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重拳

此術名曰:百鬼夜行。

於《土奔咒》中已屬頂級法訣。欲施此術除了具備強大靈力之外,更要有召喚百鬼之能。土接黃泉,本也屬陰。這召喚百鬼之法在《土奔咒》中亦有所記載。但這般法訣便如同樂譜一般,稍通樂理便能看得明白其中含義,但欲將其演奏出來,除了苦練,更多的卻是資質與天賦。木白因曾修煉陰邪功法而使體質變得陰柔,但這卻正是與百鬼溝通的上佳體質。是以這連郭笑雨都須得一月才能掌握的“百鬼夜行”,他卻只用了七天。

一時間這上百石土士兵蝗蟲般朝那妖獸涌去,雖說妖獸兇猛,雙臂揮舞之間便能將這土兵擊碎。但這土兵不同於一般土石,其中更融入周圍那許多鬼魂野鬼的亡靈。雖被妖獸擊碎身體,但片刻間便能復原。

這妖獸雖是初生牛犢,血氣方剛,但卻如何能承受這連番進攻,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這妖獸攻勢便已減弱。而木白卻利用這一炷香的功夫調息體力。此消而彼長,只見木白此刻已在指尖聚起一縷水汽,聚水而成冰。

木白反手一揮,冰刺自那妖獸眉心貫穿而過。一股藍色妖血自腦後標出,妖獸亦隨之到底。木白上前正欲以手刀斬下那妖獸頭顱,郭笑雨卻阻止道:“木白住手。你此刻若砍下這妖獸腦袋,勢必妖血狂飆,你看,”一指方纔妖血灑落之處,草地已變成焦土,“既已將其制服,若再毀了咱們一片土地,反爲不美了。”

木白道:“是,但這……”

郭笑雨知其心意,道:“我要你親手宰一隻雞,殺一條魚,親自煮了送到我面前來。便當做是你的拜師禮了。”

木白麪露喜色,道:“是。”

可正當幾人說笑之際,卻聽一奄奄一息的士兵說道:“這妖獸,不止一頭。”話一說完,這人腦袋便垂了下去,顯然已死。

便在此時,只聽得遠處如萬馬奔騰一般,只見濃煙滾滾,直朝這裡撲來!

郭笑雨立即轉身對郭甜甜說道:“快,將所有兄弟帶回山寨。誰也不許出來。兄弟們不能再有人來送死了。”又對木白說道:“你與我上前迎戰妖獸,但切記莫要正面衝突,先製造出一片沼澤,爲兄弟們多爭取些時間!”木白應道:“是!”便飛身上前,郭笑雨緊隨其後卻轉身朝郭甜甜露出一個微笑,道:“放心好了,我絕不會有事!”

郭甜甜如何能相信這般說辭,但她也知道,自己此刻若是跟着郭笑雨一齊上陣殺敵,所有兄弟勢必跟她二人同生共死。她不能讓這些兄弟白白犧牲。更何況便是這山寨傾巢出動,又能幫到郭笑雨多少呢?若是弄不好反倒成了其累贅。

郭甜甜權衡之下便也喊道:“我知道了!”便與衆位兄弟退回山寨,緊閉寨門。

而莫聞、莫問以及孟天逸一行人本就是以除妖之名而來。此刻得知妖獸數目之衆,這幾人對望一眼,竟極有默契地追趕郭笑雨,朝那妖獸羣迎了過去!

郭笑雨雖於速度上快於木白,但這時兩人心有默契,一時齊頭並進,雙手亦做同樣法訣。

行處百丈開外之時郭笑雨已看到妖獸羣正朝自己撲來,這一羣妖獸數目竟有白頭之多。更有幾隻死鳥飛鳥,似獸非獸的妖物飛在天上。其中有郭笑雨見過的陸吾、餓狼,亦有如剛纔那般蛻變而出的人形妖物。但卻亦不乏郭笑雨見所未見,甚至聞所未聞的怪物!

