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宇一口氣把自己的分析說完,端起茶杯喝了幾口。趙麗玲坐在他面前的沙發上,手杵下巴,目不轉睛的看着他,臉上滿是崇拜之色。
秋宇放下茶杯,笑看着趙麗玲,緩緩問道:“小玲,在想什麼呢?我說了這半天,你聽明白沒有?”
“當然聽明白了。”趙麗玲頑皮的笑了笑。
“聽明白了的話,你能根據我剛纔分析的這些,把他還原成一個故事講給我聽聽嗎?嫌疑人被害那天晚上,都發生了些什麼事?他又是怎麼被害的?”
趙麗玲“啊”了一聲,有些手足無措。她確實聽得很認真,甚至還有些入迷,但她僅僅只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個聽衆而已。現在,秋宇突然讓她來講,她實在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秋宇也並不是在跟趙麗玲開玩笑,臉上一副認真的表情:“來找我聽故事,也不是白聽的。既然要學東西,就先從這些綜合分析的能力開始。”說完,又一臉期待的看着她。
趙麗玲這下總算是明白了,秋宇名義上是給自己講故事,實際上,是讓自己分析案例。原來,秋宇的授課已經開始,並不是單純的講個故事逗逗自己,讓自己開心,怪不得老是讓自己發表看法。
趙麗玲想通了這些,心下也就釋然了。她低着頭,把秋宇剛纔講的整個案情和分析的意見,細細回味了一遍,就擡起頭看着秋宇,認真的說道:“既然這樣,我是這麼認爲的。”
見秋宇臉上充滿了鼓勵,她俏臉一紅,繼續說道:“案發當晚,沙聰旺賭博出來以後,叫上了一起的同伴,準備離開村子去別的地方。兩人打着手電筒,順着那條大路走去。當來到現場那個位置的時候,他的同伴不知道什麼原因,突然想加害沙聰旺,便將沙聰旺推進了水窖裡。水窖不算大,沙聰旺掙扎着想上來,他的同伴在附近撿了些石塊砸向水裡的沙聰旺,後來,沙聰旺就被砸死在了水窖裡。沙聰旺死後,他的同伴怕被人發現,又在附近搬了好多石塊丟進去,想將沙聰旺的屍體壓在水裡面,之後,他就逃離了現場。”
“我能想到的就是這些,也不知道對不對。”趙麗玲說完,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秋宇,見秋宇居然對自己豎起了大拇指,臉上滿是讚賞,心裡不禁一甜,又害羞的低下了頭。
見到趙麗玲這嬌羞的模樣,秋宇都禁不住有些心猿意馬,趕緊把眼光移向別處,等鎮定下來之後,才問道:“小玲,你以前有沒學過這方面的東西?”
“沒有,不過,我特別喜歡看一些偵探推理類的書,那些書雖然很精彩,但跟你說的這些比起來,精彩倒是精彩了,但卻不太現實。”趙麗玲搖着頭說道。
“哦,呵呵……原來如此,怪不得剛纔的推理還原,已經有七分接近了真相。大方向上基本沒問題,缺乏的,只不過是一些對細節的把握而已。”秋宇頓了頓,又說道:“當時,我們勘查完現場和屍體後,還提取了一些死者的胃內容物,還有肝臟,準備回去以後送檢。他的胃內容物裡面,除了有米飯之外,還有一些很像是豆芽的東西。這種東西,在城裡隨處可見,但在農村裡,卻不是每天都能吃到的。剛好,根據調查,我們發現,死者失蹤那晚,賭博的時候,有人見到沙聰旺吃過一些婚宴上剩下的豆芽菜拌飯。這足以說明,吃過東西之後不久,他便遇害了。”
“將屍體交給了死者的母親以後,我們返回了村裡。趁着還有點時間,我又順便去了趟死者家。這些年來,我在農村跑得也不少,但去到他家以後,還是給我了不小的震撼。他們家,居然連院牆都沒有,更別說大門,僅僅只有兩排最簡易的土基房,而且是那種只有一層的小平房。”
“土基房有門洞,卻沒有安裝着門,門上簡簡單單掛了一塊長方形的塑料布,就當做門來用了。有窗口,但同樣的,也是用塊塑料布蒙在上面當窗戶。房間裡面黑漆漆的,跟垃圾場差不多,各種各樣到處撿來的東西,丟得到處都是。連牀上睡覺用的東西都是黑漆漆的,什麼叫做貧困,那才叫做真正意義上的貧困。”
“沙聰旺的父親也是又幹又瘦,見我們到了他家,搖搖晃晃的從房裡拿出幾條破破爛爛的小木凳給我們坐。然後,他父親在我旁邊坐了下來,衝我們比劃着說了半天的話,可惜,我一句都沒聽明白他在說什麼。如今,唯一的不孝子已經永遠的離他們而去,不知道以後的日子,他們又該如何堅持下去。”
秋宇說到這裡,想起了當年的那一幕,鼻子忍不住的有些發酸。過了一會兒,才接着往下說道:“那天晚上,所有各組的人陸續回來吃過晚飯以後,大家又在鹿學成的安排下,在會議室開了第二次案情分析會。”
“這次,現場和屍檢已經做完,我對現場也有了充分的把握,剛開始開會,我就最先發了言。把整個現場勘查的情況介紹完,我又結合現場,把剛纔跟你說過的那十點分析意見,向衆人闡述了一遍。大家聽了以後,對現場的情況,也有了進一步的瞭解。”
“之後,我又結合這些分析意見,將案發當天死者被害的過程,做了一個推理和復原。我認爲,發現屍體的十天前,也就是最後有人看見沙聰旺參與賭博的那一天晚上,就是死者被害的時候。”
