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妃乃是左相之女,皇后便是晉王妃孃家的侄女,也就是容昭的表妹。
葉輕歌擡頭看着他,他依舊高踞馬上,也不看衆人各異的神色,眉目隱在暗沉的夜色中,依舊那般瀲灩華光雍容高貴。
安德海壓根兒沒想到這位天不怕地不怕向來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的公子爺居然這麼維護葉輕歌,心中暗暗叫苦,“世子爺,您就別爲難奴才了。娘娘的脾氣您是知道的,若今晚奴才沒將葉大小姐帶進宮,娘娘非摘了奴才的腦袋不可。您大人有大量,就…”
“摘就摘了,與爺何干?”
容昭語氣冷漠隱有不耐煩,“別以爲你的命多值錢,宮裡最不多的就是奴才,死了你一個還有十個百個千個太監願意做鳳鑾宮的總管內侍。”他微微低頭的姿態優雅而慵懶十足,說出的話如夜色涼風,一寸寸冷入心骨。“爺沒那麼多的耐心,別想着威脅爺,這世上敢威脅爺的人還沒出生。”
安德海嚇得臉色一白,忙跪在地上求饒。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世子饒命,世子饒命啊…”
容昭冷哼一聲,“還不滾回去,要爺親自送你不成?”
“這…”
安德海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他不敢得罪容昭,可也不能就這麼回去,否則皇后娘娘非將他大卸八塊不可。
容瑩扶着碧春的手慢慢的走了過來,“小昭,你也別逼他了。他不過一個奴才罷了,也犯不着你如此生氣。”她看了眼一直沒說話的葉輕歌,笑道:“既然皇嫂都下了口諭,此事不好推脫。聖旨已下,如今天下人都知道表妹是你的未婚妻。表妹今日纔回來就無視皇命,怕是落得個輕狂犯上的罪。你倒是不怕,但長寧侯府,可吃罪不起啊。”
樓氏這時候終於撿到縫隙說話了,附和道:“是啊,世子,老爺。娘娘有口諭,是輕歌的榮幸,若今日忤逆了皇后娘娘的命令,日後只怕旁人要諸多非議,有損輕歌的名聲。”
葉輕眉按捺下心中翻涌的嫉妒,接口道:“姐姐原本就受謠言戕害多年,如今再經不起雪上加霜了。”她抿脣,也不敢再靠近容昭,只輕聲道:“世子若真爲了姐姐好,就不該阻攔。”
長寧侯一直冷着一張臉,從葉輕歌下馬車開始,他除了最開始短暫的恍惚過後便是一臉的厭棄和痛惡。
畫扇這時候人忍不住了,“小姐已經趕了一天的路,回京途中又遇刺受驚。又未曾進食,如今已是身心皆累體力不支,不宜再操勞。從長寧侯府到皇宮最起碼也要一個時辰,小姐如何承受得住?”
“你說什麼?殺手?”長寧侯總算想起之前容昭說過的話,頓時眉頭皺了起來。“到底怎麼回事?”
樓氏心中一跳,下意識的喊了一聲。
“侯爺。”
長寧侯皺着眉頭,“何事?”
樓氏見所有人都看過來,臉色僵了僵,但很快就鎮定下來,走到長寧侯身邊,湊過去輕聲說了幾句話。
“您忘記三年前發生的事兒了麼?輕歌和廣陵侯世子…”
她點到爲止,長寧侯卻變了臉色,剛纔被畫扇一句話挑起的心軟和疑惑剎那煙消雲散,最初的厭惡憎恨再次浮現眼底,語氣冷漠得如同十惡不赦的仇人。
“罷了,此事以後再說。既然皇后娘娘有口諭,你便進宮去吧。都大老遠從水月庵回來了,也不在乎這點路程。”
如此冷漠排斥沒有半點溫和憐惜的語氣,很難相信這是一個父親對親生女兒的態度。
容昭微微蹙眉,看向長寧侯的眼神有些冷。
而最開始一直上演和葉輕歌姐妹情深看似維護她的容瑩,此時卻沒說一句話,反而還有些看好戲的味道。
樓氏母女倆也沒說話,一個依舊端莊,一個依舊低着頭,眼角深處森冷的嘲諷和得意。
畫扇卻氣得臉色鐵青,想要爲自家主子出頭,卻被葉輕歌一把拉過來,淡淡落下兩個字。
“我去。”
容昭頓時看向她。
“小姐,不要…”
畫扇剛出口的話在她淡漠的眼神中嚥了下去,神色依舊憤憤不平。
葉輕歌溫柔微笑,“父親不必擔心,女兒再任性也不會連累整個長寧侯府就此覆滅。皇后娘娘有口諭,我去便是,犯不着大家這麼興師動衆。”
她語氣清淡而漫不經心,臉上笑容不改。
“就算皇后娘娘生怒,父親大不了像三年前一樣,爲了保住長寧侯府的名聲,將我送去庵堂思過。只是這一次,賠上一條性命罷了。以我一人換長寧侯府上下幾百條人命…”她輕輕一笑,眸光流轉如水波盪漾,流竄着星月交輝。“這筆賬,三歲小孩兒都會算。”
長寧侯一怔,對上她輕柔又似乎帶幾分嘲弄的眼神,心底一剎那的柔軟再次退卻,冷意泛上眉梢。
“早點去吧,莫讓皇后娘娘久等。”
葉輕歌點頭,“是。”
“小姐。”
畫扇一臉焦急,小聲道:“今日是十五,您…”
她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本身就內功深厚的容昭依舊聽了個清清楚楚。
他挑了挑眉,再次打量葉輕歌,忽然道:“上馬,我帶你進宮。”
一語落下,在場所有人都驟然變色,葉輕眉猝然擡頭,神情不可置信而扭曲嫉妒,失聲尖叫。
“世子—”
“閉嘴!”
容昭低喝一聲,見葉輕歌站着不動,也沒了耐心,直接伸手一拉將她帶上了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