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六,大,大,大。。。哎呀,又是個二三四,今天的手氣怎麼就這麼背呢?”
“莫不是王爺今天要與人開賭局,把老夫人的好運都帶走了?”
“怎麼可能?歡兒說他賭完全是靠手法,運氣只要一點點,他哪裡需要帶我的運氣?”
“那爲什麼老夫人總是輸給我們幾個丫頭?”
“就是啊,老夫人天天都把我們贏得血本無歸,今天是不是撞邪了?”
“算了算了,別說這些,老孃就不信今天一把都贏不了,再來!”
中天王府內院裡一片熱火朝天,四個丫頭圍着一外身穿綾羅綢緞的中年婦人正在扔骰子。四個丫頭面前各堆了些小碎銀子,臉上笑開了笑,那中年婦人卻挽高了袖子,瞪着眼睛指着剛扔進瓷碗裡的骰子直叫:“大,大,大,天哪,怎麼又出個小?這個骰子今天專跟老孃做對,不玩了!”
中年婦人捶胸頓足,氣得一把將碗裡的骰子抓起就朝院門口扔去,骰子骨碌碌往外滾,那幾個丫頭心疼的叫道:“老夫人,那可是王爺最喜歡的象牙骰子,你這一扔了,等下又要一起捱罵。。。”
一個丫頭跑得快,盯得最遠的那粒骰子追過去,才蹲下,未料一雙腳就出現在她面前,她頓時條件反射的大叫:“啊!王爺!”
“各位在玩捉迷藏麼?”
步驚豔一路賞花過來,來到此處,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聽到不是王爺,所有人又都從藏身的地方鑽了出來,她們氣呼呼地打量步驚豔,見她除了長得好看一點外也沒甚了不起,立即就有人道:“哪裡來的野丫頭,居然敢在此冒充王爺?”
“我有冒充王爺麼?”步驚豔一臉無辜,“我只是路過而已,是你們自己叫的王爺,與我無關。”
中年婦人這時候在小丫環的幫助下已經把歪了的髮髻扶正,並且扯了扯衣裳,再清了清嗓子,才扯出一臉慈祥親和的笑容說道:“小丫,別無理,今天府裡客人多,許是這位小姐迷了路,我們當該有以禮相待。敢問姑娘是哪家小姐?”
步驚豔望着眼前一身端莊的婦人,無論是誰,如果不是剛纔親眼目睹她挽着衣袖,指着骰子叫囂的模樣,誰都要認爲她是個極溫柔又慈祥的媽媽級人物。可惜,全被她瞧了個仔細。
步驚豔微微一禮,“敢問這位年輕的姐姐是。。。”
聽她如此稱呼,中年婦人眉開眼笑,旁邊的丫頭得意地介紹,“這是我們家老夫人,堂堂中天王的孃親,可不是什麼姐姐。”
“失敬失敬,原來是老夫人,小女子剛纔莽撞了。”步驚豔連連說着場面話,然後說道:“小女子跟着太子來參加賭局的步驚豔,還真如老夫人所說是迷了路,不過。。。”
她眼珠一轉,彷彿纔看到地上的骰子一般,連話也來不及說完,就彎腰撿了起來,“啊,象牙骰子,摸起來感覺就是不一樣。”她同時把地上的三粒骰子都撿了起來,捧在掌心愛不釋手。
“喂,那是老夫人的,別動。”
“知道是老夫人,我只是幫忙撿起來,哪,還給你們。”步驚豔握着骰子朝桌子的瓷碗裡隨手一丟,只聽一陣清脆的叮叮噹噹聲,骰子在瓷碗裡滴溜溜不斷旋轉。
“咦?難道你也懂玩骰子?”老夫人身邊的一個丫頭眼尖,瞧出她手法有點古怪,眨巴着眼睛有些好奇地問她。
步驚豔謙虛道:“不懂不懂,只是跟着別人小玩過幾天。”
就在她的話還未落音之際,瓷碗裡的骰子落定,居然是。。。三個六,豹子!
