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阜城河？”
衛咎好笑地看着我，“你出門之前連今天踏青的地方都不知道嗎？”
“是啊，知還，這是蘭溪。比阜城河風景要好看許多呢。”三夫人也微笑着告訴我。
我當然認得這是蘭溪，當然知道鄴京城皇家園林的蘭溪風景很好。可是，可問題是元岑與我約好的地方是阜城河啊！
我頓時欲哭無淚的感覺，一路上和衛咎說這話，居然沒有發現踏青的路線已經改變了。
“好孩子，是不是第一次來蘭溪？”三夫人還以爲我如此震驚是因爲我沒見過世面，頭一次來蘭溪踏青。好心地告訴我：“蘭溪水清而淺，是歷來踏青的好去處，諸多學者才子都曾在此作賦，有許多流傳下來的……”
“啊，衛咎，我好像看到那邊樹上長了野果子。我們快去摘來吃。”三夫人好才華，又出自書香世家，我生怕她往下再說諸多詞賦，忙扯開話題，祭出衛咎當擋箭牌。
“這孩子，真沒規矩，夫人還在說話就貿然打斷。”娘嗔怪道。然後對三夫人露出不好意思的笑。
“無事，知還素來頑皮，咎兒，你好生照顧妹妹。”三夫人非但沒有怪我，還幫我說話。
“我真討大人喜歡。”我得意洋洋地對衛咎說。
“哪裡有果子？”衛咎還當我之前說的話是真的，好奇地往四周看去。
“噗嗤。”我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還當真了呀？現在可是春天。”
衛咎白了我一眼，“你成天白日地說謊話打誑語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改？”
“爲什麼要改，做人幹嘛那麼老實，太老實了是要被欺負的你知道嗎？在書院裡，最聽老師話的人往往是被欺負地最慘的人，反而那些成天逃學的，人緣面子都特別廣。”我給衛咎傳授過來人的經驗。
“書院？”他懷疑地看着我。“你去過書院？”
“咳，”我當然不能說，其實上一世我女扮男裝在書院混過兩年，還結交了一大堆狐朋狗友，所以纔有此心得。“我上次不是送衛寧去書院入試嗎？自然知道一點。”
“那你知道的可不是一點。”衛咎更加懷疑地看着我。我忙裝作看風景，轉過臉不去看他。
衛咎這人不好應付，在他面前最容易說漏嘴了。
我一邊看着蘭溪早已經看膩的風景，一邊苦苦尋思如何才能從這裡提前離開去找元岑，上次他只說了個地點，也沒有說清楚到底是什麼時候，要是我錯過了時候，他一定不會等我，早早地走了。
我懊惱地看着蘭溪淺得連魚都遊不動的水道，正尋思着該找個什麼藉口從這裡遁走。卻看到衛芷嫿款款地朝我走過來。
她今天倒是打扮地跟個仙女似的，一身的淡綠淺白，頭上還彆着一朵新開的迎春花，看來和謝楚在一起久了，連品味也變得如此地奇怪。
我不知她來意，卻看到她明白白地朝我走來，心裡納悶，自從她和謝楚勾搭上了之後，心裡對我的那點子莫名其妙的敵意也該消退了，今天爲何刻意來找我？
“知還妹妹，多日未見你，你又長高了。”衛芷嫿語氣溫和，年前那個面露兇光要喊人殺我的樣子蕩然無存。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這搭訕的方式，也真奇怪。
“姐姐好，姐姐今日也來踏青？”我表面上還是作一隻依依小鳥，同樣溫文爾雅地點頭示好。
“今日天光正好，是出來走走的好時候。”
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寒暄了半天，直到身邊擔心我的衛咎都受不了走開了之後，我才無可奈何地問一句：“姐姐來找我，是因爲什麼？”
“我們畢竟是同一家子的姐妹，我們衛家就只有你我還有芷嬙姐姐三個女孩子，如今芷嬙姐姐因爲及笄了不能再出來拋頭露面，所以今日踏青都只有你我二人，自然應當結伴而行。”衛芷嫿理由十分充足，以至於我都不好拒絕。
可是我心裡更加奇怪了，平日裡衛芷嫿說話不是這個腔調啊，說得這麼繞彎又這麼能上臺面一般是衛芷嬙的特長，衛芷嫿因爲仗着受寵，一貫是我行我素的，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愛情的力量。和謝楚私定終身之後，她就變得斯文起來了？
“妹妹不能老跟在衛咎身後，女孩子就該玩些女孩子的東西，來，跟我去那邊，我帶你認識幾個姐姐。”衛芷嫿不由分說拉起我的手往人多的地方扎堆。
“芷嫿，她是誰？”立刻有眼尖的小姐瞧見了仙女身邊的我，忙掩着扇子吃驚地問。那形容作態，實在誇張地很。
