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驚豔把視線再往旁邊微移,就見到站在一個錦服中年男人後面的盧太妃,此時她低頭順目,已裝扮成一個老嬤嬤的樣子。想她以前無論到哪裡都是前呼後擁,盛氣凌人,從皇宮到王府,人生都甚爲得意。如今,鳳遠兮在大夏國內突然逼宮,她馬上就有可能成爲大夏國最最尊貴的人,而此刻,她就爲見上鳳遠兮一面,何以願意忍受這種屈辱呢?
從她突然出現在鳳陵歌和趙湘蘭面前並救下他們來看,她與鳳遠兮並不是一條心思。而且一路上都有人追殺他們,根本就不給她留任何情面,肯定是她與鳳遠兮之間有什麼外人一時難以探測的秘密!
而協助她進南凌殿,相信她會在會場有所作爲。若是對鳳遠兮不利的事情,她更是樂意看到,希望盧太妃不要令她太失望,纔不枉步玉幾日來奔跑的一番心血。
正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已經與旁桌的使者寒暄完了的耶王突然拉住步驚豔的手,朗聲大笑道:“來來來,和碩王,就讓我的侍衛爲我們斟酒,今日難得如此盛會,一定要把酒言歡,把多年未飲的酒一起補回來。”
步驚豔回過神來,不動聲色的讓開耶王的大掌,先給旁邊的和碩王去斟酒。未料和碩王與耶王說話之際,早就注意到她這個俊秀的假侍衛,一雙色眯眯的眼睛總往她身上瞅,此時見耶王順利他的意,將她差到身前,自然毫不掩飾地盯着她粉嫩的脣瓣,喉頭竟連連吞嚥着口水。
“耶王爺,你這侍衛倒是長得俊俏,不知是在哪裡物色到的,如果下次有這樣的人兒,不如也給我物色一個?”
他從未見過如此俊美皮膚細膩比他府裡的女人都還水靈的少年,素來荒淫之人,自然忍不住起了邪念,如果不是礙於面子,可能早已向她伸出碌山之爪,將少年狠狠愛撫一番。
步驚豔只當沒聽見沒看見此猥瑣男的醜態,酒滿,又從容不迫的回身爲耶王滿上,耶王因知她的底細,除了用眼睛吃吃豆腐外,倒還不敢對她怎麼樣。他大笑道:“此子乃是我花了很大的代價才收服的,和碩王就別再取笑本王了,喝酒,喝酒,哈哈……”
和碩王見耶王打了個太極拳,自也不好再說什麼,於是端起酒杯,斜着眼,就以步驚豔的姿容爲下酒菜,兩個男人開始隔桌相談,倒是歡暢,步驚豔也就成了專爲他們斟酒的小廝。
這邊的談笑,並不影響整個大殿內任何人,歡快的絲竹之聲震天價的響遍每一個角落,梢過一會,安平王在宮人的長暄聲中進了大殿,衆人方纔住了聲,紛紛起身向安平王打招呼。
安平王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不管對任何人,總是一臉笑顏,感覺甚爲親切。與衆人打完招呼後,便也落了主座。耶王爲了表示敬重,端了杯酒,便親自上前爲安平王敬酒去了。和碩王腫泡眼一亮,朝步驚豔招手道:“過來,再給本王滿上一杯,本王重重的有賞。”
步驚豔用眼角瞟了他一眼,沒動,別給他臉不要臉。
和碩王臉色一沉,他讓耶王的一個小侍衛給他斟酒,居然使不動,自是覺得臉上掛不住,拍着桌子勃然大怒,“怎麼,沒了耶王,竟然當本王的話是放屁?老子等下叫耶王把你賞給我,看你有什麼本事給老子擺臉色?”
其粗鄙之態畢露,更是令人感到噁心。
他的舉動惹來不少人探詢的目光,步驚豔拳頭緊握,如果不是怕別人認出她,她早已揍得他找不着北。爲防他等會再鬧影響她的事情,她低下頭,過去執了酒壺貌似恭敬的爲和碩王斟酒,在收回手時,袖底微動,和碩王此時正好抓住她的手,只見一抹銀光令人難以察覺的從她的指縫間刺出,正中和碩王掌心,然後便滑溜的推開,若無其事的站好。
和碩王不覺,揩了她一把油,兀自得意的笑個不停。
不遠處,正與一個老者側身交談的沈拓聽到那聲拍桌子的聲音,不由移目望過去,正好看到身着侍衛服地假少年袖底輕刺出來的針在幹壞事,先是一愣,繼而莞爾一笑。
已經退回原位低下頭的步驚豔有所覺,猛一擡頭,就與他的視線相遇在半空,輕一皺眉,事情好像有些不妙,被他認出來了,不知步玉的話到底對不對?他會不會這個時候又來找她麻煩?