“豹子?天。。。”
幾個丫頭和老夫人頓時眼冒金光的撲過去,又回頭看看步驚豔,然後再看看骰子,那個中年婦人瞪大眼睛喃喃道:“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居然和我家那小子一樣的手法。。。”
一個機靈的小丫頭分明不信,獻言道:“老夫人,定是碰巧,不信叫她再擲一次。”
那老夫人果然轉過頭來,指着步驚豔,“你。。。你再擲一次看看,如果還能擲出個豹子,我就。。。我就。。。”
她就了半天,也不知該怎麼說下去,步驚豔果然又從碗裡拿出骰子,翻轉,擲,然後仍謙虛道:“或許是碰巧,再擲三個六就神了。。。”
骰子落定,居然又是三個六,現在就是再不信也要相信了,三個六不是每次都能碰巧的。老夫人一把抱住她的被子,敬仰之意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姑娘,教我吧,這是什麼手法,你一定要教我。。。我願意給你很多銀子,不不不,銀子太俗氣,我家還有很多珠寶古董珍藏,只要姑娘願意教我,我一起都可以給你。”
說完,她眼巴巴的望着步驚豔。步驚豔微微一笑,“老夫人,這只是一些小玩意,中天王的手法肯定更高明,老夫人家裡有寶,爲何還要求教於別人?”
老夫人臉色有些尷尬,訕訕地,旁邊的丫頭可能覺得步驚豔太了不起了,於是也不隱瞞,嘆着氣道:“步小姐有所不知,我家王爺最痛恨老夫人賭了,每次見老夫人賭,就要把老夫人送蘭亭院關禁閉,還說是讓她閉門思過,簡直比老爺還嚴厲。這不,老夫人是瞅到王爺最近開賭局沒空過來,方叫人偷了王爺的骰子,我們幾個人才陪老夫人偷偷摸摸玩會兒。”
步驚豔奇怪道:“你們王爺爲什麼不讓老夫人賭?”
另一個丫頭嘴快地回道:“王爺說喜歡賭的人,容易玩物喪志。”
步驚豔覺得好笑,“既然玩物喪志,他自己又賭?”
“王爺說,他已經達到賭的最高境界,對於賭可以隨心所欲的控制,再不存在那個問題。”
“賭的最高境界?是什麼境界?”一個人竟敢自大到如此?
“王爺說賭的最高境界就是六親不認。王爺既怕老夫人玩物喪志,又怕老夫人六親不認,所以,老夫人想玩,他偏就阻攔。”
世上竟有這樣的人?步驚豔實在覺得不可思議,“不是吧?你們王爺難道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麼?他自己可以賭,別人卻不行,這人還真是太專制。再者,有一點我卻認爲他可能理會錯了,賭是一種娛樂,可以舒展人的心情,陶冶人的情操,豈能說是玩物喪志?而且在我想來,賭的最高境界並不是什麼六親不認。”
“不是六親不認,那是什麼?”
“是仁者無敵。”
步驚豔一回答完,方覺不對,剛纔問她的並不是幾個丫頭,而是從後面發出的男聲。
她忙轉過身,卻見一個濃眉大眼,五官深邃的年輕人不知何時站在了院門口。他身材魁梧,紫金緞帶束髮,同色長衫在微風中輕擺,透着幾分瀟灑。但觀他眼神,帶着幾分涼薄,脣角噙着譏誚的笑意,分明對步驚豔的說法極爲不屑。
“王。。。王爺。。。”幾個丫頭們這次真的腿都嚇軟了,連老夫人都像老鼠見了貓一般直往幾個丫頭身後躲。
中天王看着他娘,不鹹不淡道:“兒子每次說的話都像是耳旁風,娘,您說兒子該拿您怎麼辦呢?”
