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阻擋的歷史腳步帶走的和帶來的都是什麼
我有時和玉若等串通了,拿來十四的信,老德沒辦法就得討好我,漸漸也不針對我了,而我也是真對她很好,雖然心意不是那麼純正。後來發覺這樣她待老四笑容也多了,我才更加賣力討好起來。殺手鐗當然是清穿女主們用的給老太太講長長的瓊瑤式的愛情故事了,結果她是徹底拜倒了,連老四都沒事就過來聽,院子裡常常集結了一大批人。
連老四府上的女人們開始在我這裡找樂子了,因爲府上見不到老四,在這裡見得到,還聽得到最嫉恨的我給她們取樂講動聽的故事。她們大部分開心極了,也有真心喜歡我的。
而這的確是我很擅長的,因爲我放得開,還敢於瞎編胡扯,腦子裡掌故又多,以至於後來老德私底下看着我悠悠地說了一句,“你還真有魅力!”
“啊,老德女士,您終於發現了。比老康晚太多了哦?”
對於我叫她老德,她十分反感,卻纔反應過來我也叫皇上爲“老康”,“你怎麼對皇上也大不敬?”
“哪裡是不敬啊,我們那裡叫老是愛的意思。我叫老四老公,叫李德全老李,叫十三老祥子,所以才叫你老德的,就是有德高望重,無人能及的意思。我告訴你啊,我差點有一次叫皇阿瑪,康老熙,後來怕他一樣不理解纔沒叫的。”
我當然是瞎掰,老德純屬是我當年討厭她才這麼叫的。不過她說,“那也別叫了,聽見老我心煩。”
“行,那我叫你什麼?娘娘啊?也行。”
“就叫額娘吧,好像你不是我媳婦似的?”
“喲,謝謝啊。”我發出了跟範偉一樣的感慨,“額娘,你是不是喜歡我了?你也沒有女兒在了,喜歡我是應該的,況且我真是個萬人迷啊。”
“呸!萬人迷,真是沒臉沒皮。”
“嘁,你學我,你是德妃啊,怎麼‘呸’人啊?不過我就是沒臉沒皮的萬人迷小姐陸從容。”
“誰敢冒充沒臉沒皮的萬人迷陸從容小姐啊?”傳來老四的聲音和丫頭們笑的聲音,老德好像勝利了,給了我一個“你看吧,他們都笑話你”的眼神。
我迎上去,“老四,你來了,你說實話,我是萬人迷不?”我義正言辭地問,大家又笑,老德也笑,老四就義正言辭地回答,“你是,你不是冒充,你就是。”
此話一說大家又笑,老德不可抑止地樂,丫頭們嘻嘻地擋住了臉笑。我挺高興,他答得多痛快又莊重啊。可又一想什麼意思啊,“我不是冒充”,他也說我真是沒臉沒皮的萬人迷嗎?
“老四——”
“我說錯話了?你想要我說什麼,你說我學好了。”
老四難得在老德面前這麼放鬆,丫頭們也都爲當值看到了這麼好玩的笑料而高興,估計明天又要傳遍紫禁城了。我有些沮喪,沒想好怎麼措辭,老四說,“這樣吧,我就說——你是有臉有皮的萬人迷好了。”
我被氣到,老四也開始樂,我一下子成爲笑柄了,於是老德也像報仇似的樂起來,對老四更溫柔了,要他坐下。
“老四,你道歉!今天非道歉不可!”
老德不說話,只笑。老四說,“那我道歉!”
“不行,道歉也不行,我受到了侮辱!”
老德看戲半天,見丫頭們都樂得不行,彷彿看出我委屈了,插嘴說,“老四,你得對你媳婦有點誠意,她就是這這樣,你也不能直說啊。”
這是哪門子勸架啊,老四說,“那好吧,今天晚上我炒倆菜孝敬額娘跟媳婦,行不?”
