得跟在後面回到淑華殿中。

此事過後不久,誰知宮中又傳來喜訊,於婕妤也有喜了!

也許今年宜生子吧,宮中的嬪妃竟接二連三地有子。

這對於子嗣單薄的澹臺謹來說,無疑是一件喜事,宮中因此總是設宴,一片其樂融融的景像。

而澹臺武已經四歲,到了斷文識字的年齒,但不知爲何,身體總是柔弱,常常七病八災的,小小年紀便常常以病爲伴,澹臺謹便不大喜他。

因此倒是不滿週歲的拓兒更得他的歡心,常說這眉眼像他,必是大器之材。

別人只道他偏心,我卻知道武兒身體太弱是因爲辛蘭月爲了扳倒皇后,讓自己出冷宮親自給孩子下了毒藥,嬰兒身體柔嫩,毒氣侵體,縱然事後醫治,也免不了餘毒末清,這才使他常常生病,面色青白。

如今我正撫摩着這孩子的頭,給他拿果子吃。

誰知武兒卻搖頭,文靜地說:“兒臣吃飽了。”

我看了一眼坐在一邊的辛蘭月,似笑非笑地道:“姐姐也太謹慎了,在我這裡也不讓孩子吃嗎?”

辛蘭月脣邊勾起一抹淡笑:“實是他午膳吃得太飽了,你想得太多了。”

我也不多言,放下果子淡淡地說:“如今看來,那位當了皇后倒是穩妥得多,若是還是先皇后,只怕這宮中也難有子嗣誕生。”

辛蘭月擾了擾發道:“末必罷,也許,只是因爲根基末穩……不過,我聽說,那位在靜安寺修行還不耐寂寞,命進宮講經的老尼帶了一封信給皇上,皇上恤其情,還命人賞了她一支鳳釵。”

我聽了一陣沉默,皇后還不死心嗎?澹臺謹,想必也不能對這位相互扶持的皇后完全做到絕情吧?

辛蘭月又道:“有件怪事我一直懷疑,你覺不覺得古貴人的胎像很奇怪?”

我心中一動,面上裝作無事道:“有什麼奇怪的?”

她搖着手中的素絹宮扇瞧着我的道:“如今你也越發沉穩了,越發像宮中的人了。行了,對着我咱們不必藏着掖着。她那四個月的身孕竟像六個月一般,你沒發現嗎?”

其實上次輕塵也告訴了我,只是我不敢確定,此時搪塞道:“也許懷得是雙生子也說不定……”

辛蘭月冷哼一聲道:“生下來才知道,不過,不是人人都似你這般幸運能生下來的。”

我苦澀地一笑道:“幸運?你莫非不知我從前受得苦?”

辛蘭月一時間也沉默起來,半晌才道:“誰沒有受過苦呢?你受得苦遠沒有我受得多!”

想起那日的慘劇,至今我仍背後生寒,不覺問道:“這些年,你不恨嗎?”

辛蘭月眉間有青氣閃過,隨後摟緊武兒道:“呵呵,自我出來他便一直不召幸我,難道他心中沒有蒂結?恨不恨現在由不得我,我只盼着我的武兒快快長大,便是我後半生的依靠了。”

我也看了看搖籃中的拓兒,心中微酸,他何嘗不是我後半生的依靠?

