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數月，魏王每個月依然會寫信給落雁——每個月也都會收到落雁的回信。無一例外，都是空白的信紙一張。
兩人相隔數百里之遙，默默地較着勁。
誰先堅持不住，誰就輸了一籌。
不管魏王心情如何，落雁的心情總是暢快的。
當年的癡戀早已灰飛煙滅。可笑魏王還以爲他所謂的堅持能讓她心軟。殊不知，她早已心冷如鐵，再不會重蹈覆轍了。
半年後，魏王又來了襄陽。
這一次，杜娘子親自帶着落雁去了林府，也見到了周月娘口中的貴人。
杜娘子雖是江湖中人，卻頗有見識。見了魏王之後，很快便猜到了魏王的真實身份。一面爲得見貴人雀躍振奮，一面爲魏王的俊美不凡暗暗驚豔。
更令杜娘子震驚的，是魏王對落雁的親暱。
“落雁，好久不見了。”俊美如天人的魏王揚着春風般溫暖明媚的笑意，微微俯身，溫柔地凝視着已經九歲的女童：“你越來越好看了。”
近兩年未見，她長高了一些，稚氣漸漸褪去，容貌漸漸長開，五官清秀，眉目沉靜。那雙眼眸，和記憶中一樣黑亮冷凝。宛如兩顆寶石，閃着令人炫目的光澤。
落雁擡了擡眼皮，目光平靜無波。
魏王對她的冷漠視而不見，深情款款地繼續說道：“我一直在想你。你有沒有想我？”
落雁扯了扯脣角，給了他一個不屑的冷笑。
林武樑戰對視一眼，很快各自移開目光。
杜娘子目瞪口呆，嘴巴久久都沒合上。
怪不得周月娘口口聲聲說有貴人青睞落雁，怪不得林武對落雁格外另眼相看。原來，這位“貴人”真的對落雁非同一般。
老天！
魏王竟有戀童癖！
她知道了這樣的秘密，會不會被滅口？
林武的聲音打斷了杜娘子的胡思亂想：“杜娘子，殿下和落雁這麼久沒見，肯定有些話要說。我們先退到外面等着。”
杜娘子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臨退出去之前，忍不住又看了魏王
和落雁一眼。
身材修長的俊美少年，略帶着討好的神色低着頭。相貌清秀的女童面容冷漠，彷彿一尊雕像，不言不笑也不動。
怎麼看都覺得這副畫面有些違和……
退出屋子後，杜娘子忍不住問了句：“林大人，殿下和落雁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武淡淡地瞄了她一眼：“我也不太清楚。要不，你自己去問問魏王殿下？”
杜娘子：“……”
杜娘子碰了一鼻子灰，訕訕地住了嘴。心裡暗暗想着，看來，以後應該對落雁再好一些纔是。
……
“林武將你的近況都告訴我了。”
寬敞的廳堂裡，迴響着少年溫柔悅耳的聲音：“你箭術進步神速，暗衛營中已經無人是你對手。如今你是暗衛營裡當之無愧的首領，什麼鸞十一鳳九之流，都心甘情願地臣服於你。”
“杜娘子對你也讚譽有加，收你爲徒教導你學醫配藥。”
“落雁，我真爲你驕傲，更爲自己驕傲。我喜歡的女子，果然與衆不同。”
魏王一臉的驕傲欣喜，裝也裝不出來。
落雁一聲不吭，清亮的眼眸裡盛滿了漠然。
在這樣的目光下，難爲魏王還能若無其事地繼續深情款款：“半年前，你寫了第一封回信給我。你不知道，當時我是多麼高興。沒想到，拆了信一看，裡面竟空無一字。”
“落雁，你還不肯原諒我嗎？”
那張俊臉上流露出黯然和難過。
不等落雁有什麼迴應，魏王又嘆道：“當時我想到襄陽來看你，只是王妃即將臨盆，京城情勢緊張，我不宜輕舉妄動，只得忍了下來。”
“這半年，我一直盼着你給我的來信裡能寫上幾句話。哪怕是罵我，我也甘之如飴。”
然而，他等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所以呢？
他這次來襄陽，是要強行把她帶回京城？
落雁略略挑眉，目光中滿是譏諷。
魏王顯然看懂了落雁目光中的含意，立刻說道：“你放心
，我這次來就是看看你。不會強行帶你到京城。在你十二歲之前，我不會逼着你到我身邊來。”
聽到這樣的話，落雁並沒有鬆口氣，反而更多了一層警惕。
果然，魏王又慢悠悠地說了下去：“不過，這並不代表我會允許你暗中想着逃出暗衛營，逃離我身邊。”
“你向杜娘子學配藥一事，我不會阻攔。你若是打着私下配製解藥的主意，我奉勸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我的性情脾氣，你比誰都清楚。”
“只要你有異動，你身邊所有人都會跟着遭殃。”
身邊所有人？
落雁眼眸微眯，閃過一絲冷冽的寒意。
“和你同住一個屋子的雁二十六，一起進暗衛營的那些女童，追隨你的鳳九鸞十一鵲五鶯八，對你有授業之恩的周月娘杜娘子，曾救了你一命的林武，還有那個暗中戀慕你的傻小子樑齊。”
魏王笑的依舊溫柔和氣，說出口的話卻透出森冷的殺意：“我捨不得殺你，只好殺了他們所有人稍解悶氣。”
這麼多條人命，在魏王口中，卻如微不足道的螻蟻。
魏王不是虛張聲勢。
對他來說，這不過是張張口就能做到的事。
落雁用力握拳，抿緊嘴角，將心底升騰不息的怒意按捺下去。終於張了口：“我們之間的事，和其他人無關。”
魏王眼睛驟然亮了起來，笑着低聲嘆息：“落雁，你終於肯和我說話了。”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
看着冷硬無情，實則不然。對她稍微好一些，她便會牢牢地記在心裡。爲了幾個不相干的外人，便肯忍氣吞聲低下頭來求他。
所以，她總是拗不過他，也一定會對他心軟的。
落雁看着魏王暗含着自得的欣喜模樣，心裡陣陣發涼。
是啊，這纔是真正的魏王！
他纔是真正的心冷如鐵。忠心耿耿的林武，他也會隨時捨棄毫不猶豫。
“我們之間的事，不要牽扯到別人。”落雁冷然重複：“樑澤，不要讓我瞧不起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