老德忽然很激動,我明白了,她知道老四會做菜,卻沒吃到過,我放棄個人利益趕緊推波助瀾啊,“額娘”,我黏過去,“他做的菜啊不知今天能吃不,之前他一直拿我練手來着,做的不好吃卻逼人吃,鬧得我反胃,別人面前他卻不敢獻醜。老四,你今天手練成了嗎,敢叫額娘吃?”
我這麼一說,老四和老德都感受到我的心意,都是聰明人,老四說,“這兩天練得很有成效,你們就等着吧。”
老德難得對我很溫柔起來,拍拍我說,“那好,從容,我們就勉爲其難嘗一嘗。”
出來幫他弄飯時,連老四都納悶,問我,“你還真神啊,所向披靡,聞風而倒啊?”
“是啊,本姑娘早就說過,人見人愛,老少通吃。”
“哪裡來的姑娘啊?”
“天上——”
“唉,女兒的臉皮啊真是不像我啊。”
“是啊,不像你,像別的男人!”
“你——”
“我我我,就是我,怎麼樣?”
“最近,晴朵好像不磨年氏了?”
“她鬧得過了。”
“我可以理解爲你不在意那件事了嗎?”
“是啊,跟你有關的我都不在意了。”
老四聽了卻笑笑,不再和我打情罵俏了,“容兒,謝謝你,我好幸福。”
我也停下來,想一想,自己也挺幸福的。想起了晴朵說的,“貴在堅持,貴在恆久”,不知他做得到嗎。
康熙六十年的秋冬時節,我基本都在宮裡過的,老四也經常在這裡,茗藍她們也因爲我跑得勤了。
小耿等人更是常來宮裡,有時趕上所有他的女人都聚齊了,小鈕、小耿倒是渾然不在意老四,我留意到有些女人還是會有爭寵的表現,在老四面前吸引注意,互相撕扯,拖後腿,反正小伎倆都用到了。有時老四忍着,好像還樂觀其成,後來我發現了他是想讓我吃醋,可我偏偏看戲看得有趣,絲毫不介意。
這天李氏和年氏,還有老德賜給老四的那個女人,一起表現着,我就想樂,和小鈕、小耿有時對視一眼,樂得更厲害了,我憋不住笑到底出來樂,小耿也尋出來,不一會小鈕也出來。
“姐姐,她們仨好像關公的大紅臉啊。”小耿說。
“可不是,可爺不也在那裡忍着呢嗎?”小鈕說,“要我說啊,她們太沒眼色,估計爺很快就會不讓我們進宮了。”
我仔細瞧了小鈕,真是不一般,怪不得和那拉氏一樣做得皇后。老四果然很快也出來了,然後又對那拉氏說,“額娘身體也好得差不多了,府裡別總扔着了。初一十五再來吧,也別累着額娘,我都嫌吵了!”
那拉氏點頭應了,我想我得找日子跟她溝通一下了。
很快又是新年,六十一年終於到了,我很想搞個大聯歡,讓大家有一個溫馨的回憶,可是老康偏巧不喜歡熱鬧了,主力十四又不在,於是這事就擱淺了。
老康在這一年新正裡去了一次臥佛寺,看來是遇見什麼大師級人物了,他心態越來越平和,最近常常召喚老鄔,跟胤礽、老五、老七、十二等又見面頗多。這讓我的擔心也少起來,對他的敬佩也越來越多,所以倒是不由自主地想跟他相處了。
有時我和茗藍去了,老康竟然講起大道理來,茗藍認認真真地聽,後來跟我說,“原來我和爺是這麼不理解皇阿瑪。”我聽了感到所有的事好像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了,心裡無比舒暢。
十四沒有回來,西北還需要人震懾,他在信裡這麼說。老康對此很滿意,我對十四也又敬又憂。而老八老九沒有什麼惶惶不安的舉動,老四也沒有日日密謀,天天聚會的,大家都很安靜。
老康現在越來越懷念良妃了,竟然有一次笑着對我和茗藍說,“她會等朕吧?”