老夫人騰騰宿宿從幾個丫頭身後走出來,那模樣根本就不像眼前高大男人的娘,倒像個犯了錯事的小媳婦,小心翼翼地,很可笑。
她故意挺挺腰桿,擡起頭,儘量把話說得理直氣壯,“歡兒,只是無聊耍耍,又沒玩什麼大的。再說你聽這位步小姐多會說話,賭是舒展心情,陶冶人的情操,你看看,爲娘正是心情鬱悶得很,剛纔玩幾下果然舒心了不少。”老夫人邊說邊努力露出很開心的笑顏,證明步驚豔所說非虛。
“是麼?”中天王把目光移向步驚豔,眼底掠過一抹怒意,“姑娘剛纔的教唆好像很成功,本王該如何感謝你?”
步驚豔也不驚慌,上前抱拳道:“中天王言重了,老夫人生來榮華富貴的命,每天錦衣玉食,僕從無數,想來這日子雖然好過,其實精神上很空虛,若能讓老夫人每天耍幾把,開開心,做爲人子的中天王,豈不也算是盡了孝道,一家都齊樂融融?何必又一定拘泥於固有的成規呢?”
中天王盯着她,笑得格外溫柔,卻叫人非常的不自在,“姑娘倒有一張利嘴,照你的想法來說,我讓她戒賭是錯的,反而還應該鼓勵她每天沉迷其中?”
“非也,凡事都有個度,如果王爺給老夫人定個底線,老夫人有得耍,自然也心情好,王爺也不會這般煩惱。”
中天王看着她好一會,才調開視線望向瓷碗裡那幾粒六點朝上的骰子,略帶譏諷道:“難道這就是你仁者無敵的教義?”
“也差不多,起碼這樣一來,一家人都歡喜,那才叫天下太平。”
中天王沒再出聲,只是微挑了眉毛,走到桌子邊,拿起骰子掂了掂,若有所思,而後又擡頭問她,“你是太子帶來的女人?”
她笑得不卑不亢,“是。”
中天王着重看了她幾眼,譏誚之色淡了不少,隨即低頭把玩手裡的骰子,狀似頑童地說道:“有些話不知姑娘聽沒聽過?比如一將功成萬古枯,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還比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之類的。”
“好像有聽說過。”
“那麼以姑娘仁者無敵的最高境界來看,這些難道也適用?難道姑娘不知道,對敵人的善良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世間的事,不見得你對人家好,你就沒有敵人,在我的經驗中,往往是你對人家,在名利衝突之下別人照樣要你死,這又做何解?”
步驚豔仍是微笑以對,“中天王看來是理解錯了仁者無敵的意思。仁者無敵,如果以自身爲出發點,就可以發現它的妙處。比如,我如果慈悲對待一切衆生的時候,我的內心已經改變了自己,我的內在沒有敵人,已經讓自己的人性得到昇華,這樣我心中看哪一個人都不會恨他,也就沒有敵人了。再者,有仁愛之心的人無敵於天下,若是以一個國家爲出發點,只要能旅行仁政,以民爲本,那麼人民就會甘心情願地爲國家效力。相反,敵國只是壓迫剝削人民,真到國難之時,誰願意爲一個不愛他們的國家賣命?反而會齊向仁者靠近。常言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更有古人云,心服於德而非服於力。往往智高不一定德厚,德高才能望重。從來只有仁才能服於人,自古以來,都是曲高和寡者,尤其無仁心者纔沒有人緣,何時聽說過仁者落於孤家寡人的下場?”
中天王聞聽此言,眼前驀然一亮,嘴角最後那一抹譏諷之意已完全淡去,取而代之的凝重。
他將手裡的骰子隨意朝瓷碗裡一扔,便道:“既然姑娘如此偏向於仁者無敵,那好,你現在已經哄得我娘開心,但是如果手裡沒有一點真功夫,便是無智之輩,根本談不上以仁服人。聽說太子殿下是準備讓姑娘出席賭局,本王本還沒應,只想讓你們觀摩觀摩就算了。但是以姑娘剛纔所言,忽然又改變了主意。也就是說如果姑娘能在今天的賭局中以你的論調勝於各方的話,本王便同意我娘以後可以耍一耍骰子,怎麼樣?”
