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叔,你幹什麼打我家小姐?”石梅尖叫着撲進來,奔到步驚豔面前摸她被打腫的臉,“小姐,是不是很痛,我看看……”
“這點同算什麼,我恨不得現在就殺了她!”北叔站在後面咬牙切齒,鐵青的臉色上是擇人而噬的怒意。
鳳九眉目一冷,北叔卻不待他說話,轉過頭來便單膝跪到他面前,抱拳沉痛道:“王上,您撇下王后半夜三更就一個人跑了出來,可知道整個朝堂都亂了套?如果您爲大局着想,請快快跟屬下回去。”
鳳九冷冷地看着他,忽然又把視線調往石梅身上,“石梅,你先出去。”
正在哭泣怒罵的石梅聞聲一呆,紅着眼圈回頭,之前笑得柔情萬千的男子已經變成冷麪閻羅,她不由打個冷顫,立即又反應過來,大聲道:“有人打了我家小姐,爲什麼是我出去?”
鳳九隻是輕緩一笑,目光中卻有如帶着尖刺的鉤子,柔聲道:“你出去後,我會懲治眼前敢出手打你家小姐的傢伙,難道你不相信我?”
石梅渾身的皮好像都被剖開,難受得很,忍不住嚥了咽口水,不自覺地就放開了已經緩緩坐起來的步驚豔,像失了魂一般一步步走了出去。
然後後面有人在說:“把門關上,我要關門打狗。”
於是她乖乖地帶上了門,順帶將站在門口不知所措的趙湘蘭也關在了外面。北叔帶來的十多個護衛趕緊把她們隔離在廂房十多米以外,讓人無從靠近。
石梅呆呆地被逼到院門外,好半響,才忽然喃喃道:“那位藍公子我好像見過,在哪裡見過呢?怎麼都記不起來了……北叔爲什麼叫他王上?他明明是藍公子,和雪域王又有什麼關係?”
自然,這個問題,趙湘蘭無法回答她。
屋內,步驚豔抹了抹嘴角的血跡,冷冷地看着那個被人揭露身份後連眼皮都不眨一下的人。
鳳九回頭又看北叔,手指摩挲着一隻茶杯,然後握在手心,一點一點收緊,“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他們還能亂社麼套?”
北叔驚惶地以頭搶地,“王上,您那是留的是什麼話,說聖女不聖潔,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叫所有企望天臨國與雪域國聯姻的大臣們如何敢相信?王上,您不能爲了這個女人任性而爲,既然做了決定,不管是什麼情況,王上都應該要以大局爲重。”
“你的意思是,就算有人要給我戴綠帽子,我也要認了?”鳳九說得不緊不慢。
北叔面色如土,“屬下絕無此意,請王上明鑑。”
鳳九兀自掛着嘲諷的笑,“那你給我說說,究竟是什麼意思?”
北叔伏地而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此時由於低伏於地,可能觸動了胸前的傷口,前襟上又被染上了大片的鮮紅,然後迅速滲透衣服,終於有血從裡面流了出來,片刻時間就流了一地。
鳳九隻若未見,眼角噙着冷意,輕輕將手中杯放下,撩袍起身,慢慢朝步驚豔走去,眼裡蘊藏着複雜的情愫,盯着她,然後緩緩伸出手遞到她面前,低聲道:“我扶你起來。”
步驚豔捂着火辣辣的臉,不緊不慢的問:“王上?”
鳳九默然半響,“是。”
步驚豔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牢他,“鳳九?”
“是。”
“藍公子?”
鳳九抿着脣,怕再答出一個“是”字,眼前女子就連眼角也不再瞟他一眼。一時間,只覺得心頭苦澀難耐,在她面前,他的面孔多得自己都不敢與他面對,可是不知爲何,一步一步,就走到今天的局面,他究竟要如何,才能讓她毫無芥蒂的接納他?
他仍是伸手,強硬地將女子扶了起來。
步驚豔厭惡地退後一步,“你的假意令人很噁心,不要碰我。”
鳳九低低地叫了一聲,“阿步,你能不能聽我說……”
“聽你說什麼?說你是如何欺騙我?說你是如何厲害,面孔換了一張又一張?我真的很想弄明白,你究竟有多少張臉?別人都說你是雪域王,我看你該改名叫千面王纔對,不然那可辜負了你的大好才華。”
鳳九擡起頭,靜靜與她對望,良久,才輕道:“在船上的時候,我聽你說要隨便找個人嫁了,於是我就跟個傻子般的追着你跑了出來,我害怕你不理我,便扮作一個你能接收的陌生人,果然,你就是要用實際行動來氣我,寧願與一個陌生男子在一起,也不願回頭去看我一眼。你很倔強,我卻毫無辦法,唯一的,只能任事情不受控制的發展下去。”
他說得情真意切,雙目微微泛紅。
步驚豔高昂着頭,輕蔑地笑,“是麼,看來還是我的錯,逼得好好的雪域王楚藍羽再一次變身爲富家公子,我現在終於知道什麼叫無恥。”
本在噤若寒蟬的北叔再也聽不下去,擡起頭,氣得直喘粗氣,“妖女!你還有何顏面罵王上無恥?王上爲了你,如今連命都要搭上去了,你還有沒有良心?你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
他說的聲嘶力竭,幾乎快失聲痛哭。
步驚豔看他,實在不明白,在北叔嘴裡,她怎麼就成了個該千刀萬剮的罪人?什麼爲了她,幾乎連命都要搭上去,面前這個男人要死了嗎?