在這一羣妖獸中,爲首的是一頭直立奔跑,狀似犀牛的怪物,最令人驚訝的,便是這妖物背後竟生着一對如蝙蝠般的膜翼。只是這怪物明明有翅卻不飛行,顯然是其自身太重,這翅膀無法使其騰空。

眼見獸羣奔至面前,郭笑雨同木白頓止身形,同樣以左手捏水法訣右手做土法訣,兩人聯手施威,竟於身前造出一條綿延數裡,跨度丈餘的泥流。郭笑雨再轉木法訣,將對面樹木縮入地下,已防妖獸斷木做橋。再將這邊樹木移至一處,聚成一道與泥流同寬的沼澤。

郭笑雨同時躍到樹頂,只見妖獸俱已停至泥流對岸,便是那幾只會飛的妖獸亦只是在半空盤旋,不肯獨自飛過。

木白見狀剛鬆了口氣,誰知竟從妖獸羣中爬出七八條狀如鱷魚卻遠比鱷魚巨大的妖獸。只見這幾條妖獸直朝泥流爬去,一條妖獸陷入其中便有另一條妖獸繼續爬進去。這妖獸身形寬大且四肢有力。第一條妖獸將自身陷入泥流底層,以四肢抓緊地面,第二頭妖獸趴在第一頭妖獸身上,緊抓其身體。如此累積,當第八條妖獸爬進泥流的時候,其背部已露在泥流之外。郭笑雨不禁訝然,誰能想到這妖獸竟也肯如此自我犧牲,以身做橋!當最後一隻妖物從這“橋”上走過時,這橋的後背已被踩爛,只怕在其身下的妖獸們也早已身亡。

妖獸羣渡

過泥流,那樹木屏障之多阻其片刻。郭笑雨與木白躍下地面退到樹林後方,這時莫聞一行人也已趕來。郭笑雨回望樹林,只見那樹木摧枯拉朽一般的朝兩邊倒去,獸羣狂奔,大地亦爲之戰慄。

郭笑雨又對衆人說道:“這裡的事本就與你們無關,若想活命最好快快離開。在下實不敢保證諸位能夠從此地全身而退!”

莫聞怒道:“姓郭的小子,你說的什麼屁話。我等伏魔者能死在伏魔路上實是天大的榮耀。要你來操心我們的死活!告訴你,一會兒動起手來我可沒空管你!”又與莫問對望一眼,莫問雖不善言辭,卻亦能從其眸中看出其視死如歸之心。

孟天逸亦說道:“郭少俠深明大義,我幾人若是怕死離開,日後又有何顏面留在這世間做人!”轉身卻竟對童壘說道:“我雖一直看不慣你,但這一戰中我若死了,你定要活着將快意劍帶回門中,從此之後你便是大師兄!”童壘從未想過孟天逸竟會對自己說出這一番話,一時竟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而此刻那樹林已被盡數推倒,郭笑雨幾人站做一排,已與那獸羣正面交鋒!

郭甜甜將衆兄弟帶回山寨,傷者養傷,死者下葬。但她心中最爲記掛的卻仍是山寨之外的郭笑雨。郭笑雨離開之際雖說是要護住山寨兄弟,但這兩人何等感情,她又如何不知郭笑雨最想護住的便是自己。她此刻只恨自己這半年來沒有加緊練功,修爲仍停留在半年前。那時的她雖然神力驚人,能與郭笑雨並駕齊驅。但這半年以來,郭笑雨加緊練功,木白亦不曾鬆懈,但她卻要終日忙於處理山寨之中大小事務,根本無心修爲。此刻比起木白尚有不如,更遑論能助郭笑雨一臂之力。

一位婢女端過茶來,見郭甜甜眉頭深鎖,便寬慰道:“寨主不必擔心,笑雨恩公的本事咱們大家都知道,他不會有事的。”

郭甜甜擡頭看了這婢女一眼,勉強點了點頭,道:“謝謝你。把茶放在這裡,你先退下吧。”這婢女自然知道郭甜甜心中焦急,但只怕越是寬慰反而越是讓郭甜甜多心,放下茶水便退出這正廳之外。郭甜甜側身欲端起茶碗,卻看到這茶水錶面竟蕩起波紋。

這當然是因爲山下那獸羣狂奔而引發的震動!