他居然把他老孃以後賭不賭博的事壓在她身上?還真是荒謬,步驚豔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而無意間回頭一看,中天王擲出的那一把,也是三個六。而她從他那手法就知道他技藝高超,應該是在賭術上浸淫了很多年的高手,看來他開這個賭局,也並非純是好玩,而是真正的賭。
老夫人聽聞中天王下給步驚豔的任務,頓時眼冒金光,一把將她撞到一邊又是威脅又是祈求,一定要她非贏不可,不然叫她以後在離越再也休想混下去。
步驚豔再次無語,這母子二人,還真不愧爲一家人。
中天王其實這次請來的人並不多,包括太子,總共才八個人。從大廳上來看,這些人個個都目露精光,自信滿滿的資深高手。步驚豔在他們的介紹中,並沒一一去認真記,倒是其中有一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個在夏天也戴着狐皮小帽的瘦削中年人,嘴上有兩撇小鬍子,眼睛半開半合間,裡面精光四射,這種人只憑第一眼就知道,絕非好相與之人,如果惹了他,估計不把人纏死他是不會放過手的那種難纏之輩。
見她注意到那人,坐在她旁邊的中天王忽然藉着派座的機會,向她側耳低聲道:“你看的那人,是三皇子康樂請來的,叫周尚武,在隆城一帶紅了很多年,無人是他敵手。”
說罷,他便若無其事的與其他人打招呼去了。步驚豔有些不明白他故意向她透露出三皇子這事究竟是何意,轉而嘴角一抿,已是想明白,眼前的中天王雖然年輕,但並不無知,他此時分明就是通過賭局來看準一方的意味。善賭之人,通常以賭品來識人。
不過像這麼重要的消息,沐長風居然不告訴她,太可恨了。她朝坐在外圍第一排的沐長風狠狠瞪去,他卻若無其事搖扇子,只是衝着她挑眉揚揚脣角,然後喝着小涼茶。
而他的旁邊,卻坐着一個面如冠玉,脣紅齒白華服男子,眉目間隱隱與沐長風相似,如果猜測不錯,應該正是三皇子康樂。
賭局定於巳時開始,這時參加賭局的人紛紛入座,有一些旁觀者自動坐於外圍,一聲不出的靜靜觀看。
這一局是賭的牌九,八人開一桌,淘汰制,輸一局去一個,最後剩下的兩人進行比拼。步驚豔恰好與那個三皇子請來的高手周尚武對面相坐,而她的左邊是一個留長鬚的老者,右邊則是中天王羅歡。
先是周尚武坐莊,只見他眼神一閃,右手一撫,三十二張牌九在他掌下乖乖躺成一堆,隨即他一推,牌九散開來,緊接着他左右手翻飛起來,牌“噼哩叭啦”在他雙手下跳躍起來。突然,他一拍桌子,牌躍至半空,雙手在空中不停在撩撥着,頓時,三十二張牌整整齊齊地豎成一牌。然後他鬼魅一笑,右掌橫劈,連響七下,牌就分成了八墩,每墩整整四張。
步驚豔對於這些東西沒有別的技巧,就是眼力以及記憶力好,三十二張牌在空中飛舞落下時,她基本上把位置已記得差不多,只等骰子到手擲出自己想要的點數。各方下注押了銀子後,便開始擲骰子,結果輪到她擲時,好牌已叫人先拿走,無奈之下只能拿到一副長三,第一局雖然沒有出局,但也肯定是輸了。
由於八個人是輪流當莊,她也不怕,第二局和第三局都沒拿到好牌,也是仗着記憶力把別人手裡的牌都算死,然後在拆牌上掌握以技巧,也險險過關。
關關斬將,到第五局的時候,中天王也被斬下去了,險險地再戰一局,剩下的,居然正是周尚武,再就是她,兩人相對而坐,各自再次打量對方。
稍後一局的莊由步驚豔坐,意思也就是她可以先拿牌,高手比拼,一個微不足道的優勢就可以成爲取勝的絕妙關鍵,如果步驚豔先拿牌,周尚武就輸定了。
被出局的男人們都緊緊盯着她一個紅顏女子,他們在賭壇多年,從來沒聽說過離越有女子的賭術居然可以和他們一比高下,何況還是一個好看的女人,心裡雖然有些不舒服覺得失了面子,但願賭服輸,他們自然也無話可說。
步驚豔坐於桌子前,緊緊關注着周尚武的眼神,把桌上的四粒骰子拿到手裡掂了掂,忽然不緊不慢地沉聲說道:“中天王,請派人換副骰子來。”
中天王也沒問什麼,立即叫人換骰子,周尚武眼中死水不動。
步驚豔翻腕快速徹牌,分好墩,然後將四粒骰子放到盅裡,翻,旋,扣,連續幾個轉變,將盅重重放於桌面,揭開,正是她要的點數,可以直接拿到一副至尊寶,必勝!哪知她正要去拿牌,對面的周尚武厲聲喝道:“慢着!”