心裡帶着絲絲疑慮再把視線調回,那張臉依然很白淨,但眸子裡……她看不出那是什麼,難道真是有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她深吸口氣,儘量用平緩的聲音問:“北叔,你打了我,我可以忍,但你是否可以把話說明白,爲了我把命搭上去?他爲我做了什麼?”
北叔臉色黑如炭,恨聲道:“你還有臉說……”
“住口!”鳳九厲喝。
北叔的生意戛然而止。
鳳九張口似乎是還想說話,忽然被嗆住似得,劇烈咳嗽起來,最後終於喘息平定,放下袖子,脣邊赫然又多了一縷血絲。
這一瞬間,步驚豔忽然覺得那血絲很刺眼,刺得她心裡一陣陣的抽痛。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喝問,“什麼人?裡面不能隨便亂闖!”
“我師侄在裡面,請通融讓我進去。”只聽一人含笑揚聲道:“雪域王可否叫你的屬下讓開,我有重要的事情與你商量。”
鳳九微愣,沉聲道:“請祭司大人進來。”
緊接着門開了,一身黑袍的沈拓緩步而進,環視了屋內幾人一眼,不動聲色,隨即將門再次關上。
“小師叔。”步驚豔看到他,心神頓時放鬆不少,慢慢走過去,幾乎有些哽咽。
沈拓摸摸她的腦袋,和聲道:“豔兒,外面現在發生了很大的事情,雪域王隻身過來這裡很不容易,既然他在新婚夜趕過來,證明他是在乎你的,你們之間有太多誤會,你應該靜下心來聽他解釋。”
步驚豔仰頭問,“小師叔也知道他是雪域王?”
沈拓看了鳳九一眼,慢慢說道:“知道我當初爲什麼給你解封印麼?因爲就是受眼前這位書生裝扮的雪域王所託。那時我只見過你一面,對你並不熟,如果不是他花很大的代價讓我幫你,我想,我那時也不會損耗過多的真氣和精力爲你解毒封印。”
雖然說得很無情,但他說的是事實。之前聽說雪域王迎娶了韓雅暄,他一度對他很失望,覺得他辜負了步驚豔的一番情意,於是便什麼也沒說。如今,因爲他新婚夜胡鬧了一把,終於才明白他的心意。這樣的人,他漸漸有些懂了。
步驚豔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事情怎會是這樣?
沈拓又道:“鳳九,我是否可這樣叫你?”
鳳九微閉了下眼,“隨便。”
沈拓笑了笑,“既然喜歡她,就不能不聲不響的,在我的瞭解中,你在暗中確實做了很多。有時候,一些事情不說清楚,反而容易產生誤會,誤會的時間越長,就會變質,成了怨恨。我相信你的本意絕不是那樣,何不讓北叔把他所瞭解的說出來呢?”
鳳九沉默,只是目光灼灼看着步驚豔,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北叔見鳳九沉默不語,似是認了沈拓的話,於是深吸了口氣,稍整理了一下思路,大着膽子望着步驚豔說道:“你是否還記得,當初嫁給王上的時候,眉心總是叫疼的事?”
步驚豔想了想,點頭,“是。”
“知道後來爲什麼不痛了嗎?因爲皇上把他要用的極烏草給你服下了,極烏草的數量及其有限,王上像喂豆子一樣全給你吃了,直到極烏草用完了,你的病還沒好。於是他又用好不同意練到就六層的清心訣強行用真氣疏通你的血脈,幫你減輕痛楚。”
“同時王上還花大力氣拆了天臨國在大夏的無數商鋪才找到祭司大人,威脅他必須要爲你解毒。這一點,祭司大人剛剛已經證明過。這只是王上爲你做過的一點點,還有……”
北叔稍頓了一下,繼續說道:“當初我們本來按計劃將趙國攻下來,可是就是因爲你向夏皇鳳炫提出了讓趙國降於夏國的建議,王上居然不顧文武大臣的反對毅然撤軍,白白將趙國送給了夏皇。”
“還有一事,王上在大夏的時候,本來可以通過擒住沐長風向離越換到東圖,誰知道卻因爲你的胡攪蠻纏,不僅王上的計劃被打破,還差點就喪命在燕湖。”
步驚豔慢慢動了一下,眼睫在微微顫抖。
“更讓人氣憤的是,當時王上爲了尋你,再一次置各位文武大臣的反對於不顧,私自派了大隊人馬尋你,我承認,因爲你一再讓王上犯錯,爲了讓王上脫離你的魔掌,故意在中州城派人暗殺你,可惜……那一次沒有成功。”
步驚豔失聲叫道:“那次中州城……竟然是你要殺我?”她一直以爲是鳳九派人殺她,這個……竟是個天大的誤會,如果真是如此,鳳九豈非無辜到極點?
