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Y超市。
白念柔雙手背在身後,躲在一羣高大男生的後面,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今天是一週一次的集體早會,而今天的重頭戲便是萬聖節。
這雖然是個外來的節日,但因爲每年都有大批的年輕人樂此不疲地慶祝,且規模越來越大,有超過本土傳統節日的勢頭,商家們也就瞅準了這個賺錢的機會,在今天使出了渾身解數準備大撈一筆。
白念柔皺着眉頭扯了扯身上像道袍一樣的黑色“米口袋”,無奈地撇嘴,就算是爲了應節,也不用超市所有的職員都穿上這麼詭異的服裝吧,沒有一點陰森的感覺,反倒像個小丑,行動一點也不方便,還怎麼工作?
不屑地撇嘴,她把腦袋轉向了一旁。
BUY超市早在一週前就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先不說囤積了許多應節的食物和小玩意兒,更是爲了迎合節日氣氛,在幾天前就硬生生的把賣場裝扮成了以萬聖節爲主題的“主題超市”。
看着周圍陰森森的佈景,白念柔心裡頗爲不滿,她一向討厭壓抑的色調,特別是這黑色和白色,在某種場合,這些是非常忌諱的顏色。現在可好,超市分成了東、西兩個區域,一個以黑色爲背景,到處凌亂地懸掛着黑色的長幅布條,爲了營造詭異的氣氛還刻意調低了超市的照明,只能依稀地從貨架上微弱的光線辨認出商品的屬類和價格,從屋頂上垂下兩根掛繩,要麼掛着一副熒光閃閃的骨架,要麼懸着一顆血淋淋的腦袋,冷不丁地冒出來,還真的會嚇着不少人。似乎這樣還不夠,超市難得地播放了背景音樂,不過在白念柔眼裡,這樣的音樂還是不播爲妙,那低沉盤旋又壓抑陰森的尖笑,幸災樂禍的冷哼直叫人毛骨悚然。
而超市西邊則是以白色爲背景,讓白念柔心裡有着一股晦氣的排斥感,這充斥在眼裡的白色像極了爲逝者舉行哀悼的某種場合,特別是曾經參加過自己火化儀式的白念柔一看到這個場景心裡就發怵,總覺得磣得慌,這明顯的心理暗示讓她對超市很排斥。
藉着帶宇文柏去做康復訓練的幌子,她到是請了幾次假,可今天是萬聖節前夜,超市將迎來客流高峰,所有的職員全都排了白班,重點在下午兩點到五點這個時間段,就連平時坐辦公室的員工今天也都全都安排在了賣場,衆人都進入了備戰狀態。
白念柔不好意思再請假,只得硬着頭皮上,不過她已經打了好主意,今天一天都守在倉庫負責搬運貨物,這樣就不會在這充滿了節日氣氛卻又陰森、詭異的賣場起雞皮疙瘩。
不過,她的算計在堪澤國最後不溫不火的聲音裡被打碎了。
好吧,她今天不用賣魚,不過,更技巧型的工作在等着她,她今天負責在服務檯——雕刻南瓜,做南瓜燈。
這是萬聖節的傳統道具,她原以爲大家早就準備好了,直到今天在倉庫看見囤積起來的近噸的南瓜才恍然大悟,原來即使是南瓜燈也是越新鮮的越好,所以大家都擠在了當天準備。
這可真是要了她的命,她從小到大的手工課沒有一次及格,“南瓜燈”這種技術含量很高的手工藝品她實在沒把握。不過她轉念一想,反正萬聖節的主題就是鬼怪
、嚇人加魔幻,就算她做得再怎麼失敗,在別人眼裡沒準是件藝術品,她抓住了萬聖節的主題,刻畫出了那種魔幻中帶點猙獰意味的神韻。
好吧,YY是無限美好的,當白念柔戰戰兢兢地舉着雕刻刀,站在服務檯前,面對着自己第一個藝術品時,心臟是七上八下的,心情是忐忑不安的,呼吸是時斷時續的。
南瓜不大,是顧客在超市選好,結帳後交到這裡讓工作人員雕刻的,半小時後便憑着小票來取,這是超市的增值服務,雕刻工作是免費的。
沉着地深呼吸了幾次,白念柔心裡默唸着雕刻的步驟:
1.切割:在南瓜的頂(底)端用小刀將瓜面切除一塊,以便伸手進去掏空瓜瓤,切面儘量平整。
2.打薄:用勺子將瓜籽和瓜瓤小心掏出來。選定準備進行雕刻的地方,將那塊瓜皮刮薄。
3.粘貼紙臉譜:在選定處粘上或者釘上事先準備好的紙臉譜。使用圖釘時,注意釘在臉譜的虛線處,這樣可以避免瓜面上出現小洞洞。
4.沿虛線描刻:沿紙臉譜的虛線邊,用小錐或圖釘在南瓜皮上描出臉譜,完成之後撕下紙臉譜。
5.觀看效果:最後用小錐子點對點地再修正一番。
這是傳統的南瓜燈的做法,看上去似乎不難,深吸一口氣,白念柔顫抖地捏着雕刻刀開始切割。 ●ⓣⓣⓚⓐⓝ ●C〇
雖然雙手的配合笨拙了點,但她還是硬着頭皮在半小時後完工了,還來不及仔細欣賞一下自己的成績,南瓜燈就被顧客取走了。白念柔小小地得意了一番,顧客沒有挑她的錯處,說明她的第一件藝術品成績不差。而後她又鬱悶地嘆了口氣,她心裡的成就感還沒發芽,就被後面越來越多的南瓜燈給淹沒了。
“念柔,你也被調到了這裡?”