步驚豔停手,眼神犀利,“爲什麼?”
周尚武突然伸手把盅裡的骰子拿在手心,一捏,就大聲道:“你出千!骰子有問題!”
他這一句話頓時激起千層浪,所有人都要圍過來,卻有侍衛將他們攔住。
中天王從椅子上起身,指着周尚武手裡的骰子問,“骰子有什麼問題?”
周尚武把骰子放桌上一放,然後一掌拍下去,四粒骰子同時從中碎開,幾點銀灰色的液體隨即流了出來,人羣中頓時傳來驚呼聲。
“在骰子裡灌水銀?好卑鄙,怪不得她一路都勝下來,不定還用了其他出千手段。。。”
“就說一個女的怎麼可能有那麼高的賭術?原來出千。。。”
“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讓她參加我們的賭局應該要知足,居然想出千贏我們,幸好被周兄發現。。。”
所有人的議論不絕於耳,步驚豔卻毫不驚慌,只是在那裡看着中天王。
結果,當所有人都以爲中天王會爲難步驚豔的時候,他卻臉色一沉,喝道:“來人,把周尚武抓起來。”
坐於一旁本已露得意之色的康樂皇子頓時失色,急聲問道:“中天王這是何故?明明是姓步的出千,爲何要抓他?這豈非是有失公平?”
中天王道:“要公平?那就要公平的賭!周尚武企圖調換骰子栽贓步小姐,難道這就是他對賭術的概念?”
康樂皇子道:“不可能。明明是姓步的。。。”
不待他說完,中天王斷然大打斷他,“沒有什麼不可能,一切事我自是心裡有數。他可能不知道,剛纔步小姐讓我換骰子的意思,就是在防備他這一招。”
有人不解的問,“這又從何說起?”
中天王環視全場,沉聲道:“從我這裡出去的骰子,顏色外形都是一樣的,不過剛纔步小姐最後要求換骰子,我就明白她想自證清白,於是我就讓人在新拿出的骰子裡暗添了香料,而此刻,周尚武破開的骰子表明絕非我原先的,那就是被人換了,可是被誰的呢?我只要放出一隻小蜜蜂聞聞香味就知道了。”
他才一說完,被幾個侍衛押住的周尚武臉色一變,身子突然暴起,將幾個侍衛兩招就摞倒,同時朝門外飛奔而去,中天王指揮着侍衛,喝道:“大膽!給我拿下!”