外面是夏蟬聲聲,裡面是各懷心事的兩個女子,一時間,頓時覺得這夏天也特別漫長起來。

於婕妤有孕的消息傳來,澹臺謹便升了一級,晉爲嬪,而古貴人則晉爲婕妤,兩人的好事一併辦了。

肖皇后臉上仍是淡淡的模樣,看不出喜怒,就連賞賜也是兩人一模一樣的。

然而,就是於昭儀剛晉位不久,突然宮中傳出來,說於昭儀做了個夢,夢見有送子觀音送子於她,且那孩子的模樣像極了從前去世的大皇子,澹臺承怡。

這則消息一傳出,衆人紛紛驚訝,說她與皇后有緣份。

而於昭儀則直接去鳳儀殿,要將自己沒出世的孩子認肖皇后爲義母,以後就如皇后自己的孩子一般。

我聽了這事不覺失笑,看來這於昭儀真是個聰明人。

怕孩子不保,索性來個破釜沉舟,認了皇后爲義母,來保母子平安,倒不失爲一個妙計。

此時,衆人倒無心關心大腹便便的古貴人,只因土厥的公主阿拉娜今天便坐着黃金轎輦來到項國,要入宮成爲這諸多后妃中的一員了。

土厥上次與回鶻一戰,吃盡了苦頭,再加上違背盟約,自知理虧,特獻女重修示好

澹臺謹也怕樑國對已開戰,因此便答應了下來

此時正是公主進宮之日,爲表禮遇隆重,所有的后妃皆出席迎接

公主一身大紅的嫁衣,按中原的禮節蓋了蓋頭,澹臺謹親自拉她下轎,誰知一陣風吹來,倒讓蓋頭不揭自開。公主也大方地道:“這樣好多了,省得氣悶

衆妃一陣驚愕,澹臺謹哈哈大笑,說她開朗,衆妃這纔跟着笑了起來

公主眼波流轉,突然看到我,不禁一愣

她瞪大了眼,似不敢相信一般看着我,我微微垂下眸去,不敢對上她的眼晴

母儀天下 193 天盲

193天盲(5050字)

她瞪大了眼,似不敢相信一般看着我,我微微垂下眸去,不敢對上她的眼晴。

是我負了她的付出,終於沒有和浩在一起。

公主雖然任性,卻是極識大體,在這種場合,只是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終於坐了下來。

因她是公主,自然不同於一般嬪妃,因此澹臺謹直接晉她這寶妃,並準她的宮殿侍女是她隨嫁帶來的侍女,一應膳食以土厥風俗爲準。

宴席熱鬧之至,除了中原常見的雜技頂碗之類的,更有土厥的各類民俗舞蹈,倒讓衆人大開眼界。

衆妃都看得開懷大笑,我卻無心欣賞,如坐針鑽之上。

庭院內的景色明媚照人,正是一年裡最濃烈的夏日繁景。有風漫漫卷起,花樹上嬌嫩的花瓣不堪吹落,落英繽紛的撲散開來,更有幾隻雀兒來回穿梭,仿似一幅鶯啼花落的杏花疏雨圖。我凝眸往外看去,靜靜出神半日,終於仰脖,深飲了一杯酒。

飲得大醉也無妨,澹臺謹今夜要陪新人的。

小蝶扶着醉意陶意的回宮時不住地念叨:“娘娘今天怎麼喝這麼多?”

連步輕塵也忍不住說:“酒多傷身,娘娘還是注意一些吧!”

我一擺手,差點摔倒,“傷身?只要不傷心便是了!”

回到宮中,便倒要榻上沉沉睡去。

第二日宿醉醒來,頭便痛得歷害。

又被子小蝶一通說,飲瞭解酒湯方纔好些。

我忙說要洗澡這才躲過她的嘮叨。

沐浴之後,我長髮散着,只塗了淡淡的百花露,穿着淺紫的雙蓮同心紗衣出來。

卻瞧見小蝶在一針一線地繡着什麼東西,我走近細看,原來是一隻鞋墊。

我不禁驚奇,這腳碼極大,倒似男式的。

她繡得極認真,連我出來也不曉得。

宮中向來禁止宮女私配,否則便是殺頭的大罪,小蝶她繡給誰的?

“小蝶?”我輕叫一聲,小蝶受驚似地彈跳起來,針不小心紮在指上,滲如珊瑚一般的血珠。

她慌亂地藏鞋墊,我淡淡地說:“不用藏了,我都看到了。”

一向從不懼我的小蝶突然一下子跪在地上:“娘娘,奴婢……”

我一向視她爲姐妹,小蝶又爲我出生入死,我怎麼受得了這一跪。

忙拉她起身,緩聲道:“傻丫頭,你我情同姐妹,有什麼事不能和我說嗎?他是誰?”

小蝶漲紅了臉,半晌如蚊吶一般的聲音道:“太醫院的李墨染。”

是他!

我應該早就料到。

但是,因爲上次誤服春藥一事,我和他都覺得尷尬無比,因此能避就避,反倒遠了起來。

我道:“嗯,李墨遠是個不錯的人。對不起小蝶,我一直顧我自己,把你的終生大事都忘了……”

小蝶急急地搖頭:“娘娘,不是的,小蝶不是那個意思,小蝶不會離開娘娘的……”

我按了按她的肩頭,正色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很正常。你沒必要對我抱歉,就是你不說,我也會尋一戶好人家風風光光地把你嫁了。既然你有了意中人,這就更好了。過兩天我趁着皇上心情好,便同他說說,玉成你和李墨染的事情,好不好?”

