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斯

車內,一如往常,趙煜容繫好安全帶,卻久久沒有發動。五指緊緊扣住方向盤,指尖泛白,力度之深,可見一斑。

她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清醒着?自己明明故意……

一開始穿過來,趙煜容發現周圍的人一旦關注自己,都會不自覺地沉淪,無法自拔。

親密似紀衣,也不外如是。

猶記當時,自己幾番提醒之後,紀衣才稍稍恢復意識,直呼不可思議。他說那時的感覺,像被吸進了一個神秘的漩渦,心神皆被懾住。

他們倆想盡了辦法,換衣服,換髮型,換了無數,都不見效用。大家只要一看到他,就無限淪陷。

最後,還是紀衣點出其中玄妙:“我知道你的底細,纔沒深陷。你有沒有想過,你是從宋朝穿越而來,舉止談吐與我們相異千年。你身上有着濃厚的歷史風韻,與我們格格不入,卻讓我們一眼注視。還有,你的眼眸,分明是磁石一樣的存在,太吸引人了。”

此後,趙煜容學着使用現代漢語,學着斂起自己身上的濃郁底蘊,學着如何借濃睫掩住眸色。於是,習慣了說便語,習慣了低調,習慣了以假眸示人。

今天,他故意摘掉假瞳,想借此迷惑大家,讓他們徹底忘了那件事,不再造成紛擾。

但是,她竟然清醒如初。還有,爲何流淚……

心亂了。情不由初。

子貞好不容易平復好心怵,勉強起身,離了課室。

一個人走在青石小路上,月色寒明,心境不免涼愴。少有的、自己一直躲避的悲感,不客氣地佔據心頭。

“同學!”小小的一聲,在這靜謐的月夜足以引人注意。

子貞轉身,以爲是問路的。已經蓄好笑容,打算耐心解答。看清“問路人”的容貌後,不免小小地吃了一驚。

“你是……”

“我……我來是想問……問……”月光下,男生扭捏,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是想問我,宋絢的事兒吧?”子貞一個女孩子,反倒落落大方笑着。

“嗯!我想知道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李澤猛地點頭,終於有點男生樣兒了。

子貞輕笑出聲,笑聲甜爽,“好,我幫你!”

“宋絢啊,千萬不要送她花,給她倆炸雞腿更實在。還有啊……”子貞細細數着大絢兒生活的點點滴滴,不經意間,才知道自己竟已這般瞭解她了。

“謝謝啊!那個……我叫李澤。”男生不好意思地摸着後腦勺。

“我是子貞,很高興認識你。要好好對我們家宋絢哦!她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孩。”說罷,男生臉霎時紅透。

還是經不得調戲,連自己這關都過得磕磕絆絆,曉華和小布那邊怎麼過得了啊。子貞暗暗爲他着急。

“加油!”子貞揮了揮手,“再見!”先行離去。

李澤看着她走遠,按下手機的錄音終止鍵。怕忘了,就偷偷錄下子貞剛剛說的‘注意點’了。

宋絢的舍友,人真好。那她,肯定也不錯吧!

很自然的,接下來幾天,大絢兒每天都有免費油炸雞腿啃,連帶着曉華和小布都沾了不少口福。

子貞口味一向清淡,吃不了重口味的,但也沒忘了幫李澤旁敲側擊幾下,“人家都那麼用心了,要不要考慮接受他?”

大絢兒還沒開口,小布再一次搶了發語權,“這個嘛!雞腿照收人不收!那小子,‘匹’不上咱們絢兒,娘娘腔一個!”

“也恁不厚道了吧!”曉華擦了擦油膩膩小嘴,“不是有句文藝腔兒,‘互補的人適合一起變老’,咱們絢兒不是女漢子嗎?依我看----

“不想活了你!”大絢兒摔下雞腿,氣勢洶洶地掐斷話茬。嘴裡還叼着一塊沒嚼完的雞肉。

子貞不發表任何意見,關於女漢子的話題。只是偷偷按下攝像機快門,記錄下了這喜感的一刻。

剛來東區時,她被老鄉拉着進了一個攝影協會。昨天突然向大家徵集照片,沒時間了,子貞只好就地取材。還好大絢兒沒發現。

週六,協會組織了郊遊活動,順便讓大家交流交友。子貞納悶,爲什麼傍晚去郊遊,還讓帶條毯子,難道要露營?可是也沒有帳篷啊?那位老鄉也搞得神秘兮兮的,說什麼非去不可。

下午六點,子貞準時到了集合地,人來的還真不少。熙熙攘攘,吵鬧不絕。這才搞清楚,原來是要一起拍日出。難怪人這麼多,重點在----成雙成對的舉目皆是。

被騙了,子貞桑心~~~

大部隊徒步走了一個多小時,日暮時分,纔到了目的地。原來是杏山,果然來得是時候。

還沒進山,遠遠地望,整座山都漫在迷濛的紅霧中。本該微粉的杏花,在通透的夕陽薰染中,紅極豔眼。

進山,細看,才真切了。薄粉輕紅,紅明映碧。肌細分紅脈,香濃破紫苞。

區別於臘梅的清冽幽疏,真正的繁花似錦。

臘梅……怎麼又想起?滿眼杏花,所思所憶,卻是臘梅……

大家在山腳空地休憩,明早登山。

夜,的確寒冷。還好子貞聽話,帶了毯子。大家一起圍着篝火淡笑吃喝,別有風雅。說是“一起”,還真有點勉強。

一對兒的,躲着單身的;單身的,賴着成對兒的。嬉笑吵玩,自是熱鬧。

子貞裹着毯子,安安靜靜地倚在杏樹下,守着這段不老的時光。杏花落蒂,紛如白雨。

雲遮暈月,花掩美人,迷煞了多少人的眼。

看到的人都不住癡迷,樹下的女孩,不沾凡塵,美得虛幻。

很奇怪的,這樣美的女子。即使心存豔羨,也沒一個男生上前搭話。

熱烈奔放,粗狂豪放的姑娘孟浪過分,野性有餘;嬌羞靦腆,含蓄深沉的姑娘舉止投足,風姿綽約,惹人聯想;步態舒緩,神情嬌羞的姑娘花容月貌,楚楚動人。她們,都能輕易挑起男人追逐的慾望。

這世間,還有另一種特殊的存在。例如子貞。

難以否認,子貞五官極爲精緻,可謂驚豔。但她總習慣用沉靜的氣質去遮去芳華。殊不知,這更是致命的吸引。

率性坦然,淡泊無慾。不動聲色,不見哀樂,靜靜自處。這種美動人心魄,卻讓人只去遠觀,不敢肖想。

一切,止於吸引。知難而退也好,不感興趣也罷,大多數男生,想談戀愛的話,絕不會找她。

也有例外。

凌晨兩點,十米開外,有人,逆光而立,風華獨樹。正緊緊凝視着入眠的女孩,滿身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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