“夏皇到——晉王道——”
兩聲高暄,將兩人的視線分開,朝大殿門口望去,就見鳳炫一襲輕利玉帶的便服,眉頭微擰,似是滿腹心事,隨着宮人大步走了進來。
走在他旁邊的是鳳遠兮和他的王妃,男子身姿挺拔,氣宇軒昂,女子姿色俏麗,雪膚花貌,這一出場,也算是郎才女貌極爲登對,頓時吸了不少人眼目過去。只是像這種各國首要人物相聚的場合,一個王爺居然還帶着她的王妃出席,似乎就不那麼像回事,透着些古怪。
步驚豔生恐他們任何一人瞄到她,忙不迭垂下頭,望自己的鞋尖。
他們進殿之後,大殿內自是免不了一陣寒暄。
這兩位重要人物一到場,似乎離宴會開始的時間已不遠。而耶王回座後,卻看到和碩王似乎醉倒在桌案上,不由不屑的暗笑,“他就這點酒量?怎麼就醉了呢?餘後便不再理會。”
此時,大殿內除了兩張大椅前無人外,滿長已是座無虛席,樂鼓之聲更是震耳欲聾。
就在衆人翹首期盼之際,廳外又傳來了宮人的暄報聲:“離越太子到——”
接下來便是一陣張揚的哈哈大笑聲,將歡暢的鼓樂聲都壓制住了,衆人驚異的順聲望去,只見沐長風玉冠束髮,身着青黑赤褐雙色外罩禮服,將他平日裡風流放蕩的氣質收斂去了不少,但他向來的令人摸之不透的匪氣依然存在。
“各位,因事來晚了,見諒見諒。”沐長風進殿後,邊走邊朝兩旁的衆人抱拳道歉,但飛揚的眉眼裡,何曾有一份歉意?
在座之人都甚爲買他的帳,起身笑臉相迎,有人笑問:“太子素來討女人歡喜,不知今次遲到,是否又爲某家千金給留了腳步?”
此調侃之言,頓時惹來殿上一陣悶笑聲。
沐長風朗聲笑道:“過獎過獎,本太子初來乍到,怎敢去惹那風流債?哈哈……”
他一來,衆人與他又是說又是笑,整個殿上的氣氛更是熱烈,很是融洽。他坐下後,高聲闊論,整個人顯得精神煥發,且與人談笑自若。
這時又有人忽然問道:“太子,聽聞前段時間在大夏遇險時失蹤過,太子又是以怎樣的神技避了難?”
沐長風竟然長聲一嘆,執杯在手,很是愁緒滿腹道:“如果不是本太子桃花運好,又何來這一條命活於人世?”
“哦?太子意思是說是一女子救了你,才讓太子大難不死?”
沐長風一口飲下一杯酒,“正是如此。並且還是個超級美女,於是本太子對她一見鍾情。可惜……本太子雖然風流多年,在此女面前,卻自感卑微,平日是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恐她嫌棄了我,哎……”
風流太子動情,自是引人好奇,有好事的人立即追問,“既然太子喜歡她,又怕自己配不上不敢開口,那可有把你救命恩人帶來叫大家評價評價,看看太子究竟配不配得上此女?”
沐長風連連飲酒,卻就是不回答,一副兒女情長的惆悵模樣,急的一些人直撓耳。
在他們說話之際,鳳炫與鳳遠兮都是沉默不語,步芳則悠然自得的看好戲。就在這時,巨大的鐘聲響起,九長五短,聲音雄渾,在大殿上空綿延迴旋。
喧囂的大殿頓時安靜,宴席正式開始的時辰已到,而安平王旁邊的一座位仍是空着,雪域王爲何還未到?
安平王微一皺眉,側目問旁邊的太監:“去看看,雪域王的行駕是否到?”
雪域王是此次中州城聚會發起之人,緣何來得要比衆人都遲?
在大殿所有人心目中,雪域王是一個殘暴而又嗜殺的暴君,此名稱安到以前一直都以中正仁厚的老雪域王身上,其實也委屈了他老人家,或許有許多事並不是他的本意。
據說,四年前雪域王早已病入膏肓,傳言那時就已經死了,就把王位傳給了他的兒子,不過這個傳聞後來卻被人封口改了說法,說老雪域王未死,雪域國仍是由他掌管,那些南征北戰的殺戮,也是由於他腦袋燒糊塗後做出的一些暴行。
總之,不管是老雪域王還是小雪域王,這幾年間,都沒人見過,也沒人去計較這件事的真實性,畢竟人家兵強馬壯,手段狠辣,就怕消息沒探到,萬一惹惱他,或許馬上就會有兵臨城下之危,在衆人不動的情況下,還是儘量不要去做那出頭鳥爲好。
儘管此時衆人都在暗罵雪域王端架子不把殿裡所人放在眼裡,面上仍是保持平靜寬容之色,靜靜恭候大駕。
安平王安排出去詢問的太監還未轉身,就有人高聲暄唱:“雪域王到——”
燈火搖曳,一片寂靜之中,有整齊的腳步聲在外響起,大殿門口當先走進兩個頭系藍巾的威武漢子,藍色的帶子所象徵的身份令人不由抽了口冷氣。步驚豔小心的擡起頭來,卻只看到一雙鹿皮皓靴踏在殿內的熊皮地毯上,白色的靴邊繡着明黃色的彩雲騰龍,步履沉穩,不急不躁,緩緩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