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半,秋宇獨自一人來到了南郊的“格外香”農家樂。
這個農家樂環境不錯,到處鳥語花香,院子裡還有一些果樹,遇到合適的季節還可以採摘水果。吃飯的所有房間也是用木頭搭建的,顯得很有農家的味道。最難得的是,這裡還選了個角落,搭建了一個兒童遊樂場,只要是到這消費的客人,都可以讓孩子免費進去玩,還有一個專門的服務員幫你看管孩子。
秋宇進來之後,本想直奔包房,但聽到很多小孩子的歡笑聲,便被吸引了過去。來到兒童遊樂場,他站在外面,靜靜的看着裡面那些正在嬉笑打鬧的小孩,眼中多了一絲掙扎和痛苦,過了一會兒,突然自言自語道:“兒子也該有這麼大了吧!要是我也能帶他來這玩,該多好。”
他眼睛雖然看着前面的遊樂場,卻眼神空洞,好像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
“秋哥,你在這裡啊!”秋宇正呆呆的出神,聽見後面有人叫自己,轉過頭,便看見劉遠飛站在身後。
秋宇楞了楞,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問道:“小劉,你不跟他們去玩,怎麼跑這裡來了?”
“他們在那打撲克喝酒,我不會玩,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出來接你們,剛好看到你在這。”說完,見秋宇臉色不太好,前面兒童遊樂園裡又全是孩子,馬上明白了,小心的問道:“秋哥,想兒子了?”
“呵呵......是啊!看見這些小孩子,突然就忍不住有點想。”秋宇有些唏噓的說道。
“也是啊!她們走了都快有四年了吧!”劉遠飛見觸動了秋宇的心事,小心的說道。
“三年零十一個月。”秋宇眼神有些空洞。
“還會不會回來的?”
“總有一天得回來吧!畢竟,根在這裡。”說完,秋宇突然笑了笑,又道:“難得今天大家高興,說這些事情幹什麼,走,喝酒。”邊說邊摟着劉遠飛,向包房走去。
“對了,你女朋友怎麼沒跟你來?”秋宇邊走邊問道。
“跟別的男人吃飯去了。”劉遠飛一臉輕鬆的表情。
“呃……什麼意思?”秋宇眉頭皺了起來。
“她侄子今天沒人帶,帶那個小屁孩去了。”
“我操,你能不能說清楚點,我還以爲你被甩了。”秋宇差點忍不住想給他一腳。
“怎麼可能,我那妞,對我可是死心塌地,趕都趕不走。”劉遠飛眉飛色舞的說道。
“得、得,少給我吹那些牛皮,你以爲吃了人家就佔了便宜?其實人家還不是把你給吃了,再說了,別以爲上過牀人家就跟定你了,現在的女孩,從一而終的打着燈籠都找不到……”
“我們很純潔,哪有什麼吃不吃的?”劉遠飛紅着臉說道。
“嗯,你們確實純潔,純潔的性 關係。”秋宇點了點頭說道。
劉遠飛一臉的黑線……
七號包房裡面有三張大圓桌,整個技術中隊十五號人,老曹住院,留了兩個值班的,再加上家人孩子,都快座得滿滿的。見到秋宇和劉遠飛走了進來,衆人趕緊將秋宇讓進了中間那張桌子。除了秋宇、劉遠飛和張大鵬三人單飛過來以外,其他的都不是帶着家人就是帶着女朋友,衆人嘻嘻哈哈的,好一番熱鬧。
這是一個大家庭,至少,秋宇心裡是這麼認爲的。
楊成來到秋宇旁邊小聲問道:“錢副和彭隊怎麼還不來?”
“不來了,本來是要過來的,臨時通知開會,來不了了。”秋宇一臉平靜的說道。
“菜都好了,既然這樣,那我讓上菜了啊?”
“嗯,上吧!”