北叔恨恨地瞪着她,大聲道:“難道你不該死麼?王上爲了你,把好好的計劃一改再改,可知道他在朝堂上在大臣心目中,好不容易豎立起來的形象就被你輕易擊毀,如果再讓你誤會他下去,我們整個雪域國都要栽在你手裡!”
室內氣氛頓時緊張,鳳九冷叱一聲,沈拓出言制止,“北叔不必激動,現在不是爭論這個問題的時候,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到了這個地步,總要一一理順了再行解決。還有沒有,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北叔捂了捂胸口,那裡已經是血紅一片,他微微閉了下眼,然後冷哼一聲,“自然還有,那次在南凌殿,整個大殿的人幾乎中毒,你卻安然無恙,你以爲你是神仙?如果不是王上給你喝了解毒藥還倖免於難?結果,你卻恩將仇報,在船上卻換來你一根銀針,如果不是我趕去的快,王上幾乎就要被撞死在亂石上;接下來王上仍不計前嫌還要尋你,放下南凌殿一大堆事私自離開……”
說到這裡,北叔的聲音一度變得悲憤起來,“你們知不知道,他明明中了雙生絕殺,到二十二歲必死之命,是先王好不容易請來得道高人才教他讀心訣,一再交待,在未練到第八層前,是千萬不能與女人同房。而你,居然就在那時引誘王上,讓王上破了童身,清心訣完全崩潰,更可恨的是,破童身之後更不宜調動真氣,他卻爲了救你的母親,在果子谷的時候一再用力,結果導致被壓制多年的雙生絕殺蠱毒迅速反噬,功力盡失……”
北叔的聲音哽咽得再也說不下去,如果不是鳳九在旁,他定然要一劍殺了面前已經呆若木雞的女子。
步驚豔臉色蒼白的站在那裡,像是不敢相信般,定定地看着與她對望的鳳九。
果真如此嗎?怎麼事實與她想的不一樣?
他爲她舍藥,爲她解封印,爲她多次舍血雨過整個大局於不顧,她給了他什麼?舍他,疑他,棄他,害他,她究竟對他做了些什麼?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已經顛倒了,她的恨,變成了害他的毒藥,真想揭露出來,惡人並不是他,她纔是最無情的那個。
她變得有些懵懂,好像整個世界一瞬間變得令她不能認識。此時此刻,她就像一個被迷了眼睛的孩子般胡亂撞着,想爲自己很久以來的執念和恨意找一個可以解釋的缺口,同時亦覺得口中苦澀無比,好半響,終於還是一步一步艱澀的朝他移動,“那當初,你利用我追着玉夫人,讓我見到他偷到北圖給鳳遠兮的事,又作何解釋?”
鳳九未言,只是看着她笑,目光蒙上一層薄薄的柔光,那樣的柔光就像他往日的低低細語,彷彿還在說,“阿步,相信我。”
北叔在旁厲聲道:“這件事你還好意思問?如果不是你逼得玉夫人太急,王上也不會情急之下讓你去,其實也不過讓你在玉夫人後面揭發她偷北圖的事,你就認定王上在害你,從此後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害他,不知好歹的妖女!”
話音才落,他忽然又撲到在鳳九面前,聲淚俱下道:“王上,像她這種不知感恩不分青紅皁白的女人,究竟有什麼地方值得您喜歡?王上……請聽屬下一言,快隨我們回去……”
步驚豔倒抽一口氣,臉上青白交錯,踉蹌着,跌跌撞撞撲到男子懷裡。
像是祈求得到原諒般,她僅僅揪住鳳九的衣角,眼淚卻抑制不住的奪眶而出,“阿九……阿九……”
此時此刻,喉嚨裡像堵了棉花一般,除了這個名字,她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鳳九將手放到她眼底,輕輕拭掉那顆顆晶瑩的淚水,沒有怨恨,只是又酸又甜的喜悅着,緊緊把她攬入懷裡,輕聲喚道:“乖,別哭……”
“你的雙生絕殺,因爲我的任性被破了,你要死了麼?”
“嗯。”
他一句最簡單的回答,卻像有什麼東西在她的胸口狠狠擊了一下,痛徹心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不好……”
鳳九握手成拳放在嘴邊輕輕咳嗽着,良久後才平息下來,接着輕笑道:“你很好,只是這段日子,必須天天陪着我,不要想其他的事情,不要理其他人,心裡眼裡只能有我一個。”
說得有些霸道,有些專制,但語意裡的雲淡風輕,看透生死的無奈,莫不叫人心痠痛楚。
北叔皺眉,站起身來還想說,沈拓拍拍他的肩,低聲道:“你的傷很嚴重,先出去包紮一下。”
北叔着急的指着外面,“可是……”
沈拓搖搖頭,“那件事已成定局,現在就算鳳九迴雪域國已是不及,不如讓他們聚會兒,外面出去再想辦法退敵。”
北叔被沈拓拉走了,他身上的傷很重,如果不及時包紮處理,估計那血也要流乾淨。
屋外,石梅一步不離的守在院子門口,直到一身浴血的北叔和沈拓從裡面出來,她才一跳而起,指着北叔的鼻子破口大罵,然後又要衝進去找步驚豔,結果被沈拓攔下來,告訴她步驚豔沒事。
被阻在門外的石梅看着爲北叔包紮傷口的沈拓,死死的咬緊嘴脣,好半天才突然蹦出一句話:“裡面的那個男人,真是雪域王?”