小蝶羞澀又有不捨:“可是這後宮險惡,小蝶放不下娘娘一人。”

我笑道:“無妨,如今我已有拓兒,再則還有顏熾,輕塵相護,沒事的。再說你出嫁了也算貴爲誥命夫人了,也可常來宮中與我作伴,豈不兩全?”

小蝶終於眼中閃着喜悅的光芒,握着我的手哽咽道:“謝謝娘娘,謝謝……”

兩人正在說體已話卻報寶妃來訪。

我二人俱是一愣,半晌纔想起來是昨日新晉的寶妃。

我微微皺眉道:“就說本宮身體不適……”

“怎麼,你不是好好的嗎?”一道跋扈的聲音響起,有銀鈴聲傳來。

阿拉娜換了一身純白的衣衫,衣角綴有銀鈴,頭上結着幾十條辮子,戴着金冠,冠上鑲有珊瑚寶石,耀眼異常。

“放肆,見了皇貴妃不以禮相見,竟以你我直呼,還不快跪下請罪。”小蝶厲聲說道。

“閉嘴,這裡還輪不到你這奴才講話,給我退下!”阿拉娜不愧是公主出身,作風強硬,貴氣迫人,出口訓人毫不手軟。

我知道她來必有話說,早晚避不過,便示意正要發作的小蝶退下。

小蝶看了她一眼,不甘地帶上門退下,屋裡只餘我二人。

阿拉娜冷笑着走近我,轉了一圈:“皇貴妃?好大的名頭啊!你不是跟浩王爺走了嗎,現在怎麼在這裡?”

她咄咄逼人,但我的浩的事豈是三言兩語能講清的?

再則這是宮中,這種事豈能亂說?

我澀聲道:“有些事,並不是能如人意的……”

她更怒,以指指着我道:“當初本公主憑着性命放你們走,便是不願浩王爺葬身宮中,也願意讓他快樂地生活。可是你呢,自私懦弱的女人,你把浩王爺弄哪裡了?”

我咬脣道:“公主請慎言,我們之間的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正如公主也喜歡浩王爺,卻不得不嫁給皇帝一般,有些事情,非人力所能扭轉。”

阿拉娜窒了一下隨即揚聲道:“我們土厥的兒女,愛一個人就一生不變,雖然嫁給別人,但心永遠是他的。”

我搖頭道:“他已經失去了記憶,他不但不記得我,連你也忘了……”

阿拉娜大驚失色,結結巴巴地問:“什麼……他,他失憶了?”

我點點頭:“如若不然,我怎麼會回來?”

“看來如果浩沒有失憶你就不會跟朕回來了?”澹臺謹冰涼無味的聲音自門外傳來,屋裡的兩人都是一驚。

小蝶苦着臉表示皇帝不讓自己通報,我看着澹臺謹眼裡掀起了狂風雪,知道此事只怕終難善了,忙示意小蝶出去,小蝶不安地垂首領着宮人退的一乾二淨。

“皇上來了?”我微笑着欠了欠身,算做行禮。

“你們二人乃朕的妃子,公然在這裡議論別的男人,簡直是罪該萬死。”象是已經忍耐許久的話,澹臺謹的聲音帶着琴絃停頓後的顫音,似乎已經忍耐到極致。

阿拉娜面無表情地說:“皇帝明知道我是來和親的,不過是兩國修好的一個籌碼而已,而且我們初次見面,沒有感情也是很正常的。皇帝又何必動怒呢?”

“下去!”澹臺謹眼晴直盯着我,卻冷冷地對阿拉娜下令。

阿拉娜開門,哼了一聲退下。

屋裡的空氣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澹臺謹面上肌肉跳動,不甘心的問道:“你是不是還沒有放下他,你就一點都不顧念朕麼?”

