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這下呼卓珂是真的把腳踩在桌子上了，“你們是在和本郡主開玩笑嗎？”
我趕緊安撫道：“不是不是，她真是我的姐姐，我們家道敗落的時候，她就失散了，一直沒有找到，今天恰好就在這裡找到了。”
說着，我望了一眼衛芷嬙，又說：“在這之前我們有點爭執，她大概還在生我的氣，所以不想認我。”
衛芷嬙這時瞟了我一眼，沒有再說話。
呼卓珂在我和她的臉之間又逡巡了兩遍，最後敗下陣來，“算了，你們倆談吧，我先出去一下。”
我很是感激呼卓珂的這時候的決定，她一離開，我就將目光鎖向了衛芷嬙。一路上心緒紛飛，沒有好好看她，這時候我認真地端詳着她，越看，眼睛越熱，“你……你怎麼會到北疆來了？”
三皇子遇刺之後，她不是去了雲州嗎？怎麼會流落到這裡。
她呵呵笑兩聲，沒有動作，“這不正如你所願嗎？”
“你還在恨我？”我頓時心裡有點憤怒，“三皇子出事前夕，我有提醒過你，還親自去了宴會幫你照看，可是你不相信我，真的出事了，我也有向父親求情，父親說現在風頭還沒過去，他不好出頭，等你到了雲州，會有人打點好一切的。你怎麼能將一切都怪到我的身上。”
衛芷嬙眼神驟變，“父親？呵呵，父親，好一個父親，若他有半分當過我是他的女兒，我斷不會淪落到此，在去雲州的路上，三皇子被人刺殺，我僥倖逃命，託人給父親帶信，請他救我回去，你知道他說什麼？他說我的夫君已經死了，我怎麼還有顏面苟活於世！他根本沒有想要給我一條後路，他想我死你知道嗎？他想我死！他從來沒拿我當過女兒，不過是他手裡的一顆棋子……”說着，她擡頭看向我，呵呵笑道：“你別得意，你也同樣是一顆棋子，只不過用處比我多一些，運氣比我好一些罷了。”
我低頭，沉默。
她繼續說，“我夫君死了，父親又不肯救我，孤身一人，只得輾轉往雲州去，期望雲州或許還能有我一席之地，誰知道，走到半路，突然被北疆的軍隊擄走……”
我猛地擡頭，“什麼軍隊？”
衛芷嬙神情疲倦，似乎那一段過去是她不想再提的，“你沒有聽錯，就是北疆的軍隊，我也是來了之後才知道的，北疆對大徹虎視眈眈，想要大徹的土地很久了，你知道，北疆是遊牧族，他們所能依賴的只有這片草原，他們渴望大徹的土地，他們渴望安定。”
我的心情頓時波濤洶涌，久久不能平復，如果是這樣，那麼郝連畏遲去大徹，是爲了什麼？呼卓珂還說，不止是郝連一個人去的，很多重要的人也去了，可是在我看來，卻全然不是這樣，是郝連畏遲有意隱瞞，還是我太容易相信別人？
郝連是草原上的世子，他的目標是成爲草原王，成爲草原王，必須將草原的利益擺在第一位，那麼，最利於草原的事情，是什麼？
我猛然驚醒，是戰爭！他們想要來一場和大徹的戰爭！
“你問了我這麼多，該輪到我問你了吧，你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爲什麼這裡的郡主會和你在一起？”衛芷嬙盯着我，冷靜地看着。
“我……”話一出口，卻不知從何說起，我艱難地看她一眼，“你知道衛家的事嗎？”
“衛傢什麼事？”
“你知道，大徹已經換了皇帝，衛家……”不知爲何，這話我突然間很難啓齒。
而衛芷嬙卻瞭然頓悟，“你是說，衛家得罪了新上位的皇帝？你也流落到這裡來了？”
說這話時，衛芷嬙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好像這個消息不過是最尋常不過的事情一樣，注意到我的表情，她臉上浮起一絲笑。“怎麼。你還指望我吃驚？別傻了，在父親讓我去死的時候，我已經徹底和那個家沒有關係了，我如今的狀況你也看見了，活得連最低等的奴隸都不如，我看你好像混得不錯，如果真的想幫我，就讓你依靠的郡主動用點能力，把那個害我的賤人殺了。我會感激你的。好妹妹。”
“你說的是誰？”我吃驚於她說賤人二字時眼裡閃過的憎恨與怨毒。
“還能是誰?有那個賤人壓在我頭上一日，我就永遠沒有好日子過。”
“你說的是，你家裡的女主人？”我聯想到呼卓珂對我說過的話，試探地問。
衛芷嬙臉上浮起嘲諷的笑：“看來這個草原上關於我的事，流傳得挺廣的嘛。沒錯，我讓你殺的就是那個女主人，只要殺了她，我就能取代她的位置，在這個地方，我就能好好地活下去了。”
我吃驚地站起來，“你還要回去？”
“爲什麼不回去？”