“她麼？你連她都不認得？可不就是去年夏日宴上皇后娘娘指名要跳舞的那個衛家四小姐？”
“哦，原來是她啊，嘖嘖，姐妹倆可真不像啊。”
一時間風言風語滿地飛。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敢情衛芷嫿就是特意把我拉過來給聽這些閒話的？她也真是幼稚，以爲區區這樣的閒話就能讓我怎麼樣嗎？還真把我當小孩看待了？
“諸位姐妹不要這樣說，今日帶我的妹妹過來，就是想着正式地介紹給大家認識，我妹妹雖然與我不是同一個母親所生，但也是我衛家的女兒，我父親是堂堂的一國丞相，要是讓他聽見有人對他的女兒冷嘲熱諷，恐怕面子上，也會有些過不去，所以……”
出乎意料，衛芷嫿居然幫我說話？我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從她臉上的表情上看，倒還頗爲誠懇，難道和謝楚待久了，轉性了？
聽完衛芷嫿的一番話，幾個身份不如她高貴的小姐都沒了發言權，訕訕地看着我們，有個機靈的，一看就是衛芷嫿平日交好的忙打圓場：“說起來還是頭一次見到芷嫿的妹妹，還不知道妹妹怎麼稱呼。”
“她名叫知還。”衛芷嫿又適時地幫我回答，一副保護妹妹的好姐姐的樣子。
“哦，原來是知還妹妹，我叫致錦，日後你便叫我致錦姐姐就好了。”這個打圓場的機靈女孩說道。
我對這個名字表示沒有聽過，然後衛芷嫿適時地在耳邊提醒：“說起來，致錦與我們也有親戚關係，她的父親與衛咎的母親同姓。”
原來是方家的人。我不由自主地看了看不遠處的衛咎，然後對方致錦說：“致錦姐姐，你表哥就在附近，你要不要過去和他找個招呼？”
方致錦立刻滿臉通紅：“不，不用了，表哥那等清雅脫俗的公子，像我這樣什麼都不懂的毛丫頭，怎麼好意思與表哥打招呼。”
話雖然這樣說，但說話間還是不由自主地往衛咎那裡看過去，我在心裡暗暗一笑，果然生得一副好皮囊就是管用，啥都不用幹就有許多姑娘倒貼着喜歡。我本來想誆騙這姑娘說衛咎在我面前提起過她好多次，可又想起剛纔衛咎說我常常說謊的話，便勉強忍住了捉弄他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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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桃花債其實是最難還的，想當初謝楚不過把衛芷嫿送他的小點心塞給了我，我就遭衛芷嫿記恨了這麼多年，要是再來一個方致錦，那就太可怕了。
我想到這，不禁打個冷顫，幸好沒有一時嘴快。
接下來，衛芷嫿帶着我去見了鄴京城半數的官家小姐，說是介紹我給她們認識，我心裡很是不耐煩，但是又不好拂她的面子。只好跟着她在蘭溪邊上一圈一圈地轉。
騷客文人們都圍着蘭溪水開始了流觴曲水的文字遊戲，一陣陣大笑聲時而響起，很是熱鬧。要不是因爲她，我該是看熱鬧的其中一人。於是更加對衛芷嫿無語。
衛芷嫿帶着我轉啊轉，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我也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着話。這時，總算來了個叫開她的人。
“芷嫿？你怎麼還待在這，那邊正找你呢，快來快來……”人羣裡擠過來一個尖臉女人，不容分說直接把衛芷嫿拖走，衛芷嫿還沒反應過來，被拖走的時候還不忘招呼我一聲：“知還，在這裡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哦。知道了。”看來衛芷嫿人緣不錯？這麼忙。周圍的人見衛芷嫿走了，對我也沒多大興趣，轉身去找自己熟識的人扎堆玩去了。
我被衛芷嫿一路拉着，已經漸漸遠離了衛咎和三夫人的視線，現在一個人站在這裡，未免覺得無聊。
須臾，便跑來一個丫鬟模樣的小姑娘，脆生生地問：“你就是知還小姐吧？你姐姐她說她走不開，讓我帶你過去。”
“哦，那有勞你帶路了。”我點頭答應，心想衛芷嫿今天對我還真不錯。
小丫鬟一路小跑，時不時回過頭還看我，生怕我走丟了似的，我在心裡好笑道，這蘭溪我上輩子不知走了多少遍，都快成自家後花園了，還會走錯不成。
俗話說疏忽大意，越是熟悉的地方反倒越容易放鬆警惕，我一面跟着她走，一面漸漸覺得不對勁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