北叔胸口的是箭傷,深可及骨,如果不是他內功深厚,估計箭頭就要傷到內腑。沈拓包紮的手法很高明,先是清洗了一遍,然後一點一點的上藥,最後才扯了乾淨的布包扎。手上忙着,頭也沒回的“嗯”了一聲。
石梅看着他忙碌的身影,便再也沒有聲息。
包紮完後,北叔摸摸胸口,雖然疼,感覺已經好多了,忙抱拳施禮,“謝謝祭祀大人。”
沈拓在盆子裡洗手,淡道:“不要謝我,只要你以後少爲難我師侄就成了。”
“你師侄?是誰?”北叔站了好久,直到沈拓出了門,才拍着腦門恍然大悟,原來是指妖女。
此時此刻,正在軍民同樂的賀狄忽然收到前方探子急報,裴州城門外以北,有大批兵馬向這邊迫來,觀其旌旗,分明是雪域軍,其氣勢如虹,顯然有襲擊裴州之嫌。賀狄與各將領聞報大驚,此時關鍵時刻,如果是雪域軍來襲,是否就代表雪域王根本就不理會他們的求救,直接就回了最強硬的答覆。
整個軍營剛鬆懈下來的弦頓時緊繃,三軍立時放下酒碗今日備戰狀態,城樓上兵將佈滿,弓弩上滿弦,雪域軍來襲,以他們的彪悍,就絕非夏軍和逍遙王的軍隊所比,所有人必須都要有拼死一戰的念頭。
鳳陵歌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雪域王不是他的小王叔麼?他應該要接他到雪域國,然後叔侄兩好好敘敘,何以忽然之間就兵馬相向?
究竟是怎麼回事?
少年畢竟沉不住氣,迫不及待地就要回去問步驚豔,正在與人說話的賀狄交待旁邊的陳道奇幾句,忙跟着他一起奔到農家小院。
“你們不能進去。”兩人才進院子,一隊不明身份的漢子就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鳳陵歌大怒,“爲什麼?這裡是我住的地方,我爲何不能進去?”
“因爲我們王上在裡面,太子殿下。”聽到動靜,北叔和沈拓從一間廂房裡走了出來。
“北叔?”鳳陵歌大驚,指着他,“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北叔看了一眼一臉沉色的賀狄,“這位是賀統領吧?來的正好,現在整個裴州城幾乎快要陷入四面圍困之中,我們或許該平心靜氣的坐下來,儘快商議出一個比較合理的對策。”
在這個節骨眼上,居然聽到雪域王在此,賀狄就知事情比想象中的嚴重,當下毫不推辭,直接進入廂房,聽北叔講述原由。
原來,由於雪域王一直獨斷專行,不顧朝臣的呼聲,做了很多違背雪域國利益的事,於是私下裡,就有不少人怨聲載道,直接懷疑他的能力。而且,就在雪域王迎娶天臨國聖女韓雅暄的當晚,雪域王忽然說韓雅暄不是處子,當着諸多大臣的面邀休了她,讓人趕快送她回國,隨後就不見了蹤影。
說聖女不聖潔,豈不是整個天臨國的恥辱?一些人待要怒罵韓雅暄時,她卻平靜異常的告訴大家:“你們別被雪域王騙了,他病了,我剛纔幫他診斷,可能命不久矣,藥石難救。所以他爲了不拖累我,才以此理由想退婚,可是我韓雅暄時什麼人?其實一個只能共榮華不能共患難的低俗之輩?今日就算他罵我是個人盡可夫的蕩婦,我都要在這裡立下誓言,我韓雅暄,今生今世,生是他楚家的人,死是楚家的鬼,絕不改變!”
如此一來,雪域王身有疾,並且藥石無醫的消息頓時傳遍開來,人們同時就聯想到他曾是秦王鳳九的時候,就傳言他活不過二十二歲,同此一結合,整個雪域國朝堂一片譁然。
北叔沉聲道:“她的言論,當時就感動了不少兩國朝臣,都說她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女子,不論王上將來如何,都必將視她爲雪域國的王后。”
賀狄道:“聖女果然有擔當,也算是一個奇女子。”
沈拓聞言,卻只是微微勾了下脣角。
鳳陵歌急道:“那麼我軍剛剛得到消息,現在正在朝我們裴州開來的雪域軍又是怎麼回事?”