“他們那樣對你……”我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衛芷嬙表情變得詭異，她伸手，撫了撫她的腹部，笑道：“沒關係，只要孩子一出生，我的苦日子就熬到頭了，你沒來的時候，我還在想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怎樣才能瞞過那個賤人的眼睛，現在我不用擔心了，這個家一直沒有孩子，如今，我可以放心地公佈孩子的好消息了。”
我往她的肚子看了一眼，不敢相信，那個三皇子妃，如今已經懷上北疆草原上男人的孩子了。她到底經歷了什麼，那個男人對她好不好，我全然不知，我倉皇失措。
“你呢？衛知還，雖然不想承認，但我還是很好奇，衛家敗落後，你又跟了哪個男人。”
她說完，門簾被人掀開，郝連畏遲的聲音傳來，“知還，我聽說你找到了你姐姐……”
我下意識地往門口處一看，郝連畏遲露出他標誌性的爽朗笑容，看起來平易近人，衛芷嬙對我投來奇異的眼神，“現在……我知道答案了。”
“你就是知還的姐姐？”郝連走過來，很感興趣地看着衛芷嬙。
“不是。”衛芷嬙露出些許的畏懼，“這位姑娘認錯人了，我並不是她的姐姐，我要是她的姐姐就好了……”
我微微吃驚，但也沒說什麼，我看的出來，衛芷嬙似乎另有打算。
郝連畏遲的目光在她和我之間巡視兩遍，彷彿在確認什麼，很快，他笑起來，“我也覺得不是，兩位長得不太像呢。知還，她是你認識的人嗎？”
我微微低頭，略有失望地說：“我認錯人了，本以爲能見到我姐姐的……”
郝連畏遲笑起來，“沒關係，你姐姐長得什麼樣，我幫你找。”
“殿下有事要說，賤妾就不打擾了。”衛芷嬙起身，做出要離開的架勢。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看向帳篷外，“可是天都黑了。”
“沒關係，請姑娘看在同是大徹人的份上，借給我馬匹，我今夜必須得走了。”衛芷嬙很堅持。
“我會安排人送你的。”郝連畏遲這樣說。
我遲疑了一下，將郝連拉到帳篷外，低聲對他說：“郝連，她，她也是大徹的人，我想，能不能幫幫她……”
郝連畏遲立刻反應過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她的困難，我會幫她解決的，不必擔心。”
我感激地看着他，“謝謝你了。”
他還是像之前那樣，嗨的一聲，“小事情啦！不用說謝謝。”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在我心裡，經過剛纔的對話，我已經沒法不對他警惕了。
送衛芷嬙上馬的時候，她經過我的身邊，極輕地在我耳邊說了一句：“小心這個男人，他很危險。”
說完，神態自若地上了馬，謝過我和郝連畏遲，在郝連安排的人的護送下，遠遠地離開了。
我站在原地目送她，耳邊久久地迴盪着那句話，小心這個男人，他很危險。
她說的是，郝連畏遲？
她到底知道多少？她又是怎麼知道的？
我偏頭，看向站在我旁邊的郝連畏遲，他回之一笑：“怎麼了？突然這樣看着我。”
我搖搖頭，“沒什麼。”
如果，北疆和大徹真的要交一場大戰，那麼，郝連畏遲將我從鄴京帶出來，真的是隻爲了單純地幫我嗎？
我不敢細想，生怕在他面前流露出來讓他察覺。
“咦，你們怎麼站在外面？”呼卓珂蹦跳過來，瞅瞅郝連，又瞅瞅我，“你那個姐姐呢？你們談完了沒？”
“談完了。”我回答。
“她走了？”
“走了。”
“咦？就走了？你們姐妹見面，不是要敘舊什麼的嗎。我還打算今晚將牀讓給你和你姐姐呢。”呼卓珂好心地說。
郝連畏遲將頭轉過來，“不是說，那個人不是她姐姐嗎？”
“是啊，那個女人說不是，小衛偏說是呢。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呼卓珂天真地說。
“咦。”郝連畏遲看向我，露出微微的笑容。
“是我太想念姐姐，把她錯當成姐姐了。”爲了不讓郝連畏遲發現端倪，我低下頭，繼續說：“我好久沒有見到過我的家人了，真的很想念他們……”
“啊，你不用傷心啦，現在在這裡，我就當你的家人好了，你那個什麼姐姐還是妹妹的，應該沒有我好看吧。”呼卓珂眨眨眼，安慰道。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是，小珂你最好看了。”
一旁的郝連畏遲看了片刻，慢慢地，也笑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