菜上好後,每個男人面前都放着一個能裝一兩的酒杯,酒杯裡盛滿了透明的**,散發着陣陣濃濃的酒香。秋宇端起面前的酒杯,站了起來,大聲說道:“各位兄弟、兄弟媳婦,不好意思,我來晚了。本來,錢副局長和彭隊要過來參與我們,親自敬大家一杯的,但是臨時接到開會的通知,來不了了,讓我在這裡帶他們敬大家一杯。各位也知道,我這點小酒量,頂多就這麼一杯,多了就得趴桌子下面了。這第一口,我帶他們兩位敬大家,你們隨意。”說着,自己喝了一大口,衆人說了一些感謝的話,也都跟着喝了一口。
“接下來,是我想表達的第二層意思。今天是個好日子,雖然老曹住院,馬蘭和小陳值班沒來,但也算難得各位兄弟能聚這麼齊,能到的都到了。在這裡,我再敬大家一口,謝謝大家對我本人的關心、支持和理解,”說完,秋宇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衆人謙虛了一番,跟着又喝了一口。
“接下來,大家開吃,說起來都算一家人,都隨意些。”說完,秋宇坐了下來,大家都動起了筷子,嘻嘻哈哈的熱鬧非常。
衆人不時的過來向秋宇敬酒,他還沒來得及回敬,舌頭便感覺大了一截,連說話都不利索了。最後,直到他被人扶着出去學了牛叫,衆人才將他的酒換成了飲料。
秋宇明顯感覺到,今天大家對自己,又多了一些莫名的東西,有感激,有敬佩,更多的還是尊重。
毫無疑問,以前的秋宇雖然在刑事技術方面非常的專業,但還沒達到如此讓人佩服的程度。武德才一案,他將自己的水平發揮得淋漓盡致,也讓衆人徹底認可了他這位全州唯一的痕跡專家的身份。
今天這頓飯,是近年來,秋宇見過大家最開心的一次,最放得開的一次,氣氛異常的好,男人差不多都喝得東倒七歪的,連很多平常不喝酒的也都喝了不少。
直到晚上九點,大家才相互攙扶着離開了“格外香”。秋宇一高興,趁着酒勁,又放了大家第二天早上半早上的假,允許十點到辦公室上班,衆人又是一陣歡呼。
基層第一線的警察,特別是刑警,很多時候連正常休息都保證不了,一個星期五天八小時的工作時間,對於他們來說,也許僅僅只是佔了一半都不到。秋宇一直紮根在基層,對這些體會得非常深,也非常明白,對於大多數基層一線警察而言,他們內心最愧疚的,就是父母妻兒。其實,他們所需要的,不是多高的收入,而是多有一些陪伴家人的時間,多有一些照顧家人的時間。
也正因爲這個,秋宇非常痛恨五天八小時的上班制度,他認爲,這種制度與人民警察特別是刑警的工作需要是遠遠不相符的。有事就上班,沒事就休息,這就是秋宇理想中的工作機制。因此,能讓大家休息的時候,秋宇是絕對不會吝嗇的。
之前秋宇也這麼幹過很多次,有人也提醒過秋宇,讓他當心自己頭上的烏紗帽。秋宇每次都一笑置之,我只是個搞技術的,不適合做領導搞那些花花腸子,要是被免了這個中隊長的職,豈不是更好,不是更有時間做點自己想做的事了,這就是秋宇的態度。
第二天早上九點四十,技術中隊全體人員,接到了內勤的通知,十點開會。
早上十點,技術中隊會議室。
見人都到齊了,秋宇直接開口說道:“今天開這個會,有兩層意思,一是總結武德才這個案子的經驗,二是梳理一下,下步還有哪些工作沒做的?有沒有必要做?大家都說說自己的看法。”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講話。
“怎麼,昨晚的酒都還沒醒啊,要不要今天繼續放假醒酒?”秋宇語氣有些嚴肅。
見他大有要發火的跡象,更是沒人敢講話了。
秋宇有些鬱悶,目光在衆人臉上掃了一圈,見大家還是不願說話,只能深深的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我以前,就跟你們今天一樣,遇到事情,明明自己心裡有想法,卻又不敢說,不願說,最終,真的是害人害己。不過,有件事情徹底改變了我,每當想起來,心裡都特別的堵。這件事,一直是我心裡的秘密,今天,我把他說出來,希望你們能引以爲戒。”
說完,秋宇猶豫了一會兒,才又繼續說道:“當年,我剛畢業的時候,因爲學的是痕跡,就留在技術中隊這邊實習,等待正式分配工作。有一天,一輛長途大巴被查,警犬在車底搜出了六包毒品,每包都有三百多克,全部加起來,剛好兩公斤。每一包都用膠帶包成磚塊的樣子,裡面還包進去了一塊專門製作的強力磁鐵,吸力非常的強。六包毒品,全都緊緊的吸在大巴的車底,很是費了些力氣才取了下來。”
“六包毒品,全部是海洛因,案子不算驚天動地,可也絕對不小。要是破了案,這些毒品的數量,嫌疑人足以判處死刑。當時,鹿城區還不是區,而是叫做鹿城市,只不過,是個縣級市而已。整個鹿城市公安局只有我師兄還有另外兩個人是學痕跡的,而真正搞痕跡的,只有我師兄一個人。那天,我師兄因爲最偏遠的一個山區鄉鎮發了殺人案,早已進去了山裡,最少也要一個星期才能回來。而另外兩個學痕跡的,並不在刑偵大隊工作,也很多年沒有搞他們的專業,對痕跡早已生疏。而且,這起案件責任重大,承擔的風險實在是不小,出於種種原因,他們也不願意參與。儘管領導找到他們要求在這起案件上發揮他們的特長,但是,兩人都以種種藉口推脫了。”
“這起案子,讓整個大巴車上的四十多號人全部被留置在了公安局大院。當時,雖然有幾個重點懷疑的對象,但是,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證據。而那個時候,正是重點整治公安機關刑訊逼供,隨意執法的時期,沒人再敢對抓進來的犯罪嫌疑人用非常的手段。那個時候,也還沒有指紋系統,所有指紋,都是人工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