北叔沉聲道:“因爲聽說王上失蹤了,我便猜想來了裴州找妖……步二小姐,而且正在雪域國內早有人私下策劃謀動,一聽說王上身患重疾還私自出宮,立即就有人煽動一些文武大臣,連夜備兵追奔而來。他們的意圖非常明顯,說他不爲國爲民着想,一再獨斷專行,且還想將天臨國聖女休了,破壞兩國的鄰邦之誼,實屬胡作非爲,不配當王上,想就在雪域國以外逼他退位讓賢。”
北叔說得義憤填膺,怒眉而瞪:“聽到這個消息,我便立率五百人馬追過來,希望王上馬上回去,誰知道卻被那些叛臣截住,一通好殺,總算還剩這幾十人逃出來了。哪裡知道好不容易看到王上,他卻……”
沈拓安慰性的拍拍他的肩,“這件事可以從長計議,你們王上此時無心國事,爲民只要找他的癥結,哪怕叛軍有千軍萬馬,相信他都能解決。”
當鳳九把臉上的人皮面具揭掉的時候,一張蒼白的臉便呈現在步驚豔面前。當初身着紅袍張揚無禮的少年,不知何時,已褪去一身癡憨,由內而外,都是讓人不能忽視的王者之氣。唯獨那雙桃花眼裡,依稀還有慵懶的嬌氣,好像等着人去憐愛一般。
此時此刻,他像個不顧天不顧地亦或是個不懂事的小孩,把玩着手裡的藥碗,挑動勺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將碗勺碰的清響。
“剛剛熬好的藥,趁熱快喝。”步驚豔打了一盆熱水進來,他因爲戴人皮面具久了,淨白的皮膚上都起了一粒粒的小紅疹子,時不時還用手撓,似乎還很癢的樣子,於是便向沈拓要來消炎的藥膏,準備幫他清洗一下。
鳳九瞟了她一眼,“你熬的?”
步驚豔把水盆放到架子上,“我想讓別人熬……”
鳳九挑眉,“你敢!”
步驚豔回頭嫣然一笑,“可惜最後又想起有人說非我熬的藥不喝,我只好勉爲其難,親自守在火爐邊規規矩矩熬了一罐藥。”
很多事情,說破了根本就不值一提。如今回頭看看,爲了那各自心底的猜疑,自作聰明的傲氣,便錯過了那最美好的時光。此刻的笑語相對,殊不知在那看不見的角落裡卻掩藏了難言的幽暗,等到無人時便要拿來獨自黯然神傷。
她怔了下神,坐到他面前催促,“快喝啊。”
鳳九定定看着她,像看賊一般,很是不放心,“我怕……如果我喝的快了,你又轉身離開了,只留了一個冷冰冰的背影給我。”
步驚豔微微一笑,將碗拉過來,用勺子舀了黑乎乎的藥汁送到他脣邊,柔聲道:“怎麼會?你的雙生絕殺未解,就算我再不通人情,也不會在犯了如此重大的錯誤後海心安理得的離開。”
鳳九臉色一沉,“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沒有中雙生絕殺,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離開?”
她依然好耐性的說話,“不要鑽牛角尖,你本來就是個讓人放不下的,我若走了,誰來照顧你?”她的聲音很輕,像溫和的春風,吹拂過他耳畔,平息所有的委屈躁動。
她一直喂他將一碗藥喝完,然後用熱毛巾幫他敷臉,又喚一聲:“阿九!”
鳳九輕嗯了聲,感覺她擦過的地方舒服極了,就是這種感覺,他已經渴望了好久。以前沒經歷過的使喚,他認爲這世界時黑暗的,就算眼前明明是光明堂皇,卻也是黑暗無邊。她的出現,她的輕柔言語,像春風一樣吹暖了他的心懷,眼也亮了,心野跟着亮了,從此,他便如上了癮一般再也休想戒掉。
他的人生,似乎只有在她溫柔的目光裡度過纔是完整的,根本就沒有想過她憤怒的一天,那段日子,他感覺整個世界又陷入陰暗,所以有那麼一刻,他寧願毀滅自己,也要講最後的光明留住。
此時此刻,夢境裡的她終於又站在面前,笑容是那麼的溫暖,目光充滿柔情,她果然如他所說般,整個眼裡心裡都只有他,他真的滿足了,哪怕時間會很短暫。
“阿九,這藥事小師叔開的,很清涼吧?”步驚豔把毛巾拿開,用手指挑了藥膏在他臉上塗抹。
鳳九閉眼,“嗯,你的臉……也腫了,北叔下手很重,等下我幫你出氣?”
步驚豔慢慢答,“不用,我們應該感謝他,怎能還找他晦氣?”
脖子下面好像也有紅疹子,她拉開他衣領,卻看到白皙的皮膚上布了兩條黑線,很細很細,像蚯蚓一般穿插在一起,恐怖而詭異。
她研究一跳,難道這就是雙生絕殺蠱將要發作的前兆?
傍晚的時候,一直等在外面的鳳陵歌終於找到機會去和他小王叔敘敘舊了,而步驚豔以查探下軍情爲由去了軍營,一路上整條街都看不到兩個人,本應是花神會的日子卻因爲再一次戰爭的將要來臨而顯蕭條。
“妖女,祭祀大人在這邊,找你有事。”
走了一條街,路邊突然蹦出個人,定睛一看是北叔,丟下句話,就極不耐煩的回身就走。步驚豔跟在他後面,也不出聲,直到一家破舊的客棧,他便彎了進去,一直進到最裡邊的客房。
“把她帶來了,祭祀大人看着辦吧。”北叔哼了一聲,連眼角也不給她一個美酒重重地坐到了客房的板凳上,自己倒茶喝。
沈拓正在燈下看書,像在查找什麼,步驚豔走過去,“小師叔。”
“坐吧。”沈拓指指對面的凳子。
步驚豔一坐下就把心頭縈繞的事問出來,“小師叔,請你實話告訴我,鳳九身上的雙生絕殺到底有沒有破解的方法?”