我聽了流下淚來,茗藍也百般勸慰。
夏天的時候,老康突發奇想還要去避暑,本來跟我說今年免了的,我知道他怕自己不知什麼時候會去,還不想留在異地,所以不準備去了。我當時想不勞頓也是好的就沒有勸他去,可我知道歷史記載他是去避暑了。果然啊,老康到底帶着大隊伍出發了。
但老八沒去,老四監國,老九老十去了,十三十七都去了,這個安排是有用意的,誰都看得出來。
布和和晴朵於是又見到面了,晴朵開始像個大姑娘了,個子又高,身姿很美,可見到布和還是奔過去擁抱。布和還是沒有女人,他對晴朵的寵我是看得出來的,而他的話——只要一個女人——又閃在我耳邊,如果女兒大些了願意這樣,我是會同意的,他們差十幾歲,我可以接受。但目前這是我聯想的,不作數。
老康很高興,似乎在刻意享受最後一次的草原之行。十三等人時刻陪在身邊,我倒成了閒人,就跟布和他們攪在一起,也時刻觀察着。
我甚至有點惶惶不安,老康會病嗎,然後回京,然後臥牀不起嗎?小心照料他,戰戰兢兢地,以至於老康發現了,“怎麼?擔心我回不去嗎?”
我連忙說“不是”。
“那是什麼時候?”
我不說,他大笑,“我覺得也不會是這時候的。”
結果以後我再不敢神色倉皇了,就這樣回了京,老康沒事,可是漸漸入秋了,天冷起來了,老康感冒了一次又好了。
在此期間,我遇見了很多次老八和老九,他們有時會問,皇阿瑪身體怎麼樣,我就說茗藍難道沒說嗎,我都是和她、玉若一起伺候皇阿瑪的。
一次我剛剛走進暖閣,老九正好出來,拉住我說,“從容,你疏遠我們了!”
“胤禟,不是的,我是想日後好和你們相見。我現在在做個好媳婦,你們就做個好兒子,做個好兄弟吧!”
“從容,皇阿瑪他——”
“你就是這麼愛我的嗎?”我打斷他。
老九很久才說,“你就是這麼想我對你的愛嗎?我只是告訴你,皇阿瑪他剛剛喊你了。”
我立刻軟化,拉住他,“胤禟,對不起,我太着急了。你們之前問過我,所以我——胤禟,原諒我吧!”
他甩了袖子走了,讓我懊悔了半天。
走進去,茗藍在,老康卻吃了藥漸漸睡了。
“遇見老九了?”
“嗯。”
“怎麼了?”
“沒什麼。”
“從容,你開始時讓我和玉若來照顧皇阿瑪,到底是什麼心思?”
“什麼什麼心思啊?這是你們的義務和責任。”
“從容,就連我都想明白了,爺和老九他們會不明白?十四會不明白?你是想避嫌嗎?你怕皇阿瑪對你交待什麼嗎?你怕我們會懷疑你和老四對皇阿瑪做了什麼嗎?”
我不置可否。
她問,“我說對了?”
“是”,我說,“不過跟他無關,我就是想告訴你們,我什麼都沒做!我對老四、對你們是一樣的公平。”
“從容”,她哭起來,“你就這麼篤定他會贏?我們會輸?”
我不答。
“其實,爺說了輸贏他都等着了。”茗藍大哭起來,我不知怎麼勸她,應該說老四篤定自己會贏和老八知道會輸的感覺差不多吧。
但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勸十四回來,可我知道老康沒有讓十四回來的意思,玉若也旁敲側擊地問了幾次,老康彷彿是在對玉若說,大有深意,“十四家的,十四那個小子,對我很孝順啊。我看新年就叫他回來好了,你們小夫妻也見見面。”
老康說“新年”時讓我心裡大慟,新年,他知道自己熬不過新年的,我想哭又不敢在玉若面前,只好出去哽咽。李德全是什麼都明白的,拍拍我的背,“唉,人事有代謝啊!”
