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 潤州城外

月光皎潔,照射的天地一片亮堂。

潤州城高大的城牆聳立,顯示這江邊重鎮的安逸。

然而,護城河邊,黑壓壓地躺了一片的人,怕不有大幾千上萬。

都是從蘇州等地流轉而來的災民,沒有帳篷窩棚,只能席地而臥。

幸好此時七月中旬,睡在野外也不打緊。

“然而不可大意,露水深重,仍有得病風險,不可不妨。”趙桓道。

此時,他就在城外,距離流民聚集處不遠。

離開揚州,他在渡船上便改變了衣着行蹤,只帶梁紅玉、劉子翼、周雲清並兩個親衛三個到了潤州城外。

到達時已經天黑,因爲災民聚集,潤州城早早地關了門。

目的,當然是阻止災民進城。

同樣地,微服而來的太子也被關在了城外。

“偌大潤州城,如何容不得萬餘災民?”梁紅玉冷笑不止。

“待諸軍集合,再與他們理論!”趙桓同樣冷笑。

北固山有賊不能剿滅,城外災民聚集而不賑濟,只從這兩件事,便可知潤州知州什麼模樣。

緩緩踱步中,衆人到了災民之間。

大多災民輾轉反側,伴隨着唉聲嘆氣,顯然是難以入睡。

“娘,我好餓啊~”

“乖,睡着就不餓了。”

“哎,孩他娘,等天亮就去找點野菜來吃。”

“直娘賊,要知道潤州狗官如此模樣,何必辛苦走來。”

“狗皇帝也不知道賑災,不如去找摩尼教。”

各種竊竊私語,只讓趙桓心酸、心驚。

心酸於災民可憐,心驚於摩尼教深入人心。

“喏,我這有些乾糧,給你孩子吃吧。”

趙桓回頭一看,只見梁紅玉正把兩塊麪餅遞給了一家三口。

“姑奶奶,賞口吃的吧。”

“行行好,賞口吃的。”

幾乎一瞬間,六人就被災民圍了起來。

只是攝於幾人都帶着兵器,他們也不敢靠近,只是苦求。

不過,除非使用兵器殺出去,否則幾人決難出這裡三層外三層的包裹。

趙桓定了定神,喝道:“各位鄉親父老,吾乃朝廷欽派賑災廉訪使,此來便是爲了詳查實情。

我等幾人,實無太多餘糧,並無餘力救濟衆人。

待天明城來,吾進城面呈,定爲大家請來吃食,如何?”

“相公,替我等做主啊~”

“糧食,糧食。”

“不要讓廉訪使走了。”

雜亂的呼喝中,災民居然圍得更近了。

顯然,趙桓自露身份,讓災民看到了活命的希望,因此不願放他離開。

“切勿靠近,往後一些!”周雲清並兩個親衛連連呼喝。

這麼多災民圍過來,他們也緊張太子的安全。

萬一全部擁擠過來,不用有人背後捅刀子,只需要踩踏,便能把太子給踩死在當場。

只是呼喝的作用不大,災民仍然在向前擠來。

“志平兄,速速護持廉訪使離開。”劉子翼急道。

“都讓開,莫要上前。”

呼喝中,周雲清當先,親衛各居左右,就要開出一條路來。

“不要讓他走了。”

“拿下他,找城裡換吃的。”

人羣越發躁動起來。

“退後,退後!”周雲清大喝。

根本沒用,百姓都是焦躁異常,根本不聽。

眼看人羣就要擠過來,周雲清忍不住抽刀在手,喝道:“衝撞朝廷命官,實乃死罪,後。立刻後退,全部後退。”

“後退,後退,全部後退。”

劉子翼幾人也起身呼喝。

事關太子安危,哪怕刀兵相向也不能猶豫,必須保證太子無事。

只是真的動了刀兵,砍殺了流民,怕是太子也要完了。

督察賑災,可不是讓來殺災民的。

好在,被刀槍震懾,災民稍稍往後退了一些,未在繼續靠近,讓衆人稍微鬆了一口氣。

“莫慌。”趙桓努力鎮靜下來,又深吸一口氣,大喝道:“本官就在此地,絕不離開,且退後一些,請此地長者出來說話,告知大家苦楚。”

“請長者出來答話。”周雲清幾人立刻大聲重複。

人太多,聲音嘈雜,不齊心協力通傳,怕是難以把趙桓的話傳出去。

果然,災民停在了原地,紛紛向周圍看去。

“讓一讓,讓一讓。”

呼喝中,三個人擠了進來,拜道:“小民韋嘉、李大壯、杜鑫見過廉訪使。”

許是三人是災民的主心骨,起碼也是頗有威望的,他們進來後,人羣倒是安靜了下來。

趙桓鬆了口氣,扶住三人道了聲免禮,又道:“爲防踩踏意外,可否勸散衆人?”

“謹遵相公安排。”韋嘉應下。

他年紀不過三十餘,卻做了三人之主,可見不凡。

韋嘉團團作揖,叫道:“諸位,讓我等與廉訪使相公說話,且退開一些。”

“各自回去睡覺,不放心的也退後一些。”李大壯杜鑫跟着勸道。

聽了三人勸解,災民猶猶豫豫滴開始退開。

不一刻,各自退回本地。

幾人徹底鬆了一口氣。

“好險。”周雲清心有餘悸。

“誰能想到,區區兩塊餅子,居然惹出如此大事端來。”梁紅玉道。

“好在虛驚一場。”出了口氣,趙桓問道:“未知三位賢達,來自何地?”

韋嘉道:“小民與李大壯來自蘇州,本地聚集災民大半來自蘇州,杜鑫並餘者小部分來自常州,零散來自湖州。”

“沒有來自秀州的?”趙桓問道。

此次水災,以太湖爲中心,蘇州、湖州、常州、秀州四地受災嚴重,另外廣德軍、建康府、宣州也有災情,只是不太嚴重。

因此,趙桓才問有沒有秀州的。

韋嘉道:“秀州陳相公爲官清廉,治政有方,賑災得力,因此秀州災民未有外逃者。”

“若本州知州皆如陳相公,我等何必背井離鄉。”李大壯抱怨道。

秀州陳相公,便是上任不久的陳禾。

能夠被災民讚揚,證明陳禾確實乾的不錯。

“既然秀州賑濟得力,爾等何不往彼處去?”劉子翼問道。

“這位上官有所不知,往秀州去的道路盡皆被封鎖。

不得已,我等或往潤州,或向建康,希望能有賑濟。”韋嘉回道。

“你們本州官府。未曾賑災?”趙桓問道。

“呵,大小官員並豪紳巴不得我等離開,好搶佔良田,如何有心思賑濟我等?”韋嘉冷笑道。

“豈有此理!”趙桓大怒。

不賑濟災民便也罷了,居然還趁機侵奪田地,該死!

按下怒火,趙桓道:“且把各地災情,三州官員侵佔田地的事,仔細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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