“那一晚,沙聰旺從賭場出來以後,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到了村裡的小賣鋪,買了一瓶啤酒。賭博輸錢,讓他非常鬱悶,本來就愛喝酒的他,只能借酒消愁。之後,他邊走邊喝,並且找到了自己的那個同伴。這個所謂的同伴,十之八九不是核桃樹村的人,應該是沙聰旺在外面的朋友。”
“爲什麼這麼說,原因很簡單,當天參與賭博的每一個人都調查過,每個人跟沙聰旺都僅僅只是村鄰的關係而已。沙聰旺不常在家,自私自利,又窮又邋遢,沒有人會對他有什麼好印象,在村裡更是沒有什麼朋友。連朋友都沒有,更不可能有人願意在什麼地方等他等到那個時候,所以,這個同伴應該是外來人。”
“根據後來的調查,我們發現,沙聰旺輸完錢以後是自己獨自一個人離開的。其他人在沙聰旺走後,又繼續賭了近半個小時才陸續離開。所有人散夥的時候,是凌晨一點左右,而沙聰旺提前離開了半個多小時,而不是像之前一開始瞭解到的大家一起散夥。這就說明,沙聰旺是凌晨十二點半左右離開的,這個時間,除了參與賭博的人,村裡沒有誰還會在外面遊蕩。”
“當天村裡有人辦喜事,也許會是前來做客的人,但這一點應該也可以排除。根據調查,前來做客的人,遠的都有交通工具,不是汽車就是摩托。近的這些,吃完飯以後就回家的回家,進賭場賭博的賭博。不遠不近的那些,都是附近其他村裡的,更是因爲要趕路,酒足飯飽之後就相約着離開了。”
“還有,沙聰旺當天在村裡,基本上都是一個人活動,沒有任何一個村民反映過沙聰旺帶着其他外來的朋友。因此,沙聰旺的這個同伴,應該是從外面進來的,而且,極有可能是當天晚上纔到的那裡。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沙聰旺這種人是個垃圾,他的朋友應該也好不到哪去。這個人,極有可能也是一個無情無義的酒肉之徒。”
“當天晚上,所有賭博的人沒有一個反映出,十二點以後還聽到有摩托車或者汽車的聲音,這又說明,沙聰旺的這個朋友,是步行過來的。”
“沙聰旺與這個朋友匯合的時候,已經接近凌晨一點,自然不可能有誰會見得到。也就是這個原因,在村裡走訪了這麼久,纔會連一點線索都沒有發現。”
“當晚,兩人見面以後,沙聰旺與他的朋友經過一番商量,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要連夜離開這裡。兩人就順着通往水窖的那條大路,各自打着手電筒向村外走去。五月的氣溫已經比較熱了,到了夜裡,雖然涼了很多,但沙聰旺卻依然只是穿着短袖T恤,把外衣拿在了手上,還邊走邊喝啤酒。”
“沙聰旺由於賭博輸了錢,心情本來就不好,再加上酒精的作用,也許就說了些什麼難聽的話,激怒了他的朋友。兩人一路爭吵着來到現場那個水窖邊的時候,他的朋友一怒之下,將他推進了水窖。沙聰旺的外衣、啤酒和手電筒都掉進了水窖裡。這個時候的沙聰旺,絕對是非常的惱怒,各種污言穢語直接砸向他的朋友。”
“這個所謂的朋友,本來也就在氣頭上,被如此大罵之後,更是火上澆油。當看到沙聰旺掙扎着想爬上來的時候,盛怒之下的他,將手中的電筒砸向了沙聰旺,現場水窖裡發現的另一個手電筒,就是這個時候掉落進去的。之後,這個人毫不猶豫的撿起旁邊的石塊就衝沙聰旺頭上狠狠的砸了下去。”
“劇痛之下的沙聰旺,馬上意識到了危險,這個時候,只有爭取爬上來纔是唯一的出路。但是,面前這位蹲在水窖邊,曾經在一起喝酒吃肉的朋友,卻早已失去了理智,不管沙聰旺如何哀求,都只會重複着一個動作,手裡握着石塊對着沙聰旺劈頭蓋臉的亂砸。沙聰旺沒有辦法,只能不停的在水窖裡移動位置,掙扎着想要爬上去。可惜,不管他移動到哪,都不可能有上面的這個人快,每次想上來,都被這個人衝過來砸了回去。漸漸的,他連掙扎的力氣都沒了,最後,就這麼被砸死在了水窖裡。沙聰旺被攻擊的時候,只有處於這種狀態之下,才能吻合死者雙手上的抵抗傷,還有,頭部的創口只集中在前額和頂部的情況。”
“他的朋友發現沙聰旺死了以後,也漸漸清醒了過來。之後,爲了怕被人發現,他在附近找了大量較大的石塊,向水窖裡扔了進去。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用這些石塊壓住沙聰旺的屍體,讓屍體沉在下面的時間越長越好。之後,這個人趁着夜色,逃離了現場。”
“現場水窖內壁青苔上的那些蹬痕,就是沙聰旺在水裡移動掙扎的時候留下的。沙聰旺當時被砸死在水窖裡之後,屍體沉了下去。當時又是深夜,根本無法看清楚沉到了那個位置。爲了以防萬一,他將那些石塊,對着每個不同的位置都扔了不少。水窖底部到處都有大量的石塊,並不是只集中在某個區域,就是這麼形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