“諳達,你害怕嗎?”
他慢悠悠地說:“也害怕也不害怕,說不定解脫也很好呢。”
“不,諳達,活着最重要。諳達要珍視生命!”
他朝我笑了笑,臉真的像菊花。
十月末了,老康不問我也猜到自己快了,因爲六十一年就剩下一個多月了,我儘量在進入十一月時不讓他感受到我的悲哀,可他是誰啊,誰騙得了?
他開始臥牀了,我不想留在他身邊看着,可是他不準,茗藍、玉若此時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也不想離開他留下我自己了,老康當着她們的面要我答應,“再給老四一次機會,丫頭!”
我點頭應允,“一直伴着他”,我仍然點頭,“不要騙我”,“我發誓,皇阿瑪”。
“好。從容,老九他也不容易,你要勸着。”
“會的,我會做好的。”
“十三我不擔心,別人,我現在也不擔心。”他跟我說話很久不用“朕”了。
他轉頭對茗藍說,“你也是,照顧好老八,他一直都不容易,我,我對不起若兒”,茗藍哭了,“是,皇阿瑪”。
老康半天看向玉若,“十四,我有點擔心,就交給從容和你了。不要太順着他,他是個臭脾氣,你要學學從容才能吃定他。”
要不是這個時候,這話一定會讓我笑出來的,可現在我只有哭。
初二這天,老康精神又好多了,各處走了一圈,在良妃的院子裡站了站,中午又吃了我做的香辣魚。然後就靜靜地坐着,一直到晚上。
十一月初三這天真的下了雪,好多書裡是這麼說的,我以爲是烘托氛圍呢,原來雪就是該下。
老康精神時好時壞,這會很清醒就說,“今天不錯,雪下得很透啊”,他看了看我,我沒有任何表情地說,“下雪的確很美。”
“不知十四那邊可落雪了?”這一句,玉若似有淚水在眼圈裡打轉。
老康又說:“這雪中賞梅最好了,我和若兒曾經——”說到這,十三就從那邊過來了,“皇阿瑪——”他跪下見禮。
“別跪了,地下涼又落雪了,十三啊,你這腿沒事吧?”
“沒大礙,稍稍有點不舒服,活動活動就好了。”
“嗯,好啊,你要好好幫着哥哥弟弟們!”對老康這句,十三一愣,又跪下,“兒臣銘記。”
“不要跪了,你的腿就站着吧。”
“皇阿瑪,您身體不舒服,就不要在門口吹風了。”
“也好,我們進去。從容,你去叫老四他們所有人來,還有按這個名單,宣他們覲見。我今天精神好,跟大家說說話!”
我看向老康,知道他是要趁精神交待清楚了。一些大臣的名字也在列,我對他們並不熟悉,只給了李德全,他去交待人了。
大家其實都就近等着探視呢,沒有一個時辰就都聚齊了。
老大不在,老二等都到了。
老康仔細看了一圈,速度極慢,在每個人臉上停留,“都是朕的好兒子啊,朕現在要你們忘記過往,只記住自己的姓氏,自己的責任就好!”說完他又喘起來,大家紛紛要安慰,老康擺手繼續說,“老四,你跪到前面來”,一句話,大家大多人是吃驚的,老四往前跪了。
“皇阿瑪——”
“老四,你要照顧好大家,尤其是弟弟們,你要做個好哥哥。還有,最重要的是打理好大清,給百姓安樂的日子。”
“皇阿瑪——兒臣,兒臣銘記在心。”
“你們都聽着——如果認朕是你們的阿瑪就不要和老四爲敵,要——要幫他再振朝綱。我朝,我朝吏治腐敗,就要被些貪官蛀掉了,你們不許再結黨營私!十四啊,朕是見不到了,把朕的話傳過去!告訴他,他是朕的好兒子,也要做老四的好兄弟!”老康一氣說完這些話,開始劇烈地喘起來,我不知道老八他們怎麼想的,但我聽到他們都磕頭的聲音了。
外面又通報說德妃、宜妃,還有一些人等求見。老康擺擺手說,“天冷,都叫她們回去吧,明天朕會去看她們。李德全,傳旨,都各自回去。老四,你們也都走吧!”
