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曉蘭看見一個個質疑的眼神,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在許多人心裡,都巴不得見着的是醜聞,而不是歌頌功德的事蹟,因爲前者遠比後者要讓人更能提起探討的興趣,也正是這種惡趣味,才促使了謠言不斷的被加以渲染,最後演變成不可收拾的場面。
她很難想象,現在就被貼上小偷標籤的姑姑,以後她跟她婆家的人,以及孩子該如何面對外界的評判和懷疑,這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件殘酷的事情。
安曉蘭花費了這麼大一番周折,就是爲了杜絕這樣惡劣的影響發生在安新月一家子身上,在這種窮鄉僻壤,謠言最能擊垮一個人。
“說的對,我們是親眼見着警察找出賊來的,可是沒見到她姑姑偷了東西的呀,咱做人得憑良心說話,不能白白冤枉了人。”
一大叔突然站出來說道,很快又引起了村長的贊同,跟着又其他人附和着,漸漸的,大家對安曉蘭所說的話又相信了一些。
“我代表姑姑感謝各位,希望都能停止這種莫須有的謠言,不要再給她跟她的家人造成壓力了。”
安曉蘭不想把安新月懷孕的事情說出來,免得有心人做出什麼小動作來,她至今都還記得,那晚上家門口被人掛了草頭娃娃跟潑糞的事情,本來還懷疑是劉氏的幹得,後來仔細想想,如果真是劉氏做的那肯定不止一天這麼做,照她的脾氣一定接着再來,所以這也是安曉蘭困惑的地方。
當她把視線移向躲在牆角的齊氏身上時,剛想懷疑的苗頭又被她給掐滅了。
本來就沒有多大的過節,雖然齊氏並不喜歡她跟弟弟妹妹,但也犯不着幹出這麼惡毒的事情。
安曉蘭想過無數次還是沒有結果,最後只好作罷。
“就算是真的有錯,那也是錯在於我,要不是我想出要回田地的意思也不會發生後面的事情,我知道奶奶不喜歡我們姐弟幾個,但沒想到連姑姑也不能倖免,可說到底這是安家的事情,你們也不方便插手。在這裡我懇請大家,以後再聽見這樣的謠言,就幫我姑姑解釋一二句,我安曉蘭一定會銘記大家的大恩大德。”
說着,安曉蘭突然跪了下來,向着圍觀的村民磕了一響頭。
“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小丫頭!”
“受不得受不得!你這禮我受不得!”
“蘭子丫頭,你快給大娘起來,不然大娘真要生氣了。”
所有人俱是被她這一跪吃驚了,說的好好的突然就來這麼一跪,幾乎沒人有心理準備。
但凡播散過安新月小偷事件的人多少都有點不好意思,哪裡敢接安曉蘭這一跪,於是紛紛勸說着好話。
“田大娘,您是好人,謝謝您。”
安曉蘭被田大娘攙扶着站了起來,一邊小聲的對她說了一句。
“傻孩子,真是個傻孩子。”
田大娘都不知該怎麼說她好了,眼眶裡含着淚一個勁的重複着相同的話。
“蘭子姑娘,你真個真性情的姑娘,難怪陳大少會對你另眼相看。”
林所長看着安曉蘭的舉動,頗有感慨的說道。
“所長你見笑了,今天真的太麻煩您跟各位警察叔叔了。”
安曉蘭沒有那麼多複雜的想法,就是想着有警察在場至少能幫她維護好秩序,省的劉氏搗亂。
“說麻煩談不上,以後你要是再遇上陳大少,還希望你能在他面前說幾句好話,別追究我那個混賬外甥的事情纔好。”
林所長一直擔心陳元會秋後算賬,所以纔會這麼的幫助安曉蘭,甚至答應她這種請求。
不過他覺得,今天這忙不會白幫,就安曉蘭這樣的秉性,日後要是真有出息了也不會是個忘恩負義的,指不定到時候他還用得上她。
“林所長的外,外甥是?”
安曉蘭一愣,下意識的反問道。
“咳,就是那個對你毛手毛腳的混賬玩意兒。”
林所長臉上有些許尷尬的神情,他也沒料到她已經忘記這茬,結果反倒是自己先提起來了。
“噢,您說的是把我那些草藥都買走的大叔呀?原來他是您的外甥,這倒看不怎麼出來,您瞧着還比他年輕些。”
安曉蘭是個老實孩子,也不會怎麼去恭維人,結果這大實話把林所長說的心坎都心花怒放了。
“哈哈,蘭子姑娘,你真愛開玩笑,我哪能比小輩的還年輕。”
是人都喜歡聽到讚美的話,只不過這毫無技術含量的誇讚倒更比那些個華麗的詞藻還要令人愉悅。
“不好意思所長,我沒有取笑您的意思,我真以爲自己記錯了,可是要按您說的那個大叔,那確實是您顯得年輕些。”
安曉蘭的話再次引得林所長哈哈大笑,身後的警員都悄悄對她豎起了大拇指。
這馬屁拍的可真響!
如果安曉蘭知道他們心裡想的話,那肯定又要喊冤了,她真的是個老實孩子。
等劉氏回過神來,已經有些遲了,她罵完安曉蘭又罵安老爺子,現在又要轉回來罵安曉蘭,卻已經力不從心了,一場嚎啕大哭已經花光了她渾身的力氣,此時癱坐在地,嘴裡一直叨叨着:“被算計了,真被算計了,死野種把我給算計了……”
村長聽完了來龍去脈後,當場對安老爺子訓導了幾句,一把年紀勞煩他跑來跑去的也確實不容易,說完這通話就已經累得站都站不住了,臨走時還是坐了林所長的車順路走的。
一場鬧劇終於落幕了,安曉蘭拖着找回的那袋廢品,懷裡揣着一顆鹹蛋,慢慢的走出安家。
“站住。”
安曉蘭繼續往前走着,並沒有停下。
“畜生!你給我站住!”
安曉蘭腳下一頓,削弱的背影直挺挺的站着。
“有什麼事嗎?爺爺。”
“你還有臉叫我爺爺!”
安老爺子站在她的身後,看着她倔強的樣子神色一恍,本來滿腔的怒火也瞬間消散了大半。
“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對於親情,她已經對他失望到了極致,所以就算他指着鼻子罵都不會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