沈拓從書堆裡擡起頭,微皺眉,“我正在查找,其實依照我以前所瞭解的,雙生絕殺,先有母蠱再有子蠱,而且種下的時候必須是同母兄弟,兩者必死其一。”
“那怎麼識別誰身上種的是母蠱,誰身上種的是子蠱?”
“很簡單,死的那個身上種的是子蠱,沒事的那個是母蠱。而鳳九歷經十二年,正是子蠱蠱蟲成活之期,毫無疑問,他身上是子蠱,也是必死的那個。”
步驚豔聞言只覺得心裡沉悶,幾乎快喘不過氣,“難道就沒辦法破解?”
“有。”沈拓幽黑的眼睛有些詭異,“除非把先種蠱的那個人找出來,然後把他殺了,他身上的母蠱沒有機會召喚鳳九身上的子蠱,雙生絕殺就再也不會發作。”
坐在一旁的北叔也是一呆,“這不失爲一個好辦法,不說殺一個人可以救王上,就算要我殺一千個人,我也會毫不猶豫去殺。”
沈拓嘆息,“說是簡單,可是你知道誰是他兄弟?如果找不到那個人,你殺誰去?”
“這纔是一個最難的難題,據我所知,王上出生沒多久他的孃舅死了,那誰是他的同母兄弟?同母兄弟又會在哪裡?”
隨着門外突然而起的說話聲,衆人朝門口望去,只見一個藍袍細目的中年文士走了進來,他仍是邊走邊說,“我曾多次混入大夏皇宮問過當年的老嬤嬤老宮女,她們都確定,王上的母妃生下他後沒多久就被當年的夏皇鳳啓秦賜死了,這件事當年雖算秘聞,但整個宮廷也幾乎人盡皆知,確實沒有遺漏的地方。”
北叔倒是被他說糊塗了,“陸兄,既然王上的母妃沒有給他生下過兄弟,那雙生絕殺的子蠱又從何而來?不是說先要有母蠱纔能有子蠱的麼?”
中年文士嘆氣,“所以說這是一個難題,不然我早就把這個隱患解除了。”
沈拓看着陸震天,“這位是……”
中年文士自報家門道:“是祭祀大人吧,在下陸震天,王上身邊的一名御醫。”
“久仰久仰。”沈拓說了幾句寒暄的話,才道:“其實我剛纔查閱古籍,雙生絕殺似乎還有其他的解法。”
“哦?”陸震天有些意外,“還有什麼解法?”
沈拓搖頭,卻不願多談,“這裡的藏書有限,我只找到這一說法,再等些時候吧,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步驚豔心比任何時候都沉:“那麼,如果雙生絕殺不解,阿九還剩多少日子?”
“你還好意思問王上剩下的日子?”北叔怒瞪步驚豔,“還不都是你,如果你不引誘王上,他用清心訣壓制蠱毒,根本就不存在現在這種事情。”
步驚豔咬着脣,無聲的低下頭。
陸震天道:“本來如果王上不被清心訣反噬,雙生絕殺發作的時間可能還有十四五個月,現在……恐怕最多就十個月。如果在這之前找不到破解的方法,後果,不堪設想。”
氣氛一下子就凝固了,他們不敢遇見那一天。
在北叔的唉聲嘆氣中,幾人不歡而散。
當天晚上,北叔想頂賊一樣的盯着步驚豔,因爲鳳九佔了她的房間,她正要進去休息的時候,北叔又是一下子蹦出來,惡狠狠道:“王上現在身體不好,你別去勾引他。”
步驚豔望了還點着燈的廂房一眼,有些委屈,可是北叔說的是實情,如果她進去,鳳九總免不了要與她癡纏,對他的身體極爲不利,只是他說要等她,如果等不到人,他應該會自己睡覺吧?
結果她與石梅擠到了一起,卻是徹底難眠,腦海裡一直回想着雙生絕殺,就在快迷迷糊糊睡着的時候,突然靈光一閃,她記得,在韓素臨死前說了一句話,“雙生絕殺我找到破解之法,只要找到引……”
引?引什麼?引路蜂?她晃晃頭,遊戲裡的玩意,怎麼能拿到現實中來?決定等天明之後再問沈拓,有了解決的辦法,心裡一輕鬆,就要倒頭睡下去,誰知還沒閉眼,就聽到外面有人在慘叫,“王上,小的真的不知道她在哪裡……”
慘叫聲頓時驚醒院子裡睡的人,有人立即開門,“王……王上,您放開他,他真的不知道。”
鳳九聲音冰冷,“那北叔知道麼?”
北叔聲音小的幾乎不可聞,“是……是,屬下知道。”
“那帶路。”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步驚豔趕緊閉了眼睛裝睡,已經被吵醒的石梅惺忪地問道:“小姐,外面在吵什麼?”