此刻郭笑雨等人早與獸羣鬥在一處,郭笑雨手轉法訣,將周圍土地聚成數十巨人與妖獸撕鬥,但這羣妖獸中亦有許多皮堅肉厚之輩,根本不懼這巨人。這許多巨人轉眼便被轟成了灰,換來的也不過是將幾頭妖獸擊昏。

郭笑雨心知此法難行,又將水土匯在一處,在許多妖獸腳下聚成沼澤。但令郭笑雨氣憤之事便是好不容易將妖獸陷入沼澤,那會飛的妖獸竟又將其生生拉了出去。

無奈之下,郭笑雨再轉法門,將周邊樹木化成樹藤纏繞妖獸,再凝聚土中鐵礦化成尖刺,貫穿妖獸頭顱身軀。原本此法亦可行,但誰料想那妖獸之血竟有極強的腐蝕性,鐵刺貫穿其身體同時便被妖血腐蝕,不過剛剛放倒十幾頭妖獸,這周圍鐵礦便已消耗殆盡。

再看其他幾人,莫聞已血絲手鐲之力吸收妖獸身上血氣。先前之時尚可奏效,但到後來,那血絲手鐲上的鮮紅光芒已逐漸轉紫轉黑。莫聞深知這是血絲手鐲達至臨界時的樣子,若是再強行驅動,只怕會使其受損,甚至爆碎。

莫聞珍惜法寶,便收回血絲手鐲只以紅綾對敵,可那紅綾對付一般妖獸或可奏效,面對那皮堅肉厚的妖獸,柔無法克之,剛無法破之,那紅綾根本就成了給妖獸瘙癢工具。而一直與她抱持不遠距離的莫問則全仗着一身蠻力衝入獸羣,靠一雙鐵拳將妖獸活活打死。但他畢竟是血肉之軀,又能打死幾頭呢?

再看孟天逸那一行六人,將長劍在半空中舞的是虎虎生風,但他們平常所遇之敵多是與之一般的人,與妖獸對戰卻是頭一遭。這幾人手中寶劍雖可破甲穿胸,但對這妖獸來說卻起不到太大作用。

郭笑雨忽然靈機一動,對那幾人喊了句:“攻他們的眼睛!”孟天逸幾人頓開茅塞,驅動長劍朝那妖獸眼球刺去。可一來妖獸並非死物,二來這些雖懂得御劍,但真正要做到劍隨心至,能將劍如郭笑雨那般控制自如,卻並非朝夕間便可達到的極高境界。郭笑雨之所以可以御劍全拜《金魂咒》所賜,他也想不到,《金魂咒》中竟對御劍之法詳加闡述。想來快意門與五相妙仙同出一門,快意門爲金相分支,快意門會御劍,巫梨專修金相法訣,御劍之法對其來說自然不在話下。

但正所謂鳳凰生孔雀,孔雀生雉雞。快意門所修之法本就不專,一代一代傳下去,歷代掌門又勢必要保留一兩招殺手鐗,傳到這一輩,孟天逸已算門中高手,卻連御劍都難有準頭,十刺能中其二便已不錯。

而一

邊木白卻似得啓發,雙手凝結冰刺專攻妖獸雙瞳。此地便是叢林,水脈自是源源不絕,轉眼間木白一人便放到了七八頭妖獸。郭笑雨見狀苦笑一聲,笑自己竟學不會變通,想不到此法。但當即有樣學樣,比起修爲木白與他尚差着一截,木白一次最多聚起兩根冰刺,他卻能同時聚起十根!

十根冰刺同朝五個方向飛出,眼看便能再放倒五頭妖獸,一陣妖風吹過,竟將這許多冰刺擊散!

郭笑雨定睛看去,才發現方纔出手的竟是那頭長着翅膀的直立犀牛!

這妖獸雙翅雖不能使其飛行,但揮舞起來卻能飛沙走石,擊散這冰刺更是不再話下!

郭笑雨一看便知,眼前這妖獸正是這一羣妖獸的首領,若是將其擊敗,則這許多妖獸定然不戰而敗。拿定主意,郭笑雨挺身便站在這妖獸面前。那妖獸上下打量一眼郭笑雨,居然冷笑出生。顯然它雖不通人語,卻已明人情。

郭笑雨雖吃了一驚,卻亦如瞬間定下心神,大喝道:“看招!”便騰身而起,手做混元,一團火光自其掌中燃起。郭笑雨掌心一轉,火光化作火團,直朝那妖獸面目撞去。那妖獸不閃不避,待火團來至面前之際妖獸張口一呼便將火團吹散。

本以爲這一招是郭笑雨敗了,卻不想火團之中竟藏着鋼針!