衆人又是跪拜,一陣陣哭聲不知是誰的。我站着不動,老四也沒有走,“皇阿瑪,兒臣,兒臣要陪着您。”
大家也跟着說,老康說,“那就都到外間去吧,老四留一會!”
衆人一見,猶豫着,十三含淚出去了,十七也走了,漸漸地大家都跟着出去,我也在最後和李德全一起關上了門。
老四過了好久出來了,衆人迎上去,“皇阿瑪睡着了。”
衆人仍然沒走,都傻坐着,老四也在發呆。我沒想到老康是這樣傳位的,難道是因爲我來了,改變了一些東西嗎?還是因爲行癡大師的原因?這樣應該沒有太大的紛爭了吧?十四該明白了,老八該收心了,老九本就不太着意,其他人也都沒什麼吧。那麼老四和其他人以後的日子該好過很多吧。
不知多久,老康又醒來,叫進去了老八,我聽到了老八大哭的聲音,他們是說到了良妃嗎?老八出來時,悲慼更勝,走路搖搖晃晃,被老九攙着坐下。
“弘曆呢?晴朵呢?弘春、弘曉、弘旺……”李德全喊了很多孫兒輩的,大家急忙去找,弘曆先進去了,晴朵、弘旺也跟着。
一時間亂了套,孩子們在裡邊哭,外間人卻不敢大聲哭,外面的公公也攔不住那些娘娘了,我想德妃宜妃等等女人也還是有情於他的,只可惜他牽掛的人太多了。
老四並沒有讓人攔着,只說,“各位娘娘都來了,諳達,就告訴皇阿瑪吧!”
老康終於見了她們,我自己早哭得胸悶了,而大家細碎的嗚咽讓我喘不過氣來。屋子裡裝不下這麼多人,老康吩咐把一道道門都打開,“讓朕看看所有人。”
他使勁全力坐起來,李德全在他身邊扶着他,“我要走了,我不要看見殺戮,我要你們共保大清基業!老四,做得好纔來——見我!從容,你也是!”
我們急忙應了,老康卻好像神色大變,大笑起來,“皇帝,哈哈,什麼唯我獨尊?什麼千古一帝?狗屁!哈哈哈——若兒,若兒,我來了——”
他聲嘶力竭地喊完,忽然表情柔和起來,手好像抓到什麼一樣,微微一笑,闔上雙眼,手也落下。
大家詫異得張大了嘴巴,直到老四痛哭,大家纔跟着哭起來,我也耐不住,一邊着人安排,一邊勸大家離開,在場除了他的女人就是他的兒女子嗣,誰也勸不動,唯有老八倒是自持起來,站起來幫忙張羅着。十七也開始和十三勸住老四,跟大家參拜新皇,商量後事。
我也趕緊叮囑十三,叫隆科多等人封城,十三點頭,“一切都早謀劃好了,只是我們不知道這一刻真的到來有這麼心痛!”
“十三,對老八他們好點。”他也應了。
我一邊跟李德全督辦後事,一邊也看着他,怕他一想不開來個殉葬之類的,反正書上這麼寫的,而老四也沒什麼必要滅他的口。另一方面,我也感嘆,帝王到底有什麼好,去世的場面,有多少真心的淚;而去世後,馬上就被取代,甚至連懷念都被權力掩蓋住了。
反正我心裡是很酸楚,不只是爲老康,更是爲人情。而他臨終最關心、最遺憾的還是他的未了情。他那麼多兒子和女人在他心裡又該置於何地呢?我不禁覺得人情實在不該輻射太廣,因爲你遠遠負荷不了。而我自己呢,我關心的人也那麼多,未來不就都成了我的遺憾了?