一時間,因爲周尚武的求勝心切,牌九最後一局的時候出千栽贓被人贓俱獲,按規矩被斷了一隻手。三皇子本來以爲借這次周尚武取勝可以親近中天王,結果卻讓他顏面掃地,推說有急事,夾着尾巴灰溜溜走了,自然,與步驚豔的樑子就此結下。
剩下的賭局,步驚豔也沒再參加,因爲中天王對她說:“你真的很有忍讓之心,我後來才知道,你叫我換骰子的時候,周尚武已經把你要求換掉的骰子換成水銀骰子了,你不動聲色讓我換,其實是在提醒周尚武說你已經知道他出千,誰知他鬼迷心竅居然不予理會,以爲你只是無意識的動作,沒有引起警惕。後來又來個第二次換骰,你用你的眼睛看破了他,也點醒了他。如果他警醒一點,這一斷腕之災就完全能避得過去,算是救了一隻手腕。只是他太貪心太落得如此下場,可悲。”
聽他如此說,步驚豔也不驕不燥,只是淡然應對。賭局當天,她和沐長風沒有回去,被老夫人強留了下來,她喜滋滋地讓人看茶倒水,把她接到她屋裡好生熱情的款待了一番,自然免不了要向她討教幾招絕秘之術。
從老夫人那裡回客房,已是月上中天時分,沐長風坐在窗臺上半撐着腳執杯飲酒,“沒有參加接下來的賭局,你難道不覺遺憾?喜歡賭的人,通常抗拒不了與棋鼓相當的對手的對弈。”
步驚豔掀開他半條腿,也坐到了窗臺上,“我對賭並不是很執迷,只是隨性而已。一般我是很少拿賭具,有需要就玩,沒需要絕不會浪費時間在上面,不過無聊時可以拿來打發時間。”
沐長風飲着酒,“我覺得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而且還很神秘。”
步驚豔側目笑看他,“不是吧。我在你心目中就這個樣子?”
沐長風點頭,“你看你隨隨便便一出手就可以打敗這些賭壇高手,很奇怪你的師父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還有以你上次在裴州軍事方面的表現來看,比我們這些男兒只高不低。也不知你知不知道,你上次在裴州改良的腰開弩已經傳遍各國,殺傷力比原來的機弩強了不少,怪不得能憑絕少的兵力守望住裴州多日。同時你步驚豔的大名也讓人豎指稱讚不已,現在在蒼和大陸兵器排行榜上已算是榜上有名。”
裴州那一戰雖然外界說詞頗多,但是明眼人一看她所改良的攻擊力極強的腰開弩,已讚歎着一個女子居然能製作如此精妙的武器,所以漸漸對她守信裴州對抗逍遙王和夏軍的事不再表示懷疑。
步驚豔卻不想讓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轉了話鋒道:“雖然沒上賭局覺得有些輕鬆,但還是有些想不通中天王爲何不讓我繼續參加下去?”
沐長風以肘撐腰,輕笑道:“因爲中天王雖然認同你,但是在賭場上,免不了還留有一些小心思,輸給一個女人一次可以,如果連輸給一個女人多次,不僅他面上無關,連所有離越賭壇上的男人都面上無關。所以爲了男人的面子,他自然要將你換下來,明知不光彩,也要耍點小無賴。”
好像有道理,步驚豔搖頭,“其實是他想多了,如果讓我接着賭下去,我一局都沒準備勝。明知道是關乎男人面子的事,我豈會那麼沒分寸?”
“雖然知道你是個有分寸的女人,但我還是小心點好,不能連面子裡子都輸了。”不知何時,中天王亦是手執一壺,踏着月色緩步而來。
步驚豔和沐長風從窗臺上跳下來,“王爺還沒休息?明天不是還有賭局麼?”
中天王揚了揚眉,繼而哈哈大笑,“說實在的,把你這位不露真相的頂級高後藏在後花園再與人賭,就感覺少了什麼東西一樣,賭下去都感覺索然無味,明天的賭局輸贏於我而言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不是該與步小姐再秘密約個時間,真正的賭一把?”