“皇上心裡不痛快,不如歇息一會。”我淡淡轉過話題。

“朕是不痛快!!”他眼中閃過一抹痛苦的光芒,聲嘶力竭地吼道。

他一向心存驕傲,驕傲到不願意承認存在的瑕疵,怒氣不自控的從澹臺謹眉宇間流出,因我的不迴應而愈加憤怒,“朕爲什麼不痛快?因爲朕不想聽到你再提及他!你倒是說說,朕爲你付出的心意,究竟比得上他幾分?”

我的手絞緊了煙霞色的雙重裙襬,指上的金掐玉串珠戒指不住的顫動,深吸了一口道:“皇上存心要慪氣,臣妾便不說了。”

“爲什麼不說?”澹臺謹舉手要打我,半途卻將手轉向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高聲道:“他就那麼珍貴?朕比不得,趕不上,連說說都不行?他連你的都忘了,你心裡念念不忘的還是他,朕又算什麼?!”

“皇上要臣妾如何遺忘?只當過去是浮生一夢,任何人事都不曾發生?”有晶瑩的液體漾的眼前模糊一片,我扶着椅手瑟瑟站起來,直視着澹臺謹的眼睛說道:“那樣的事,臣妾做不到。”

“什麼,你做不到?”澹臺謹不信會聽到如此言語,睜大了眼睛。

“是,臣妾做不到。”我堅定地重複了一遍,在澹臺謹震驚頓住的片刻問道:“皇上要說,君爲臣綱、夫爲妻綱,對不對?皇上是臣妾的夫君,當聽君命、行妻則,敢問素日可曾有絲毫怠慢?”

“沒有。”

“臣妾不能忘記叢前的舊事,亦不能忘記與皇上的種種,所以才說做不到。”我在澹臺謹複雜的目光中輕笑,反問道:“臣妾請問皇上,是否對先皇后全無掛念?”

澹臺謹啞然,不能回答。

“皇上既不能相忘,又何必還來問臣妾?”

早就知道從一開始便是錯,卻不知道還要一錯再錯到何時,我輕輕合上眼簾,纖長的睫毛迫得淚水破眶而出,“皇上只知道臣妾不能遺忘過往,卻不知道——”她頓了頓,似是再也說不下去,“容臣妾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若是皇上離去,難道臣妾就沒有半分傷心?”

澹臺謹一呆,竟語塞:“朕只是——”

“臣妾告退。”我躲開他伸過來的手,轉身欲出,閃避間不慎碰翻側旁的高頸花瓶,“哐當”一聲脆響,霎那間散成一地斑駁凌亂的白玉碎片。

小蝶聞聲從外面跑進來,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住我朝澹臺謹哭道:“皇上,請看在小皇子的份上,不要再生娘娘的氣……”

我心亂如麻,其情何苦。

其實澹臺謹數次救我,幾次爲我傷心,我豈能不知?

若真是狠心絕情,我便早讓他死在途中,不管浩失不失憶,擁浩爲帝了。

終究是我負了浩,他還要咄咄逼人,豈能不讓我動怒?

但是他問我的話我卻也不能回答,我到底對他有幾份懷誼?

“好了,別哭了!”澹臺謹顯然不會哄人,生硬地說道。

我拭了拭淚倔強地道:“我沒哭。”

他不禁軟了口氣:“連臣妾都不說了,可見真動怒了!”

我一愣,他又在找我的碴。

驀地,被他緊緊地抱在懷中:“妤是,我是太所失去你了。我們經歷的磨難夠多了,不要再彼此折磨彼此了,從前的事,都已經發生過了,不要再去想了,從今天以後你只准想我一個人!”

我被他的話弄得哭笑不得,正要皺眉說話,忽然聽到一聲響亮的哭聲響起,原來是拓兒醒了。

澹臺謹大喜,忙跑過去抱着孩子高興地說:“好拓兒,多謝你救了父皇。”

我不禁失笑,其實以澹臺謹從前暴戾的脾氣,能忍我至此,實是不容易。

我只得抱過拓兒細心地哄着,澹臺謹便在一邊端茶倒水,服侍得十分周到。

這樣日子忽忽到了八月,眼見炎夏將過,天氣到底涼爽了起來。

忽一日,宮人飛奔過來報說吳婕妤要生產了,澹臺謹自早朝後便在琉璃館偏殿候着,時不時地喝上一杯茶,有些坐臥不寧。

皇后自水晶珠簾後走出來,上前對他笑道:“從沒見皇上如此坐不住,想必吳婕妤這胎定是皇子了!”