就在白念柔一個頭兩個大,恨不得將手裡的雕刻小刀直接戳在南瓜上的時候,身邊傳來了一溫柔的聲音。
嗯?
“晨……啊不,左助理,你也在?”
“叫我晨就好了。”左晨書柔聲笑了笑,站在了白念柔的身邊,見她奇怪地看着自己,他笑着解釋道,“知道你們忙不過來,我也來幫忙。”
說完,他挽起袖口拿起了另一個雕刻刀。
白念柔站在左晨書身邊,睨着眼看他操作雕刻刀時嫺熟的動作,她不喜歡萬聖節,厭惡那種陰森的恐怖感,就像她厭惡醫院那樣,沒有原由的厭惡。可左晨書卻喜歡,他總是會藉着這個節日展露他孩子氣的一面,惡作劇是肯定的,時不時還故意嚇嚇安語蕊,卻總是在她急得眼淚打轉的時候手忙腳亂的哄着她,晚上總是會抱着她睡覺,說不放心,怕有惡魔把她抓走。
白念柔垂下了眼簾,望着自己面前的南瓜燈,心裡沉甸甸的惆悵,往日的種種美好浮現在腦海裡,讓她恍惚失神,可是現在……
現在,他再也不能戴着惡魔面具突然從門後鑽出來,張牙舞爪地站在她面前。
他再也不能頂着南瓜燈滿屋子亂竄,嚇得她四處亂鑽。
他再也不能抱着她睡覺……
吸了吸鼻尖的酸澀,白念柔機械地拿着手裡的雕刻刀動作僵硬地在南瓜上面使勁戳着。
“你知道嗎?”左晨書背對着白念柔,狀似不經意地說道,“我以前最喜歡萬聖節,我女朋友對這些鬼怪的東西很排斥,我偏偏故意要在萬聖節的時候裝神弄鬼地逗她,我最喜歡看她故意板着一張臉,拿我沒轍的模樣,而我也總是在她就快氣哭的時候才哄她。我喜歡這種淡淡的幸福,喜歡與在她在一起時的每一分每一秒。”
“晨……”白念柔惆悵地望着左晨書的背影,囁嚅地張嘴想說點什麼,可沉重的窒息感卻抑制得她無法呼吸。
“不過,我現在最討厭這個節日,我今天總會想到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想,”左晨書旁若無人地繼續說道,“念柔,你說,這個世界真的有鬼魂嗎?我好想再見我女友一面,要她告訴我她將去什麼地方投胎,然後……我想去找她……”
左晨書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成了喉嚨裡的呢喃。
白念柔站在原地注視着他的背影,想要告訴他自己身份的衝動越來越強烈,躊躇地咬着脣,她朝前走了一步。
“呵呵,真不好意思,”左晨書轉過腦袋尷尬地看着她,“聽我說了這麼多無聊的話一定很煩了吧,很久沒和別人聊過天了,呵呵,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謝謝你聽了我這麼多的嘮叨。”
“晨,其實我……”
“念柔。”
白念柔猶豫的聲音被宇文柏溫柔的喚聲打斷,強顏歡笑着回頭,她對上了宇文柏溫順的雙眼。
“柏,你怎麼來了?”放下手裡的雕刻刀,她走到宇文柏的身邊,推着他的輪椅走到了服務檯前。
“宇文先生。”左晨書收回臉上的落寞,恭敬地向宇文柏打着招呼。
微微點頭,宇文柏把目光轉向了白念柔,“知道你忙,所以我過來幫忙。”
“你……”白念柔哭笑不得地看着這個添亂的傢伙,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可別小瞧了我,”想是從她的臉上發現了揶揄,宇文柏用不服氣的口吻說道,“雕南瓜、做南瓜燈我是最拿手的,以前在國外讀書,萬聖節可是我賺大錢的時候。”
“哦,爲什麼?”白念柔接過助理遞來的溼巾,仔細擦着宇文柏的手。
“幫人做南瓜燈唄,我速度快,質量好,找我的人多,所以能賺錢。”說完,他衝白念柔孩子氣地笑了笑。
無奈地搖頭,白念柔沒有說話。
“宇文先生,如果沒什麼事,那我到賣場去幫忙了。”左晨書看着眼前的一幕,心裡微微有點吃味,腦海裡總是想起女友的模樣,曾經的幸福讓他對這溫馨的一幕異常敏感,收回渙散的情緒,他必恭必敬地看着宇文柏。
宇文柏睨了他一眼,微微點頭。
白念柔站在宇文柏的身後,眼角瞟了一眼左晨書離去的背影,沒由來地嘆了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