步驚豔捏她,“噓,別說話,當沒聽到。”
石梅噤聲,轉而門卻被敲響,先還是很溫柔,等幾下見沒回音,聲音卻大起來,兩人躲在被窩連大氣也不敢出,敲門的人只管敲,也是不出聲。
幾乎以爲門都要被震垮了,石梅先沉不住氣,“小姐,要不要去開門啊?”
步驚豔壓住她,“別,等會就好了。”
“如果門垮了呢?”
“垮了再說。”
“那……小姐爲什麼不理他?你們以前不都是睡在一起的麼?難道吵架了?”
步驚豔用手封住她的嘴,“別多話……”以後和他的日子還長,如果今晚答應和他一起,日後自然就難隔開,對他不利的事情,現在叫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去做。
她的話音一落,外面的敲門聲也戛然而止,一時間顯得靜悄悄。
過了一會,就聽到院子開門的聲音,然後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後面有人待追,卻被人喝止,緊接着,馬蹄聲由近而遠,最後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卻徒留北叔悽慘的呼喚聲。
整個院子裡的人都起來了,步驚豔再也睡不下去,穿衣出來,鳳陵歌就拉她到一邊低聲責備道:“小王叔找不到你氣跑了,現在形勢很亂,我看你還是去找找看吧。”
步驚豔看了一眼可憐巴巴望着她的北叔,嘆了口氣,與幾個侍衛都牽了馬,只得破開晨霧去尋人。
幾個人分開幾路找尋,直到天亮,也沒找到鳳九的蹤跡。步驚豔實在沒料到他還是如在王府裡一般那麼任性,可是那時候他扮的是傻子啊,自然會使出傻子的脾氣,現在她已經是能堂堂正正站在陽光下的雪域王,一個高高在上的王者,怎能還像小孩子一樣耍脾氣?
此時她竟然覺得有些看不懂他了,他究竟是屬於哪種人?
別人都說他冷酷嗜殺,可是在她眼裡,他只是一味的表現他的執拗,從前是,現在是,恐怕以後也是,如果有以後的話……
當太陽的第一縷金光衝破雲層而出的使喚,她還站在一條亂路上轉,遠遠卻見到一騎從官道上經過,定睛一看,忙張嘴叫道:“小師叔。”
沈拓回頭,笑了笑,勒馬等她。
“在找鳳九麼?”他看她一臉疲色,頭頂還有溼溼的露氣,拿了塊方絹遞給她,“都溼了,擦擦。”
步驚豔沒有回答,把頭髮抹了抹,問道:“小師叔幹什麼?這麼早。”
沈拓瞄了眼已經皺巴巴的方絹,卻接了回去,慢慢折起來,“我想出城,看看能不能找到破雙生絕殺的古籍。”
步驚豔眉梢一跳,“我記起來了,以前我娘也找過這類書,臨死前,她說她找到了破解方法,可是……”
沈拓有些意外,“哦?是什麼方法?”
步驚豔低下眉,“可是她還沒說完,就被人殺了。”
沈拓皺眉,“沒說完?那就是說了一些?究竟說了什麼?”
“她說可以找到引……說到這裡就沒說下去了,具體是引什麼,我也不知道。”
“引?”沈拓喃喃自語,“與蠱有關的,引?昨天好像在書上有看到過,那我現在乾脆再回去看看。”
他要走,步驚豔也不好留,與他道別,就要再去尋人,沈拓忽然又調轉馬頭道:“對了,估計最多就在今天晚上,雪域國的叛軍就會壓境,鳳九現在因爲失了信心,丟下一堆爛攤子不管,這樣可不行,第一是你們裴州軍沒法撤退,第二如果雪域國一亂,估計整個蒼和大陸會挑起更多的戰端,你好生勸勸他,別讓他一副有你就萬事皆休的樣子,眼前一大難關,還必須要他應付,不然跟着他的人都要遭大亂了,畢竟他的事情還沒到絕境,讓他振作起來。”
他交待完這句話,便袖底捲風,策馬絕塵而去。
沈拓走後,她又轉了幾個地方,途中遇到幾個侍衛,他們也是一無所獲,實在也是沒有地方可尋,不知該往哪裡找。
結果在她發誓把前面一個山坡看過後還沒看到他的人的話,就打算打道回府的時候,總算找到了他。
牽馬上坡,眼前卻是一片花的世界,各色各樣的野花開滿了整個山坡,紅的,白的,黃的,奼紫嫣紅,濃香沁人心脾。而在花叢中,鳳九一身白衣躺在那裡,聽到聲音,便向她招手,“快過來,這裡很好看。”
步驚豔放了馬兒,生氣的走過去,“不聲不響,怎麼就一個人到了這裡?”現在他沒了內功,只剩些武功招式,若是遇上強賊豈不危險?
鳳九全不以爲然,仰頭笑的歡快,“我知道你會來找我,怎麼會是一個人?現在不是有兩個人了麼?”