衆妃也跟着湊趣,我因爲秋風涼,咳了幾聲,澹臺謹不理會皇后說笑,一把將我拉在自己身邊坐下,蹙眉責備道:“都說不讓你過來,現在還咳嗽着,被風吹到就不好了。坐會就領着人先回去,等病好再出來。”

衆人都面露訕訕之色,我心知肚明卻不能推託,真是有苦難言,只得道:“皇上最近對我們關切得緊,些些小事都記在心上,真是讓我們受寵若驚,這會又親自在這裡守着古妹妹生產,真是衆人的福氣。”

肖婉菇冷笑一聲,曼聲道:“皇上關切的人是妹妹,不要我們我們的……”

澹臺謹皺眉道:“她不知道何時會生產,於昭儀又懷着身孕,皇后帶着衆人都散了吧,不必陪朕苦等,皇貴妃留下來陪朕就好。”

在一干女子又嫉又不甘的目光中,我只得留了下來。

又等了片刻功夫,忽見小宮女慌慌張張跑出來,急道:“皇上,主子嚷着疼得厲害,奴婢是不是去把產婆叫來?”

我見她沒個頭腦的樣子,不禁笑斥道:“好糊塗的丫頭,還不趕緊進去守着你主子?別站在這裡亂抓,本宮讓人去傳產婆就是,外面的事不用你操心。”小宮女也顧不上禮儀,急忙提裙跑回內殿。

待我將人事吩咐完畢,澹臺謹方纔嘆道:“還是少不得你,不然都亂套了。”

誰知道古昭儀頭胎卻不大順,一直捱到晚間也沒個準信,內間宮人進進出出的忙活着,連說句話的都沒空。衆人都在外面等的心急如焚,皇帝都要處理事務,我便讓他先走,自己在這裡守着,澹臺謹不時打發小李子過來,都是無功而返。

眼見天色逐漸暗下去,產房裡面已經摺騰大半日,產婆終於滿頭大汗奔出來,高聲嚷道:“大喜,大喜!昭儀誕下小皇子,母子平安。”

我終於鬆了口氣,忙進屋去探望,只見古昭儀面白氣弱,卻是看也不看一眼小皇子,只是閉着眼。

襁袍中的孩子臉是肉乎乎的一團,也看不出像誰,哭得倒是響亮。

按說這孩子提前兩月出世,應該體弱纔是,不過看樣子倒比尋常的孩子還要強壯些。

“妹妹好生歇着,本宮這就將好消息告訴皇上。”我對她道。

古昭儀微微睜眼:“有勞皇貴妃了!”

“皇子?算來是朕的四皇子了!”澹臺謹高興的重複了一句,想了想吩咐道:“傳旨下去,昭儀古氏恭靜明惠、安淑恪敏,誕育皇子乃社稷之喜,特擢升爲純嬪。”

一宮的人都跪了下去,恭賀道:“皇上大喜,社稷大喜。”

按理說純嬪生育皇子,衆人登門道謝本應高興,純嬪卻以身體不適不由拒絕見客,就連小皇子也不請奶孃,而是與自己同食同睡,親自餵養。

澹臺謹憐她生育艱難,特准她餵養,倒讓宮中的嬪妃不禁奇怪之餘又是羨慕。

然則我總覺得純嬪行爲古怪,似乎很不尋常。

我低聲吩咐了小蝶幾句,讓她去探聽純嬪有何古怪之處。

過了幾日,小蝶回來道純嬪生育的皇子每至夜半便啼哭不止,一連數夜均是如此。

純嬪亦不請太醫,也不許宮女上前服侍,只說孩子怕黑而哭。

我心中疑惑更深,只是此事與我無關,只要她不生事,便欲將此事按下。

誰知幾日後卻有流言傳出,說純嬪生得皇子是天盲。

生下來半月還沒有開眼,所以純嬪才這樣藏着掖着。

好好的孩子怎麼會是天盲呢?

因爲秋收時候,正是搶掠之時,邊疆戰火重燃。

我的母國樑國也命大軍壓境,因此澹臺謹忙於朝事,一直沒空理後宮,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此事。

及至晚上宮人報皇上駕到,我出來接駕,纔看到澹臺謹臉上陰雲密佈,似乎心情頗爲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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