步驚豔與沐長風對視一眼,啞然失笑,“你這男人,還真是好面子,等你哪天到了狼城,再來約我,我一定奉陪到底。”
一時間,幾人在月下相談甚歡,中天王與沐長風天南地北的扯,但極少談到朝政,就是無意談到了,也是不約而同的又敲開話題。直到步驚豔累得在打哈欠,中天王才忽然說道:“你們兩個在一起很好。”
月色下,他的眼神有些憂鬱,透着幾分落寞,視線似乎停留在步驚豔面上,又似透過她看向某處,他低頭輕飲一口酒,“有你這樣的女人在太子身邊,我們家可嫣是沒希望了,那傻丫頭,喜歡太子這麼多年,也沒見她幾時怨過,受了委屈,就只知道往我這裡跑,也不知她幾時才能明白。不過也好,你們在一起,讓她死了心,她纔不會那般哭哭啼啼惹人煩。”
他說這樣的話,兩人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自古多情空餘恨,可嫣的情意,沐長風雖然知曉,但他從沒將她放心上,喜歡他的女子太多,他從來都沒記住過那張清秀的臉,如果不是因爲中天王,他也不會想起她。
第二天用過早飯後,兩人就準備打道回太子府。
在步驚豔剛跨上馬車之際,老夫人一下子自王府裡衝了出來,往她手裡塞了一個半尺見方的盒子,又悲又喜道:“步小姐,太感謝你了,如果不是你,我哪來能摸骰子的福利?這個送給你聊表一下心意,以後,等我到了狼城,還要來找你玩,好不好?”
“好,老夫人只要有空,隨時可來狼城,我教玩更多不同的賭術。”步驚豔也沒推辭,邊說邊把盒子接到手裡,只覺沉甸甸地,難道老夫人真送了她珠寶首飾?
還沒打開來看,中天王和沐長風從門內出來,兩人並肩而行,似乎一下子就熟絡了很多。
一陣寒暄後,沐長風上車,就在步驚豔以爲中天王忘了向她道別時,他突然掀開簾子緊緊盯住她,低聲道:“你別高興得太早,我只佩服你,不是佩服沐長風,如果他有你這樣的賢內助,這天下都必是他的。不過如果你不是他的女人,我還是我,誰的面子也不買。步小姐,你可聽明白了?”
這事怎麼就栽到她頭上來了呢?
步驚豔看看沐長風,見他只是淡笑不語,一點也介懷,都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在回狼城的路上,沐長風懶洋洋地靠在軟墊上道:“中天王說你的賭術很高,不過他說這都是次要的,他只是很佩服你的機智跟眼力,不動聲色間就破了敵,有智有仁,適合幹大事,他日來狼城,一定要再仔細請教你的賭術。”
昨夜睡得並不好,步驚豔只覺疲倦,打開車簾子一邊吹風,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也不知中天王看準我幹嘛?我又不是你的太子妃,將來肯定也不是你的女人,看準我豈非白費勁?”
“何必想那麼多?只要他不偏向康樂,我就心滿意足了。”
步驚豔有些半玩笑道:“此次三皇子失敗而回,一定恨得我要死,以後在狼城連大街也別上了,免得被人暗殺了還不知道。”
“他怎麼敢殺你?殺了你對他沒有一點好處,只要有人稍微有點這方面的怨言,他基本上玩完了。。。”
兩人邊說,馬車已進了狼城,步驚豔突然伸手指外面的一家店鋪,“那個漱芳齋又是幹什麼的?”
沐長風坐起來把頭伸出窗外,想了一想才道:“好像是狼城比較有名的叫什麼牙刷牙膏店,聽說用他們的東西刷牙,口齒清新,而且刷牙的東西也很好,在狼城前段時間風靡一時,連皇宮裡的妃嬪都差人到那裡買,生意好得不得了。”
步驚豔若有所思,“牙刷牙膏店?”那豈非是清風樓的弟兄所開?
“如果你也想要,我馬上派人買給你。”
“不用,等下到府裡休息好後,我再親自去瞧瞧,能讓皇宮裡的人風靡一時的,定是好東西,我要自己選。”
沐長風閉上眼睛躺下,以手當枕,“隨便你,反正我現在要睡覺了,到了叫我。”
只是當步驚豔回到聽竹園準備好好睡一覺時,才一開門,卻看到了一個最不想看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