步驚豔哭笑不得,還是哪個混賬鳳九。
她只得順從的坐下,“以後出來要叫上我。”
鳳九無辜地含了一株花在嘴裡,“我有叫你,是你不理我。”
步驚豔語塞,憋了半天才道:“以後別在半夜叫門,嚇壞了很多人。”
鳳九的桃花眼斜挑着她,“可是我想你了。”
步驚豔整個人都震動了一下,其實她也想他,只是她沒說出口,若是讓北叔聽到,又要罵她妖女。
鳳九一把將她撈進懷裡,“你看,這片花海是不是很適合我們單獨的呆在一起?也不用擔心被人打擾,多好。”
他明白她的顧忌,他不怪她,可是她爲什麼一定要在乎別人的眼光呢?
步驚豔靜靜地靠在他懷裡,昨天他身上明明都還是濃烈的茶味,現在卻又變回了以前那種沁人心脾極爲凜冽的寒香,他身上的味道,都可以隨他的心意而改變嗎?是了,如果他的味道不變,早咋遇上那位所謂的藍公子時,她就能辨別出來。
從這一點來看,他分明是個心思縝密的人。
鳳九用下巴摩挲着她的頭頂,聲音變得有些低沉,“阿步,你知不知道,我這次來,是飽了怎樣的決心?”
他的語氣變得有些膩人,步驚豔一手環上他的腰,說到底,心裡隱隱還是明白他的,嘴上卻仍問道:“抱了怎樣的決心?”
鳳九望着遠處,“我在想,如果我死了,黃泉路上一定很寂寞,於是便想到我心愛的女人,應該要帶上她吧,不管有多寂寞,有她陪着我,上天入地,我已心滿意足。”
一個人寂寞,不如讓兩個人來守,就算鋪天蓋地的黑暗捲過來,身邊總會有那麼一雙溫暖的手。從來沒有如此害怕過孤單,因爲怕那時間太長太遠,天荒地老,只盼能久久遠遠的有她的相伴。她不願也罷,留念這繁華的塵世也罷,在他面臨黑暗的那刻,他一定要帶走她。
“如果我那樣做,你怨不怨我?”他輕輕在她耳邊問。
步驚豔笑望着他,其實很早以前她就瞭解他是何種人,當他忽然出現,又是在這個生死關頭,她就知道了他的想法,死有什麼了不起,就算他不說,將來到了那日子,若是眼睜睜看着他獨自離去,對她來說那是一種撕心裂肺的痛,與其那樣痛着活下去,不如嗎,就隨了他,免得受那心的折磨。
她低聲回他,“我不怨你,以後你要我怎樣做,我便怎樣做,決不讓我們之間再有任何誤會,就那樣明明白白的呆在一起。”
“呵呵,阿步今天說的話暖到我心裡去了,我喜歡聽。”鳳九用手指勾着她的下巴,“不過我知道你一定有怨意。”
步驚豔搖頭:“沒有。”
“有。”
“沒有。”
“我說有就有。”
步驚豔無奈,“好,有。”
鳳九低下頭輕沾了她的嘴脣一下,蜻蜓點水般,又離開了,桃花眼裡又閃起亮色,“你心底是不是在怨我爲什麼要與韓雅暄成親?傻瓜,那是因爲她惹怒了我,記得你上次在燕呼林子邊偷聽到我們說話,一定認爲我和她之間有什麼。”
步驚豔很配合的點頭,“記得。”
鳳九很滿意,“其實你看錯了,我只不耐她穿你的衣服,然後假裝成你樣子,很煩,很討厭,當然我就決定要毀了她,本來在我們有了肌膚之親後像取消這個計劃,誰知你娘死了,你哥也死了,死因,似乎全是因爲南圖,當下我有些懷疑是她所爲,不得不繼續這個計劃,若她想成爲我的王后,就必須拿出南圖。結果,她膽子很大,在我的皇宮裡,她拿了一幅假圖來糊弄我,我當場撕了,直接走到宮外,對人說,她並非什麼聖女,只是個殘花敗柳而已,讓天臨國的人把她接回去。”
步驚豔像聽故事般正聽的津津有味,他卻突然轉到另一個問題上去了,“看來,你娘和你哥的人,與她無關。”
“就因爲她拿不出南圖?”步驚豔收斂下心神,甩了甩頭,有些煩躁的揉眉心,想了一會,才低聲道:“告訴你吧,其實我哥的南圖根本就不在他身上,他只是藏在一個非常秘密的地方,等我, 找齊三圖後,我們再把它拿出來,四圖一齊,你就可以順理成章的當上蒼和大帝。”
“說的很好聽,可是我還能等到那個時候麼?什麼圖,什麼權勢,我全都不在乎,我的時日已不多了,能與你多過得一天,我便覺得這日子比當神仙還快活。”
步驚豔挺直腰盯着他眼睛,聲音有些顫抖,“誰說你沒有多少時日了?雙生絕殺,我一定要找到破解的法子。”
鳳九笑:“是麼?那我等着。”
步驚豔心酸,靠在他懷裡,“相信我,記得我娘死前曾經就提到過你的雙生絕殺有破解的辦法,如果不是那個殺手,她就已經把話說完了。既然我娘能找到,我也一定能找到。不是還有十個月的時間麼,時間還很充裕。”
如果找不到,也要在這段時間幸福的過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