五行之中,火能生金。但凡金屬非得火之淬鍊纔可成型。此刻鋼針被這火焰燒的通紅,妖獸張口雖吹散火苗,鋼針卻去勢不減。只聽妖獸哀嚎一聲,一隻左眼便被這鋼針刺瞎。且此刻鋼針灼熱,刺入肉中便將周圍血肉烤熟,與其連在一處。若是強行拔出鋼針勢必要帶出肉來,那疼卻又是另一種疼法!

郭笑雨聚沙於腳下凌空而立,見這妖獸一雙大爪在眼前狂抓的景象,他知道自己這一招已將這妖獸打疼了,卻也將其惹怒了。

而這,正是他要的結果!

妖獸猛然轉頭怒視郭笑雨,郭笑雨卻笑嘻嘻的看着它。他越是笑,妖獸越是怒,怒不可遏之際,郭笑雨竟飛身逃走。這妖獸不管許多,狂奔着追了上去。見首領離開,其餘妖獸亦緊隨其後。衆人這才明白,郭笑雨是要將這獸羣引離此地,同時也知道,這所有妖獸都是以那犀牛馬首是瞻。便亦都全力朝郭笑雨追去,途中遇到其他妖獸竟也不對他們下殺手,顯然此刻全部妖獸的目標,都是郭笑雨一人!

郭笑雨一路疾馳,將獸羣引至十里外一片曠野之上,那裡四處不見人煙,更是遠離山寨,他心中暗道:“在這裡,我終於可以使出那一招了!”

轉身之際,只見那獸羣已經追來,幾隻會飛的妖獸以盤旋於其頭頂之上。

郭笑雨朝遠處看去,見那幾人也都追了過來,便大聲喊道:“幾位退下,此地將不保!”

衆人不解其意,木白卻知郭笑雨要做什麼,對衆人道:“諸位快退到一邊,我師父此刻要將這些妖獸一舉屠殺,若是誤傷幾位便不好了!”幾人面面相覷,似以爲木白在說夢話,莫聞更是說道:“你師父若真有那本事,方纔何故不用?”

木白道:“那一招虛耗極大,況且攻擊範圍實在太廣,在山寨附近用來只怕會傷了自家兄弟。”見木白說的煞有介事,幾人將信將疑的朝後退開,但一直都將郭笑雨放在視線之內,誰都想看看,郭笑雨究竟能使出怎樣一記殺招,可將這百十頭妖獸同時誅殺!

郭笑雨見衆人已退到一邊,朝身下那犀牛微微一笑,道:“怪只怪你命不好,但能死在我這一招之下,也算你的造化了。”

只見郭笑雨此刻法訣變轉,身子微微上浮,而腳下沙土卻盡數落下,無巧不巧地落在那犀牛頭頂。犀牛早有心殺死了郭笑雨,但無奈其居高臨下,自己一時竟難得手。而那些長了翅膀的妖獸卻也都知郭笑雨厲害,一時間也不敢貿然上前。

但見郭笑雨雙手變化,金、木、水、火、土五行法印連番出現,且愈變愈快,到了最後幾已看不出其法印變化,五種手印似同時結成一般。而郭笑雨周身亦在此刻現出白、青、玄、赤、黃五色光芒光芒首位相咬,流轉不息。

又見郭笑雨雙手乍分,五色光線亦分在五處,郭笑雨雙手合十,這五色光線便在其身後結成四方陣式,光線流轉,直朝一處匯聚。最終竟融在一處!

這場景像極了當年郭笑雨在樹林中被那神秘女子所激發狂時那場景。但那時五色光線匯聚最終成了一團黑光,此刻光線匯聚,竟是一團白光!

此刻大地顫抖,飛沙走石,地面生出無數樹藤,更有幾處朝天涌出泉水。更有火團懸於半空!

這一招名曰:五行狂亂!

這是郭笑雨自己參悟而出!

這纔是真真正正的重拳出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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