去看老四,現在有一堆事等着回他,我想問給十四信了嗎,不知十四多少天會回來。可沒機會,宮裡到處都是行色匆匆的人,我不知去哪裡好,只好守在離老四最近的地方,後來有人來叫我,說老四的意思,讓我去幫着看看他額娘。
我想是了,德妃該很難過了。
她正哭得死去活來的,因爲老康的走不只是一個皇帝駕崩了的問題,我覺得他更帶走了這些後宮女人一生所有的希望和目標。而德妃還有對十四和老四的怪異情緒在,所以更加複雜。
我過去和她一起哭起來,她開始沒理會,後來想起了十四,抓着我問,“十四,十四回來了嗎?”
“快了,已經在回京路上了。”我其實是拿想當然的事騙她。
“十四,我可憐的十四。”
“你這樣對老四不公平,皇阿瑪選的是老四。”
“是啊,可是如果十四登基,我也會爲老四難過的,你明白嗎?”
我這纔好好地想她作爲額孃的心思,“放心,我會勸他和他的,他們註定有一個會痛,你不該讓兩個都痛,而他們我相信都會慢慢適應新身份的。”
她點點頭又開始回憶起她這一生了,從她被寵幸到現在,我不聽也知道有多少的風雨爭鬥,可如今都煙消雲散了,她彷彿斷了線一般,倒沒有奔頭了。
我聽她絮絮說着,感受後宮女人真是悲哀啊,哪怕是得寵如她,被愛如良妃,放肆如我吧。我不禁打了寒戰,決不能讓自己淪落至此。
一陣腳步聲伴着太監的聲音,“皇上駕到!”
老四來了,德妃一愣明白過來,但沒有好臉色給他,老四卻一臉焦慮來安慰她額娘。
德妃只問,“十四呢?”
老四一愣,“在路上了。”兩人於是都不再說話了,我不知他們到底問題在哪也不敢相勸。
後來老四拉了我出來至外間,“容兒,我,我覺得自己有點無力!”
我無法細想他此時的複雜心境,看到他形容憔悴,眼裡充血,不似往日那般沉穩冷峻,“容兒,皇阿瑪臨終的話讓我害怕。我不想這一生有他一樣的遺憾!”
“放心,我不會離開你。現在你千頭萬緒理不清,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你趕緊跟十三、老鄔、張大人他們商量,內外都該做些什麼,我就在宮裡等你!胤禛,記住,現在是大清需要你,是百姓需要你,你揹負重任,沒有害怕沒有遺憾沒有退縮的功夫!”
我擁抱了他一下,他卻狠狠地箍住我,“容兒,不許食言,等着我!”
“好”,我吻了他嘴脣一下,“要挺住!我要一個一切盡在掌握的你!去吧!”
老四走了,德妃也睡了,我開始到靈堂繼續給老康守夜。溫恪會不會看着我呢,良妃也許接走了老康呢?我忽然笑起來,死,的確是解脫啊。
眼前一撥一撥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也有跪在我旁邊的,比如茗藍;也有要我安慰的,比如玉若;也有來照顧我的,比如明美;也有我關注的,比如老八;也有很多我不熟悉的妃嬪、公主、福晉們。
夜裡,老四等人又來哭了一場,然後有些人走了,而老四就一直跪着,其他人就漸漸退去了。十三和十七勸了也不行,我叫他們去忙,自己陪着他。又吩咐煮了東西,陪笑陪哭地讓他吃了,後來又困又累睡着了,天亮醒來發覺自己睡在偏殿的側屋裡,他卻不在旁邊。
國喪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